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些真相(譯)

真相有時候是殘酷的，但有時候卻感覺相當美好。 　　　　　　　　　──亨利·羅林斯(Henry Rollins) 　　 　　沒有什麽東西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我們可以懷疑每件事。我們應該質問它，不管它是偉大、基本、美麗，抑或是重要。 　　但是也有人，百分百忠於他們的信仰，認為他們的信仰是毋須質疑的；於是我們見到了他們的虔誠所帶來的恐怖後果。信仰是每個邪惡的人身後的強大支柱。在人類曆史上，你找不到任何一個真正意識上的恐怖活動不是由信仰引發的，而當他們的信仰越虔誠，他們就變得越邪惡。 　　我的信仰之一是，每個東西都是神聖的。每一片草，每一隻蟑螂，每一粒塵土，每一朵花，每一塊荒廢倉庫外的泥土，都是神。每個東西都值得膜拜。如果你沒法崇敬那些被I-76碾過最後變成腐爛的物質，你沒有資格讚美大部頭書上的皮革封麵，還有被明亮玻璃罩住的大理石雕像。 　　我的信仰之二是，每個東西都是世俗的。“拯救地球”是在浪費時間；保護環境是在浪費能源。花朵有臭味，鳥叫是噪音。 　　但是，從某個角度來說，沒有任何東西是神聖的，也沒有任何東西是世俗的，包括你的狗屁。如果我們認為某事比其他某事都神聖不可侵犯，我們在一溜煙地趕赴地獄。當我說“某事”，我指的就是某事：我們的家庭，我們的朋友，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上帝。我們沒法將這些東西放在同等的地位，給予同等的對待，否則我們就死定了。我不是在做什麽虛無縹緲的演講。把其中任何一樣放在至尊地位，而忽略其他東西，就是人生悲慘命運的開始。 　　如果我們任由它開始呢？大量的事實已經在給我們作暗示：馬丁·路德·金和約翰·肯尼迪的被刺，珍珠港的轟炸，廣島長崎的原子彈轟炸，以及最近的9-11事件。我們也許有可能忘記這些曆史事件帶給我們的恐慌，而我們還沒記住它們的教訓。而當我們真正吸取到教訓，我們的孩子依然還在曆史課上學到新的曆史事件。 　　當你認為一個東西是神聖的時候，你總是試圖把它和世上其他萬物分開來。但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完全於世隔絕。紅色隻能是紅色因為它不可能是綠色、黃色或是藍色。重金屬隻能是重金屬因為它不是波爾卡舞或是理發店。世界上的每個東西和其他東西是無法從內在本質上隔絕開來的。好隻有在與壞對比上才能為好。你就是你因為你不是其他人。但這種區分並不是世界的運作方式。 　　你不可能信仰上帝如果你不相信上帝會有指示。以上帝的名義殺人是荒謬的。如果我們這樣做，我們是在殺死上帝，殺死真相。 　　但真相是什麽？上帝是什麽？你如何能夠看見、聽見、嗅到、嚐到，或是摸到這些高不可攀的觀念？ 　　真相在香煙廣告中呐喊；上帝在貝瑞·蒙力勞(Barry Manilow)的音樂中唱歌。真相宣誓它的存在當你踢著空的啤酒罐。真相變成雨從天而降；而上帝在你腳下的水坑中成形。你吃掉上帝，四個小時後真相從你體內排掉。吸一口吧，真相聞起來多麽美妙！真相就是現實它自己。上帝就是現實它自己。順便一提，悟佛，也是領悟到現實它自己。 　　如你所知，就算你跑呀跑呀，跑的再遠，你也無法逃離現實。你可以殷勤地否決不可預知的真相或是上帝的存在，但是現實總是在你麵前看著你。你也可以不斷尋求悟禪的方式，但你隻能找到現實。 　　你不會“悟佛”當你吃著蘑菇或是吸著大麻。讀書無法讓你“悟佛”。包括這本書。 　　有些人認為悟佛是一種超自然的境界，一個絕對的事實，或一個處世的指南針。這不是“悟佛”。事實上，這是一個最糟糕的幻覺。在這裏我要解釋一下，我出得最後一張唱片不代表我已“悟佛”。從來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但是，總是有某種東西的，即使這個東西並沒有全部改變我的人生，但我的人生已經改變了。 　　