南部養屍地第十四章 天成元寶
一隻溫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知道那是師父,他關切的望著我,嘴邊是沒有擦幹淨的鮮血。
他沒有問我符煞結成與否,這時候,隻是擔心的望著我,我一把抹去了鼻血,有些虛弱的對師父說到:“師父,成了,關二爺走進了符裏。”
師父微微一笑,說到:“我不用問的,我一開始就知道你能行。”
我也笑了,雖然現在感覺自己很是虛弱,可心裏全是滿足感,但在下一刻,我的眉頭卻深鎖了起來,師父他,師父的臉色竟然成一種異樣的灰白色。
很多高深的術法我不懂,可是我有基本的常識,我一眼就看出了問題,忍不住大喊到:“師父,你是不是動了本源功力?這樣是會損壽元的!”
所謂本源功力,就是常練氣功之人,聚於丹田之下的一股氣息,有意的去聚,但是效果甚微,往往經久數年才能得到一絲聚於丹田之下。
這就是氣功難練的地方,這就是武家的內功為什麽會失傳的原因,兩者有極大的相似之處。
而這股氣息,還有一個別名,叫精氣,每個人都含有生命的精氣,這精氣說直白點兒,就是一口先天元氣,在母腹之中,胎兒浸泡在羊水中,和母親一同呼吸,所用呼吸法就是是道家推崇備至的胎息術,而胎息所得的氣息就是天地間最純淨的氣息,這氣息是天地靈氣,也就是人的先天元氣。
先天元氣充足者,自然身強體壯,壽命悠長,這先天元氣不足者,則身體孱弱,壽元有限。
修者,一邊要提煉要從繁雜的氣息出提煉出這股先天元氣到丹田溫養,一邊又要吸收新的氣息。
道家有一個說法,通俗的說,就是下等食法是為食五穀雜糧,中等食法是為食丹,而最上等的食法則是食氣。
可見食氣是多麽不易的事情,先天元氣,除非你的氣功已經練到了胎息的程度,才能得到補充,一般練氣隻能反複的提純雜氣而已。
而且這先天元氣,原本抽離出來,到丹田中溫養就極為不易,據我了解,師父第一還有完成全部先天元氣的提煉。第二,他的氣功也沒高深到胎息的境界。
在此刻,為了畫符,動用先天元氣,不是減壽又是什麽?
我幾乎全身都在顫抖,我不能接受師父的壽命減少一絲一毫,我要師父長命百歲,瞬間,我的眼圈就紅了,原來師父畫符之時的那一抹狠色,就是準備動用丹田的精氣,他早就如此打算了吧?怪不得後麵行符會如此的順利!
師父扶起我,卻比我坦然許多,他說到:“三娃兒,你別擔心我,你為修道之人,自然知道丹石藥丸是能補充自身損耗,延年益壽的,這點壽元的損失算不得什麽。”
我知道師父的說法,古時候一個個突破人類壽元極限的,無不是精通藥理,善用草藥食補之人,隻是到了現代,資源已經難找....
師父知道我要說什麽,拍了拍我肩膀,說到:“你陳師叔送來的藥丸很是珍貴的,王師叔送來錢,不也是一種資源嗎?再則,你師父我也有很多珍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珍藏?珍藏幾乎都給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一想到這裏,我竟然鼻子一酸,哭了出來,師父把我摁在凳子上,無奈的說到:“都多大了,咋跟一個小孩似的,你我道家之人,常習氣功也是延年益壽之法,這一兩年的壽元算得了啥?陳承一,你是男的,又不是大姑娘,給我收!”
