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帖]尖銳批評, 轉帖

在信息化社會暢通的今天,給講真話留出了更大的空間。
個人資料
正文

向真正的藝術家們致敬!更向不屈的靈魂致敬!

(2013-04-06 15:36:18) 下一個

“痛苦?在人間我隻有痛苦,這是別人的節日,不是我的。”弗羅洛神父,《巴黎聖母院》


1980年3月的最後一周,星期一早晨,上海電影譯製廠配音演員蘇秀和往常一樣走進演員休息室。

一推開門,她就覺得氣氛不對,沒了往日的說笑,大家沉默不語。

她問坐在對麵的伍經緯,出了什麽事。伍經緯說,你先坐下。

她坐下後,伍經緯說:“邱嶽峰死了。”

蘇秀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叫道:“怎麽死的?什麽時候?這怎麽可能?他星期六不還好好的嗎?”

伍經緯說,星期六那天,邱嶽峰服安眠藥自殺,家人發現後,立刻把他送往醫院,廠領導也趕了過去,要求不惜代價進行搶救。但因服用藥量過大,他沒能再醒過來。

“那天是3月最後的日子,29日,天很好。”邱嶽峰的兒子邱必昌回憶說,“他這天眼光很特別,像有許多話要說,可總是動動嘴唇不出聲。

“父親最喜歡我妹妹。我的大妹妹嬰兒時得了急性肺炎,要買青黴素湊不足錢,後來向人借了錢買了針劑,來不及了,她已經死了。所以我爸爸把對大女兒的 那份思念,都寄托在對我妹妹的愛裏。……爸爸都來不及跟我們告別,就這麽昏過去了。我總以為可以馬上采取點措施,洗胃什麽的,過幾天會醒過來。”

3月30日,星期天,大雨如注。這天下午,邱嶽峰走了。

“我至今也無從知道他究竟為什麽要死。”蘇秀在2005年的一篇紀念文章中寫道。

 
見證,網易遊戲頻道,邱嶽峰,配音,俄羅斯,母親,混血,配圖
年輕時的邱嶽峰。他的父親是福建人,母親是俄羅斯人,他有著明顯的混血特征,鼻梁高挺,眼眶凹陷。

 

“首要的是對待自己,要忠實,猶如先有白晝才有黑夜。”大臣波洛涅斯,《王子複仇記》


1922年5月,邱嶽峰出生於呼倫貝爾,小名“呼生”。父親是福建人,母親是俄羅斯人。

為了生計,父母帶著年幼的邱嶽峰在濟南、天津、北京、沈陽等地奔波,居無定所。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邱嶽峰跟隨母親返回福州老家,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生活拮據。

1940年春,18歲的邱嶽峰離開母親,隻身前往北平,就讀於外國語學校,兩年後肄業,在天津找到父親。其後的日子,他在“文革”的交代書中是這樣寫的:

“求學是根本談不上了,就連食宿都成問題。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事做。做什麽呢?半瓶墨水,無一技之長。鄰居的布景工人常帶我去看戲,我在情急之下,鼓起勇氣向他提出我要做他的徒弟,當布景工人。

“起初他以為讀書人當布景工人是個玩笑,經我述說要求後,他同意了,拿了棍子和繩子開始練習搭布景,並教我砸釘子。我苦練三天就會了,於是他帶我去見大亞劇團團長唐皓華,我正式成了一名布景工。

“當時看到演員在舞台上演出,可以以各種身份出現,簡直是一種享受。何況演員在團內是受到尊敬的,於是我就產生了要做演員的念頭。又是一番苦練,暗暗記地位,背台詞,時常偷偷模擬演員的表情。”

那時的劇團營生艱難,常因劇目不叫座而就地散夥。演員沒有回家的盤纏,隻能流落江湖,另搭班子。解放前,邱嶽峰參加過近二十個劇團,打過雜,跑過龍套,演過主角,當過導演,也做過團長。

“在某種製度下受迫害、監禁的受害者,我要對收聽的人說:不要絕望。”《大獨裁者》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不久,邱嶽峰被人揭發有“曆史罪行”,遂被打為“曆史反革命”。次年3月,他與尚華、富潤生、姚念貽等人,成為第一批進入上海電影製片廠譯製片組(1957年組建為“上海電影譯製廠”)的配音演員。

“黨組織把他保下來,作為‘留廠察看’,陳敘一廠長更是把配音重擔交付給老邱。”富潤生回憶說。

在單位,邱嶽峰屬於“內控人員”。那個年代的內控人員,通常是歸僑、曆史不清者、有特務嫌疑者、曾發表不滿社會言論者,以及舊政權的士兵、警察、公 務員。表麵上,他們與普通人無異,但個人檔案裏會秘密注明“內部控製使用”。這意味著,他們不被組織信任,時刻處於被監控、被提防的狀態。