認為你所相信的東西是百分百真實，永遠不改變的觀點是極其愚蠢的。真相永遠無法在信念中找到。信念是有限的，而真相是無限的。 　　真相不遊手好閑，也不在乎你的意見。它不在乎你是否相信、否定、或是逃避它。它也不在乎你是哪個宗教，哪國人，你的皮膚是什麽顏色，你的性別是什麽，埋在你雙腿間的是何人，或是你投資了多少共同基金。真相不在乎這些人們通常最關心的垃圾。 　　還有，真相最不屑談判。你不行，我不行，自由世界組織(Free World)或道德協會(Moral Majority)的領袖也不行。真相就是真相。 　　 　　世界現在一片混亂。隻有知道真相才能解救我們。毫無疑問的。人類無法生存下去，除非真相被發掘，從每個人的心中。政客、爭鬥、或和平無法解救我們。法律、契約、戰爭都不可能。 　　我們已經有能力開發足以完全破壞我們整個世界的武器，而這個威脅不會消失。我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努力不讓它發揮威力。我們應該聯合起來，像一個個體生命，以我們最堅定的信念，阻止這一切發生。 　　我們從政治領袖、宗教首領、傳道士、戰爭販子、反戰分子等等那裏聽到所謂“解決方案”，如果完全不清楚真相是什麽，這些方案都是毫無意義的。 　　這些頭腦狂熱的分子總是試圖將真相塞到他們自己既定的“真相”框框內。這就好像他們從海裏舀了一桶水，然後宣稱自己已經完全弄懂大海是怎麽一回事一樣。笑話。 　　但在我們能夠展開任何有意義的討論之前，我們必須弄清楚一些真正的問題：這是什麽？我是誰？你是誰？我們為什麽會痛苦？ 　　老實說，我對真相表麵的糖衣從來不感興趣。甜蜜虛偽的表麵真相就像我每天三餐就著啤酒吃的藥的外殼。我覺得，宗教、哲學、政治觀全部都是這些甜蜜的外殼。 　　宗教，這個所謂了解生命起源知人所不知的東西，從來沒有告訴人們真相是什麽。相反的，它們試圖避開真相，然後再建立一個全新的虛無世界讓人景仰。宗教隻是提供那些乏味的陳詞濫調給那些漫無邊際的荒謬問題。美麗的建築內，那些有著空洞眼神盲目大腦的人在努力裝著他們完全聽懂、並讚同前麵那個穿著有趣服飾的人所講的空洞話。所謂空洞話，就是每個詞都很有道理，可惜都毫無用處。我從來不相信這些。宗教總是擺出一副權威的架式，告訴人們隻要相信那些聰明人的建議，你什麽都不要擔心。笑話。 　　哲學，這個在西方國家被穿上學術外衣的宗教，也不過如此。哲學家用假定語氣對每件事作出模棱兩可的評價。當然，哲學會發掘一個或兩個深刻的觀點。也許在你抽雪茄的當口突然就靈光一閃，然後將它寫下來，“它”就是一個非常有影響的哲學觀點呢？然而，你很快就會發現，從發現那個哲學理論的狂熱中醒來時，圍繞在你身邊的依舊是那個混亂的舊世界。 　　至於政治？政客們甚至無法解釋他們前後不一致的說法。還是把這些更為複雜、頑固的東西放放吧。 　　名利、財富、性高潮，也許能讓你快樂無憂。但那些有著大筆財富、漂亮的名人們還是和常人一樣茫然和悲慘。用你的一生追求財富和權勢，但最後留給你的隻不過是淌血的潰瘍和心髒病。你會印度愛經裏所有的性愛招數，但你最終還是孤獨一人死去。總有一些什麽更重要的。 　　 　　於是，我開始尋找真相。因為我知道總有一些能夠找到真相的方式。我不能像牛一樣，唯一的命運就是被趕赴屠宰場。在某個地方某一點上我總會尋求到真相。在不被任何人打擾的情況下，一定有個什麽方式能讓我撥開世界的迷霧，將這個世界看清楚，最終尋找到“自我”。 　　在我尋找的過程中，我找到了禪宗。在我真正了解這是什麽之前，我曾經多次接觸到佛教。老實說，之前我閱讀佛學方麵的書時，浮現在握腦海中的隻有一個盤腿端坐，周身環繞祥雲和鮮花的形像。荒謬，我想，這樣就能解決世上的一切問題嗎？ 　　我很幸運地在我年輕時候就遇到了一個真正的佛學傳道者。當時我十九歲而他三十五歲，隻比我現在年輕一點兒。他所教於我的佛學與我之前接觸到的任何宗教和哲學都不一樣。完全是兩碼事。 　　