我不敢哭了,一把抹去了眼淚,師父其實現在是越來越討厭我懦弱,也不知道為啥?再說,師父說的也有道理,他的氣功境界已經非常高深,說不定是真的可以補回來的。
見我不哭了,師父拿出一個瓷瓶兒,倒出裏麵的藥丸,給了我一顆,自己也吞了一顆,這藥丸我知道,小時候就吃過,精心養神的,是承心送來的。
銀色的符,由我出麵,送給了李師叔,當李師叔接過符的時候,一隻手都在顫抖,雖說他是命卜二脈的人,可也粗通山字脈的一些常識,知道這銀色的符是有多麽的不易。
“不是師父一人的功勞,這其中陳師叔送藥,王師叔送錢,這是他們全部人的心意。”我在旁邊解釋到。
偌大的辦公室內,就我和李師叔兩人,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個辦公樓,發現說話倒也方便,而且這是師父一再強調,要給李師叔言明的事情。
李師叔是個嚴肅的人,表情向來少有變化,可此刻我明明就看見他的表情真是十分豐富,感動,生氣,哀傷,簡直是各種表情生動之極。
過了好久,李師叔才把疊成三角形的符小心的揣進了胸前的口袋,平靜了很久才說到:“我年紀最大,反倒要他們來照顧我,心意我領了,回去得好好的,親自縫製一個紅布包裝上這符才行。”
我覺得有點兒好笑,李師叔想盡量的表現出平靜,淡定,可那句親自封布包還是出賣了他,我很難想象一個如此威嚴的男人,拿個針線縫東西的樣子。
見沒事兒,我就想走了,和李師叔那麽嚴肅的人呆在一起,我總覺得壓力很大。
另外,在這辦公樓,我全身不舒服,要知道,前幾年我還跟個街頭小混混似的。
卻不想,李師叔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意,忽然叫我坐下,要和我談話。
談什麽呢?我一和李師叔談話就緊張,老是會想起上次他不動聲色訓我的場景,還透露出了他查我的底牌,這能自在嗎?
可是李師叔卻很輕鬆,問我:“我送你的那枚銅錢呢?”
怎麽忽然問起這個?說起這個,我還有些迷糊,當日我拿了銅錢回去,就讓師父看過,問這銅錢是啥東西?師叔給我是啥意思?
說真的,銅錢也是道家常用的法器,因為錢幣一類沾染人氣極多,對陰邪之物有天生的克製作用,難不成李師叔是送給一枚法器嗎?
可師父看過,卻大笑不已,扔給我之後,說到:“好好帶著吧,不要離身,銅錢嘛,當然是充滿銅臭味兒的值錢之物啊。”
這師父真的莫名其妙。
此刻,李師叔問起,我不由得從褲兜裏掏出了那枚銅錢,說到:“在這兒呢。”
李師叔先是很吃驚的看著我從褲兜裏掏出銅錢,接著是帶著生氣的眼神,看我把銅錢隨意的丟在了桌上,他非常沉默的望著我,接著我看見他手第二次顫抖了起來。
一拍桌子,生氣的吼到:“要不你的虎爪,你師父在幫你溫養去穢,我怎麽可能給你這枚銅錢?你竟然如此對待它!”
我一愣,我咋了?這不就是一枚銅錢嗎?李師叔至於這樣嗎?這銅錢到處都可以找到,買到的....
不過,我也得到了一個消息,讓我欣喜不已,原來我的虎爪沒有遺失在餓鬼墓啊,師父竟然給我收揀了起來,並且在溫養去穢,這老頭兒竟然不給我說!害我難過了那麽久!
看來,師父在餓鬼墓一定有不少事情瞞著我!
我想得正出神,忽然被一陣兒咆哮聲拉回了現實:“臭小子,你有沒有聽我說話?我真的太生氣了,你看清楚,這是天成元寶,天成元寶啊!這是你師祖親手溫養的法器啊!”
天成元寶,啥東西?我愣住了!聽見李師叔因為激動,聲音都變得尖厲了起來,我冷汗直流。
我決定說點兒什麽,於是小心翼翼的開口;“李師叔,天成元寶是什麽?這是銅錢啊,怎麽成了元寶了?元寶是金子銀子之類的吧?那個,是不是師祖溫養過,就叫元寶了?”
李師叔一拍額頭,被我的話刺激的差點暈了過去,嘴上喃喃的念道:“你故意的,不然就是你師父故意的,是嫌棄這沒那虎爪珍貴吧,肯定是!”