每天一早,邱嶽峰坐公交車上班,到了單位,掃地打水,八點準時開始對口型。需要對口型的影片,被事先分剪為數十英尺長的小卷,在銀幕上循環放映。配 音演員朗讀台本的同時,還要不時抬頭看畫麵,同時耳聽原片聲音,判斷台詞的長短、節奏是否與原片吻合。如不吻合,則提請翻譯進行修整,直至完全吻合為止。

這是一樁枯燥繁瑣且默默無聞的幕後工作,從1950年進廠,一直到去世前,邱嶽峰始終參與。

當時,上譯廠的錄音棚搭建在二樓的陽台上,又小又悶,被戲稱為“漏音棚”。夏天,棚內溫度高達40攝氏度,隻有兩台舊電扇,一盒冰塊。錄音的紅燈一亮,電扇立刻關掉,以免產生雜音。正是在這個逼仄的空間裏,邱嶽峰開始釋放他的表演才華。

 
見證,網易遊戲頻道,邱嶽峰,西藏書場,劇團,布景,上海電影製片廠譯製片組,專題,配圖
去世前,邱嶽峰的錢包裏放著一張戲票,時間是1980年4月6日。年輕時,他參加過十多個劇團,輾轉謀生。

 

 

 

 

 

 


見證,網易遊戲頻道,邱嶽峰,尚華,趙慎之,畢克,配音,內控,上海電影譯製廠,專題,配圖
1950年代初上譯廠配音演員合影,左起:邱嶽峰、尚華、趙慎之、畢克。邱嶽峰被黨組織定為“內控對象”。

 

“要是這樣就把我關起來,那樓上孩子們該怎麽辦?他們吃什麽?”小偷,《警察與小偷》


“邱嶽峰自己知道麽?他是黨員還是舊時代的‘留用人員’?受到重用的文藝幹部還是監控使用?在那個高度政治化的年代,他的聲音全然是非政治的。”陳丹青在《多餘的素材》中寫道。

邱嶽峰的聲音條件並不算好,沙啞,音域不寬,甕聲甕氣,被同事開玩笑地形容為“公鴨嗓”。他的配音作品,最早給人留下印象的是1952年的波蘭片 《華沙一條街》。片頭,這個沙啞的聲音訴說著“邊境街”的故事:“我們所要說的是這條街的某些遭遇,平凡的人們,特別是孩子們的遭遇。”

1950年代中期,邱嶽峰嶄露頭角,為《牛虻》、《紅與黑》、《霧都孤兒》、《奧賽羅》、《王子複仇記》等影片配音。而他的個人風格真正定型,是在1957年的意大利電影《警察與小偷》中,為小偷艾斯波西配音——反諷、諧謔、世故、頹廢,以及揮之不去的疲倦。

“曆史反革命”的枷鎖並未因此有所鬆動。1950年代末,上級打算將邱嶽峰送去農場,勞動改造。又是陳敘一站了出來:“邱嶽峰是個人才,他的曆史問題已經定性。留下他工作,我們可以在這裏幫他改造。”

《警察與小偷》片尾處,邱嶽峰的一段配音,道盡小人物的悲涼:“你從我一家人的身上,偷去了他們對我的尊敬、信任。……要是這樣就把我關起來,那樓上孩子們該怎麽辦?他們吃什麽?警長,我有個家啊。”

這時的邱嶽峰一家,已經從長寧路搬至南昌路的一條舊式弄堂裏。一間17平米的小屋,住著七口人——邱嶽峰夫婦、他的母親、四個孩子。大孩子一律睡地板,無論冬夏。

“玉帝老兒!俺齊天大聖的麵前,可沒有你的座位!啊哈哈哈!”美猴王,《大鬧天宮》


“文革”期間,全國的文藝單位紛紛停產鬧革命,上譯廠的譯配工作也於1965年被迫中斷。

停工前,邱嶽峰完成了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大鬧天宮》中的“美猴王”的配音。這種率性叛逆、張狂不羈的角色,在他以往的作品中很少出現。

配音時,邱嶽峰在傳統戲劇念白的基礎上作了處理,時而尾音拉長,時而抑揚頓挫,時而文白相間,與京劇鑼鼓點的背景音效相得益彰。一句“孩兒們,操練起來!”的開場,更是令美猴王的形象呼之欲出。

為動畫片配音,是上譯廠的重要成就之一。根據當時慣例,動畫片的製作人員名單中,不署配音演員的名字。因此,很多熟悉的聲音,它們背後的配音演員不為人知。

邱嶽峰總共為二十多部動畫片配過音:《阿凡提的故事·種金子》,為愚蠢貪婪的巴依老爺配音;《哪吒鬧海》,為狡詐狠毒的東海龍王配音;《半夜雞 叫》,為地主周扒皮配音;《老狼請客》,為老狼配音,片頭老狼的歌也是他唱的;《漁童》,為虛偽的洋神父配音,與楊文元配音的縣官一唱一和。