佛在對他的弟子作得最後一次教誨中說：“質疑權威。”事實上，如果你翻閱有關記載，你會發現這句話是由“要為自己作照明”中演變翻譯而來的。請注意，燈是照亮黑暗的東西。“要為自己作照明”的意思就是說要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作自己的明燈。不要去相信任何東西隻因你崇拜的英雄、你的老師、或是佛陀它本人這樣說。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要為自己作照明”，也是“質疑權威”的另一種說法。 　　禪還有一個獨特之處：當基督教宣稱世人是被從伊甸園中放逐時，禪說我們就活在極樂世界裏，即使這個世界正在不斷墮落。這個世界就是淨土。這個世界就是極樂世界。事實上，這個世界比極樂世界還美好。但我們總是不滿足，總是在尋找更好的東西。 　　不隻是佛教或禪宗在闡述這些。我，也是如此告訴你。讓我再重申一次：這個世界比極樂世界還美好，比任何你想像中的烏托邦還好。就算放眼過去，戰爭、饑荒、自殺性爆炸、桔色恐怖警戒(Orange Terror Alerts)無處不在，我還是這樣說。這個世界比烏托邦還好，因為，仔細體會我說得這一點，你永遠不可能活在烏托邦裏。烏托邦總是在另一個地方。這就是烏托邦的定義。 　　也許你可以尋找到一個世外桃源，遠離你的上司，你的賬單，還有其他所有你不想麵對的。但很快你就會開始抱怨沙子高得快埋沒到你的屁股，或自動販賣機吞了你的錢卻不吐東西給你，或寄生蟹偷走了你的皮帶。你總是有這樣那樣不盡如意的事，因為世事永遠不會恰合你意。 　　你無法進入極樂世界。不會是現在也不會是在你賺到第一個百萬後。不會在你死後，也不在你一直吃素然後自我感覺良好時。都不會。你所稱的“你”永遠不會找到天堂的大門，不管你是如何虔誠。天堂和極樂世界不在你的未來因為你沒有未來。未來並沒有在前方等你。未來也不在任何人的前方等。根本不存在所謂的未來。未來隻是一個觀念。 　　你沒法活在極樂世界中，但你就活在當下。讓當下成為你的天堂或你的地獄。選擇是你的。真的。 　　那究竟何為真正的“禪”呢？那些甚至不知佛為何物的人如何將“禪”從那些所謂已悟佛的人書中所描述的“成佛”區分開來呢？嗯，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但留意這個叫“悟佛”的詞。不要以為它是什麽多了不起的字眼。而且要留意，當別人告訴你他們已經“悟佛”而你還沒有。還要特別留意那些說能教你如何“悟佛”的人。總之要記得運用你在學校學到的辨別分析能力。不間斷地質疑你所聽到和讀到的，不要相信任何東西因為大家都相信，或因為外在很漂亮，或因為它已存在了二十年、二百年、或兩千年。當然，你也可以質疑以上我所說的。當質疑你的所問，同樣質疑你的結論，你的判斷，還有你的答案。再三思量你的信仰，你的偏見，和你的主張。從它們的本質看，而不應是外表所呈現的。 　　如果你不這樣做，真相永遠不會出現。 　　如果你真正去質疑一切事物，用足夠長的時間並誠實以待，那麽到一定的時候，你就會看清楚真相。它自然而然地會出現在你的腦中。 　　讓我給你一個忠告，當然你也可以完全不理會，像先前一樣。那忠告就是，真相和你的想像是不一樣的。甚至不可能接近。然後你會希望你從一開始就沒有追求過真相。但當你找到真相的時候，你就永遠不可能逃離它。你也沒法躲藏起來，除了麵對它外你毫無選擇。 　　 　　　　　　　　　　　　　 ──好孩子蛙蛙翻譯於08.15.2005，家中 　　原作者：[美]布萊德·華納(Brad Warner) 　　翻自：《禪的意義、龐克搖滾、怪獸電影、以及事實的真相》“Hardcore Zen: punk rock, monster movies and the truth about reality” 　　本書由Wisdom出版，為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