南部養屍地第十五章 僵屍地的僵屍說(1)
騎車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腦袋都還有些眩暈,天成元寶,此刻安靜的躺在我衣兜裏的天成元寶竟然那麽值錢。
李師叔的話還在耳邊縈繞:“知道啥是天成元寶嗎?五代十國時期的銅錢,出土極少,每一枚都價值不菲,如果是小平錢倒也罷了,頂多算是珍品,可你手上這枚,你可知道,是折十錢,存世稀少,甚至考古界都不承認它的存在,可一旦用高科技儀器分析出它的年份,就是稀世之寶啊!”
我不懂什麽是小平錢,更不懂什麽是折十錢,李師叔給我上了一課,我才明白小平錢就相當於是一元錢,而折十錢比小平錢大的多,相當於是十元錢。
而我衣兜裏這一枚天成元寶,是存世不知道才幾枚的折十錢,這都不算重要的,重要的是它經過了我師祖的溫養,所含的法力驚人。
我就是那麽暴殄天物的!
另外,李師叔怕我以後再糟蹋東西,狠狠的跟我說到:“你那虎爪珍貴之處在於那是一隻活了五十年以上的老虎身上取得的,你師祖說那老虎幾乎可稱之為百年虎妖,幾乎就要開靈智了,更重要的是,你師父在收拾了它以後,用收魂符收取了它的一魂一魄,封入了虎爪,你自己掂量掂量這分量吧!百年妖虎,煞氣最重的一根爪子,要擱現在去測個骨齡,會引起轟動。”
“你手上的沉香,是奇楠沉,價格堪比黃金,你自己再去掂量吧。”
“你師祖愛好收集奇珍,做為法器之物更是千挑萬選,你師父那裏得到的是最多的,我個人偏好銅錢,得到了全部,這次給你的也是其中的上品了,你竟然這樣對待。”
“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都禦寒了你師祖的法力在其中,一件兒最為平常的玉,隻要溫養成了靈玉,都價值不菲,你小子身懷重寶,竟然不知道珍惜。”
太陽很毒,熱辣辣的曬的我更加恍惚,可比不上我心情的恍惚,敢情,我師父他們幾個都是有錢人?我想起了師父那幾個大箱子,曾經隨意取出來都是一副惲壽平的畫,我後來上了大學偶然才知道惲壽平的畫那叫一個價值千金,隻是沒多想。
李師叔的話算是提醒我想起了這一茬,我忽然覺得我師祖真的很神奇!連帶著我現在都沒啥安全感,為啥?虎爪啊,整整一串兒奇楠沉都在身上了,哦,還揣了個天成元寶折十錢,這不TM一個移動金庫走在路上嗎?咋可能還有安全感?
回到家,我就這事兒興衝衝的去問師父,師父卻瞟了我一眼,淡淡的說到:“別打這些東西的主意,都是你師祖留下來的,給我一代一代的傳下去!法器這些東西,你隨便用,古玩啥的,留著當擺設,餓死都不能動。”
這時,我才從有錢的驚喜中清醒了過來,是啊,師祖留下的東西,紀念意義更大於金錢的意義,作為徒子徒孫的我們,隻能再去充實這些東西,讓我們這一脈的底蘊更足,怎麽能去打它的主意呢?
“收拾一下,後天出發去四川吧。”師父對於這些事兒根本不在乎,隨口就轉了個話題。 我的心態轉變以後,也變成了從前的不在乎,也不再去想這些事兒了,就問到:“師父,去四川哪兒啊?”
“南充。”說話間,師父拋給了我一件兒東西,我接過一看,不就是和我分別了8年的虎爪嗎?
“總算溫養去穢到位了,戴上吧,好好養著,在你不能布置大陣,驅魂之前不能再動它了,我也不會再動它了。”
“嗯。”我非常的開心,後天就可以回到我魂牽夢繞的四川了。
四川南充,一個在四川普通的城市,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和其他中國人並無不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勤勞,本分,善良......