《愚人買鞋》,他同時為愚書生、鞋店掌櫃配音;《狐狸打獵人》,他為年輕獵人、老獵人、狐狸、老狼四個角色配音;《沒頭腦和不高興》、《小貓咪咪》,他的旁白和藹親切,就像給孩子講故事的老爺爺。

“文革”開始後,陳敘一等人被扣上“修正主義文藝路線黑幹將”的帽子,下放至奉賢縣“五七幹校”。邱嶽峰也被批為“反動學術權威”,打發到一個小木工棚裏,每天幹木匠活、背紅寶書。

 
見證,網易遊戲頻道,邱嶽峰,上海電影譯製廠,內控,邱必昌,配音,專題,配圖
1950年代,邱嶽峰陪孩子在樹下玩耍。他們一家七口,住在一間17平米的小屋裏,大孩子一律睡地板。

 

 

 

 

 

 

 

 

 

見證,網易遊戲頻道,邱嶽峰,美猴王,配音,大鬧天宮,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專題,配圖
文革前夕,邱嶽峰完成了《大鬧天宮》的美猴王配音。這種率性叛逆的角色,在他的作品中很少出現。

 

“您認為什麽是芭蕾?對我來說遠遠不止於此,它是一種信仰。”萊蒙托夫,《紅菱豔》


砸毀“靈霄殿”、縱情大笑的那一刻,不知邱嶽峰是否也如渴望自由的美猴王般感到痛快。

之後六年,他就像被壓在五指山下的齊天大聖,直到有一天,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奉首長之令,從奉賢幹校調回陳敘一,重配內參片《紅菱豔》。

為了譯製內參片,1970年,上譯廠重新開工,導演和配音演員陸續返回崗位,在那個文化禁錮的年代,創作出了《紅菱豔》、《羅馬之戰》、《魂斷藍橋》、《音樂之聲》、《巴黎聖母院》等一批譯製精品。

這些內參片譯得精良,導得認真,配得出色,每一部均為嘔心瀝血之作。起初大家以為,內參片是“為無產階級司令部研究國際階級鬥爭新動向時做參考”,後來才知道,這是為中央首長“唱堂會”。

《紅菱豔》的主配最初是畢克,送審時,江青不滿意,要求上譯廠返工。陳敘一回廠後,向主管內參片的中共上海市委書記、革委會副主任徐景賢遞交報告,征得後者同意後,將邱嶽峰從木工車間緊急調回。

複出後的邱嶽峰,嗓音依舊,卻多了一層滄桑。在《紅菱豔》中,他為芭蕾舞團團長萊蒙托夫配音,一個把芭蕾事業視為生命的人。“您認為什麽是芭蕾?對我來說遠遠不止於此,它是一種信仰,任何人都不願意讓自己的信仰,在這樣的環境裏,表現出來。希望您理解。”

由於內參片大多附有“特急”的指令,譯配人員經常需要加班加點。1971年,林彪點名曆史片《羅馬之戰》,上譯廠在九天之內即完成配音。邱嶽峰配的是東羅馬帝國內侍總管納爾塞斯,一個狡詐的侏儒。

“對,這樣做是不對!把一個人永遠打入地獄才是對的?”羅切斯特,《簡·愛》


1975年,彩色版《簡·愛》的拷貝被送至上譯廠。邱嶽峰為羅切斯特配音,李梓為簡·愛配音。

這部內參片成為邱嶽峰的登峰造極之作,他將羅切斯特的優雅與暴躁、溫柔與傲慢等矛盾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分手一幕,書房裏醒來的羅切斯特聲嘶力竭地高呼“簡”的名字,十次呼喊,次次不同。

“他那不近情理的倨傲,變幻莫測的乖戾,隻是他性格的表象,內心卻埋藏著巨大的隱痛,這就是他不幸的遭遇。”在致觀眾的一封信中,邱嶽峰如此剖析羅切斯特的內心世界。

1979年,邱嶽峰完成卓別林的兩部有聲電影《凡爾杜先生》和《大獨裁者》的配音。這兩部電影各有一段獨白,被傳誦至今,尤其是後者那段三分半鍾的演說,邱嶽峰慷慨激昂,猶如突然爆發的火山:

“我們蒙受的痛,是由於一時貪婪所致,由於有一些人害怕人類進步的怨恨所致。人的仇恨會消失,獨裁者會死去,他們從人民奪去的權利,即將歸還給人民。隻要前仆後繼,自由是不會消滅的!”

“士兵們,不要聽從那些禽獸!他們是一世奴役你們的人,控製你們的生活,規定做什麽、想什麽、接受什麽。把你們大家當做牛馬去使喚,把你們當炮灰!不要聽從那些反常的人,機器人、機器思想,還有機器心!你們不是機器,也不是牛馬,你們是人!”

“使人人有工作機會,使青年有前途,老年有生活保證。好多禽獸就是靠這種諾言起家的,那是欺騙!他們從來不會兌現這些諾言,永遠不!獨裁者自己自由了,可是奴役了人民!讓我們為實現這個諾言而戰吧!”

“我杜丘冬人,決定就此結束我的生命。決定就此,結束我的生命。”唐塔,《追捕》


“父親死的原因其實是明明白白的,他受不了對他的不公正待遇。”邱必昌說。

1980年年初,一天,演員休息室沒什麽人,邱嶽峰把蘇秀拉到陽台上,興奮地告訴她:“我的同案犯平反了。”蘇秀說:“那你趕快跟領導說一聲,把材料調過來就行了。”

不久,陳敘一召集蘇秀、伍經緯、楊成純和邱嶽峰四人,開了個會。陳敘一說:“有兩部戲,一定要搞好。一部是《霧之旗》,這是文代會放映過的,大家印 象很深,人家會對比著看,看我們是不是能夠還原,所以一定要搞好。這部影片交給蘇秀和伍經緯。另一部是電視片《白衣少女》,是我們給中央電視台搞的第一部 片子。也一定要搞好,才能占領這塊陣地。這部片子交給邱嶽峰和楊成純。”

雖然邱嶽峰早已有資格做譯製導演,但因曆史問題,始終沒有機會挑大梁。這次把重點片的任務交給他,大家都認為,他頭上那頂“曆史反革命”的帽子,可能真的要摘掉了。

然而,三十年的希望再度破滅。廠裏召開大會,落實政策,宣布對反革命人員的複查結果,邱嶽峰不在平反之列。翁振新回憶,那天,他看到邱嶽峰獨自坐在桌前,用蠟燭烤眼鏡腿,一邊烤,一邊發呆,直到蠟燭把眼鏡腿烤焦了,才回過神來。

邱嶽峰去世後,蘇秀問黨支部副書記:“邱的同案犯平反了,為什麽他沒有平反?”對方回答:“他的同案犯是因為小偷問題平反的,和老邱的問題無關。”

見證,網易遊戲頻道,邱嶽峰,趙慎之,配音,內參片,上海電影譯製廠,專題,配圖
邱嶽峰與趙慎之錄製廣播劇。1970年,上譯廠恢複生產,邱嶽峰被從木工車間調回,為“內參片”配音。

 

 

 

 

 

 

 


見證,網易遊戲頻道,邱嶽峰,配音,選民證,徐匯區,選舉委員會,專題,配圖
1980年2月3日,徐匯區選舉委員會發給邱嶽峰的“選民證”,被他小心翼翼地保存在身邊。

 

 

 

 

 

 

 


見證,網易遊戲頻道,邱嶽峰,自殺,配音,曆史反革命,專題,配圖
1980年3月30日,邱嶽峰放棄了這個容不下他的世界。直至去世時,“曆史反革命”的帽子仍未被摘除。

 

“記 得剛解放時,我隻有27歲,很天真,認為這下可好了,一切都將變成新的,我將有可能從事我一直追求的事業——藝術天地。我幼稚地以為,一夜之間什麽都變 了,包括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變了。二十八年的經曆……結果就是這樣:一個蒼白的、蹣跚的走向歸途的弱者。”在1977年的一封信中,邱嶽峰寫道。


由於自殺被視為“自絕於革命”,上譯廠不便以官方身份為邱嶽峰舉辦追悼會。於是,演員組的富潤生、李梓、韓非組成治喪委員會。大會上,廠領導表示:如果治喪委員會邀請我們,我們將以私人身份參加。富潤生立刻起身,說:“我現在代表治喪委員會,邀請全廠同誌參加。”


追悼會在上海龍華殯儀館舉行。盡管沒有任何媒體報道,仍有近千名群眾聞訊趕來,將大廳擠得水泄不通。很多人送上花圈,未留姓名。


《大獨裁者》結尾處,邱嶽峰的聲音幾近哽咽:“漢娜,你聽見了麽?不管你在哪兒,抬頭看啊。烏雲揭開了,陽光又普照了……人們的心靈慢慢升華,終於要展翅高飛了。……這燦爛的未來是屬於你的,屬於我的,屬於我們大家的。抬頭看啊,漢娜,抬頭看!”


(本文資料主要參考自:《我的父親邱嶽峰》,邱必昌。《邱嶽峰:配音演員的驕傲》,蘇秀。《僅次於上帝的人:憶邱嶽峰》,賀秋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