要說這裏有什麽不同,那就是關於僵屍的傳說特別多,尤其是下屬南充的一個縣,南部縣。
1990年,南部縣,一個普通的村子。
孟大偉在這個夏天的早晨起了一個大早,現在並不是農忙的時節,可他卻不得不起一個大早,隻因為今天村民們要刨他爸的墳,他做為兒子不能反對,還必須協助大家的行動,想起來還是有些苦澀。
家裏有比他起得更早的人,是他的媳婦兒,聽見孟大偉的動靜之後,他媳婦兒麻利兒的打了一盆洗臉水,擰了帕子就遞給自己男人擦臉了。
四川男人疼老婆是出名的,平日裏孟大偉的媳婦高燕可不興那麽伺候孟大偉,隻是今日裏特殊,得溫柔點兒待著自己男人,畢竟誰爸的墳要被刨了,心裏會痛快啊?
悶悶的擦了臉,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孟大偉就坐在自家門口發愣,望著早晨6點多,就已經有些明晃晃的天,他有些想不通,咋偏偏就是我爸呢?村裏的方士是不是弄錯了啊?
高燕歎息了一聲,把手裏熱騰騰的紅油素麵遞給了孟大偉,想著自己男人今天不開心,她一狠心,特別在麵裏臥了兩個雞蛋,吃得香點兒,心情也會好點兒吧?高燕是這樣想的。
孟大偉接過麵,西裏呼嚕的就開始吃了,可是吃到一小半,歎息了一聲兒,又把麵放下了,連麵裏的雞蛋都沒有動。
“大偉,心情還是不好?”高燕端根小凳子,挨著孟大偉坐下了,自己媽曾經教育過高燕,不能讓男人把心事兒憋心裏,憋壞了,身體就不好了,身體不好了,誰還能撐起來這個家啊? 她覺得有必要開解開解自己男人了。
麵對高燕的問題,孟大偉沒直接回答,歎息了一聲,隻是悶聲說到:“香火,蠟燭,紙錢準備的多不?”
“多,買了一百多塊錢的,大偉啊,你的心意你老漢能曉得了。”高燕握住自己男人的手,柔聲安慰到。
孟大偉眼圈一紅,快速的抹了一把,然後才開口說到:“你說,咋能是我老漢呢?放今天這一燒,我這輩子連拜祭我爹都不行了,就今天能擺最後一回了,我真的想去問問袁道士,他到底弄清楚沒有,咋能是我老漢呢?”
“大偉啊,我也不想是我公公啊,這樣事哪個村沒有?遇見了就必須要處理啊!公公的墳裂的那麽不正常,周圍草都不長一根,還有人路過的時候聽見了怪聲兒,你說...哎....”說到這裏,高燕也歎息了一聲,心裏更多的是恐懼,雖然自己是孟家的媳婦兒不假,但是從心底來講,對公公這份感情絕對沒有自己男人對爸爸的感情深,她是害怕的。
從感情因素來講,她覺得這樣還是有些殘酷,但從更多的方麵來講,她還是希望早點燒了了事。
孟大偉再次抬頭望著明晃晃的天兒,悶聲說到:“今天肯定太陽毒的很,我老漢怕是今天躲不過了,爸爸啊....”想到心酸處,孟大偉忽然就流下了眼淚。
“算了,大偉,吃麵嘛,等會還要幹力氣活兒。”高燕看見自己男人哭了,心裏也揪心,隻能把麵遞給孟大偉,柔聲的勸到。
孟大偉接過麵,賭氣似的大吃了起來,吃了幾口,他抬起頭來,狠狠的說到:“今天要是開棺,沒得任何問題,我就要那袁道士上門來給我家擺十桌壩壩席,當著全村的人給我道歉,給我老漢敬酒三杯。”
高燕不說話,看來自己男人還是抱有那麽微末的希望,即使特征已經那麽明顯了,她的沉默隻是不想打破自己男人的希望,但是她卻不認為自己男人說的話,能夠實現。
吃完麵,整理了下屋子,再帶上了要拜祭的東西,時間已是8點整了,高燕剛說出門去望望,卻不想村裏有名望的幾個人領著大家已經來了。
還沒進門,就聽見眾人嚷嚷著:“大偉,出門了,要做事兒了。”
南部養屍地第十六章 僵屍地的僵屍說(2)
在全村人的目光之下,那一堆厚厚的紙錢終於快要燃盡,墳前的幾對紅燭滴下的蠟也已經把那一小片兒地麵染紅了,孟大偉悲傷的朝天扔出手中最後一疊紙錢,然後再次對著墳頭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
“老漢啊,兒子不是不孝,而是你要是變成了那個東西,害的就是全村的人呐!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兒子也不得不從。不過,老漢,你放心,如果是受了冤枉,兒子是拚盡性命也要給你討個公道的。”這幾句話,孟大偉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出來的,在場的村民無一不聽了個清清楚楚。
但沒有人說話,現場沉默的可怕,這是擱誰身上都是不太好接受的,要是受了冤枉,討個公道也算正常。
高燕默默的扶起孟大偉,兩人站到了一邊,11點左右,就會開始刨墳了,開棺的時間一般在午時三刻,也就是11點45的樣子,那時的陽氣最盛,過了這個時間,陽氣會猛然轉陰,那時會有可怕的後果。
此時完成祭拜,不過10點多一些,大家都默默的等待著,這事兒雖然不是每年都有,可是這一片的許多村子,哪個不是過2,3年就會這樣做一次?對圍觀在旁的村民來說已經不新鮮了。
今日裏幾乎沒人下地幹活,因為規矩定下的就是5歲以上的,70歲以下的男丁必須來,用陽氣鎮場子,這樣一來自然就沒人幹活了。
高斌是高燕的弟弟,也是孟大偉的小舅子,此時也在現場,他算是個見過世麵的人,當建築工跑了好幾個城市,這好不容易回來休假,就趕上這檔子事兒,也算晦氣,重要的是,等下八個開棺人,其中一個就有他,誰叫他是孟大偉的小舅子呢?
看見姐姐,姐夫難過的樣子,高斌有些煩躁,從兜裏摸出一根兒紅梅煙點上了,他跑過好些城市,漸漸的覺得自己出生這片兒村子的規矩真的有些不靠譜,其它地方吧,也能聽說燒屍的事兒,可遠遠沒有這裏來的頻繁,這裏連小孩都TM知道僵屍啥的,有了些見識,高斌就常想,這是不是以訛傳訛啊?一點點事情都搞的疑神疑鬼的,還弄得人那麽難過。
此時,袁道士正巧走了過來,遞給高斌一個小布包,還有一個口罩,說到:“規矩都知道吧?呆會兒可別大意,小心讓屍氣兒衝了身,那可難辦了。
高斌有些不耐心的接過這些東西,說到:“都知道,把這小布包放口罩裏,掩住口鼻,放心吧。”
袁道士在高斌胸前的口袋裏塞了一把糯米,說到:“要好好做,這可不能放心哦,你曉得隔壁村的王老頭兒不?他就是逞強,開棺的時候不肯用布包掩住口鼻,非要抽他的旱煙,結果被屍氣兒衝了身,回去就全身青白,臉發黑,送醫院都來不及了,然後死了還得燒,不能下葬。”
這事兒,高斌聽說過,那時高斌還是小孩子,不僅是王老頭兒,這樣被屍氣兒衝身的人,聽說這十裏八村的還有好幾個,都是不小心,不像王老頭兒,是個人囂張中的槍。
想起這些,高斌又有點兒信服了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他一把拉過袁道士,遞了一根煙給他,說到:“袁道士,你忙完了不?忙完了和我吹會兒嘛。”
袁道士接過煙一看,紅梅煙,很不錯了,微微一笑收起煙,說到:“馬上,還有最後一個人沒分到東西,弄完了,我來和你說。”
過了一會兒,袁道士挨著高斌蹲下了,問到:“你要找我吹啥子?”
高斌吸了一口煙,問到:“袁哥,你幹道士那麽久,你給我說實話,你見過僵屍沒有?”
“僵屍,我哪兒能見到?能見到的都死了!你問這個,不是跟我扯淡嗎?”袁道士點上煙也吸了一口,顯然,高斌那聲袁哥他是受用的,說話也就不神叨叨的了,而是很實在。
“既然沒見過,為啥還要燒屍?這個不是有點兒對不起先人嗎?”高斌其實就是不忍心見到姐姐,姐夫那個樣子。
“這話你就說的不對了,你從小到大在這片兒長大,難道你聽說的還少嗎?莫名其妙死的牲口,還有被咬死的人,你敢說你小時候沒見過?”這話袁道士可不愛聽,做為這裏的道士,做為這裏土生土長的人,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僵屍,耳濡目染聽過的,見過的事兒可不少。
高斌沉默了,他確實在小時候是見過慘死的牛的,死的莫名其妙,全身到處是傷口,而且幹癟癟的感覺,不是說是幹屍的感覺,就是有一種幹癟癟的感覺。
後來,那牛死了之後,村裏還有一戶人家半夜聽到動靜,然後爬起來一看,自己豬圈裏的老母豬也死了,這事兒鬧的挺大,直到燒了一具屍體後才得到的解決,至少村裏就沒鬧過所謂的僵屍了。
聽說當時鬧的最大的時候,還來過什麽科研人員,語焉不詳的給大夥說了一通是什麽牲口的傳染病,牛有傷口,豬身上沒有,是因為牛在死前,曾經掙紮過什麽的。
就在高斌想起這一茬,沉思的時候,袁道士已經急吼吼的說到:“高斌,你也是村裏的男丁,別的不說,挖出來的屍體你總見過的吧?70幾年,形勢那麽嚴峻的時候,村裏也燒過屍體,那具屍體鼎鼎有名的,李槐立的屍體,你還想的起不?”
高斌臉色一白,他一輩子都不想回憶的那個場景,開棺,李槐立的屍體被拖到陽光下曝曬時,那爪子,那牙齒,甚至身上還有暗紅色的汙痕,有人說那就是他吸了牲口的血,留下的痕跡!
甚至有人翻過棺材板兒,還看見棺材板上有不甚明朗的痕跡,說是李槐立用爪子刨的!
李槐立變成厲害僵屍的說法,幾乎是傳遍了這裏的十裏八村的。
高斌還想起,燒這屍體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兩聲怪叫,有點兒像蛤蟆,又有點兒像人在喊,這回憶有些恐怖,高斌一直不太願意回想,由於本能的逃避,他幾乎都忘了,或者已經開始變得不真實起來。
這時,袁道士提起這一茬,他終於想起來了,狠狠的罵了一句:“錘子(四川罵人的方言,應用極廣)哦!”高斌不說話了。
袁道士見高斌信服了,仿佛完成了一件兒他職業生涯的大事兒,滿意的點點頭,就要離去,畢竟說服一個見過世麵的人,去相信老祖宗這一套,還是極有困難的,不是?
見袁道士要離開,高斌不願意了,他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他一把拉過袁道士,有些急切的說到:“袁哥,我就想搞明白一件事兒,為啥我們這一片兒特別鬧僵屍?別的地兒這樣的說法就很少?”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刁鑽了,袁道士有些為難的撓撓腦袋,想了半天,才說到:“我也沒太去過別的地兒,反正很多農村也是鬧的,不管南方,北方吧!我們這一片好像是四川鬧的比較厲害的地方,我想隻能有一個說法,我們這一片兒,養屍地多唄。”
“養屍地兒是啥?”高斌確實不懂這個概念。
袁道士重新蹲下,然後說到:“養屍地兒特別容易出僵屍,但具體我也不知道為啥,這個除了和養屍地兒有關係,還跟下葬的各種忌諱啊,啥子的有關係,反正你也曉得,一旦起屍,那些僵屍吃夠了牲口,要吃人的話,第一個找的就是自己至親的人!你也不要為你姐姐,姐夫難過了,這是為他們好。”
高斌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心裏的疑問還沒得到徹底的解答,可是以袁道士的水平,能答到這個程度也算不錯了。
忽然,高斌就想起一個問題,這姐夫的爸爸,埋的地方,離李槐立埋的地方很近啊,姐夫為此還鬧過別扭!
不過,這個村子孟姓的祖墳幾乎都集中在一片兒,眼看著祖墳地兒越來越小,耕地又多,選這一片兒也是無奈,莫非......
高斌心裏又不舒服了,也就在這時,村裏的老輩子喊了一聲:“時間到了,大家開始挖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