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真】工人村裏的“毛線雞”
圖 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 文 特約撰稿 邵世偉 記者 範承剛
2013-04-18 12:22:19來源:南方周末
http://www.infzm.com/content/89732
http://life.21cn.com/news/a/2013/0419/21/21169217.shtml
很多所謂的按摩房、洗頭房裏麵都是暗紅的燈光。當地人知道,這都是“紅燈區”。 (南方周末記者翁洹/圖)
她 們蜷縮在陰暗潮濕的小屋裏,以一次10到50元不等的價格出賣著身體。在等待客人到來的間隙,她們會搬張小凳子坐在巷口,熟練地拿出針線,編織毛衣、十字 繡或是足有七層厚、鑲著玫瑰花邊的鞋墊,完全是居家過日子的神色。時間久了,周圍的居民們帶著嘲諷與無奈,給她們取了個名字:“毛線雞”。
“毛線雞”棲身的地方,位於雲南個舊工人村。這裏曾是繁華所在,是工人階級為之驕傲的家園。半個世紀過去,個舊在2008年成為國家首批資源枯竭城市,工人村也在時代的衝刷下麵目大變,毒品、性、暴力像藤蔓一般纏繞其中,讓這裏成為失意者最後的樂園。
在充斥著下崗者、退休工人、無所事事的失業者的工人村裏,“毛線雞”們反而是為數不多還在“工作”的人。她們卑賤而堅忍地頂著這個名字生存著。
每天晚上11點,王莉的丈夫都會到工人村的小巷子口接妻子下班,有時候妻子正在接客,他就會蹲在門口等。王莉是工人村“10元店”的一名性工作者。
據當地民間組織“苦草工作室”的負責人李曼介紹,在工人村中像王莉這樣的女人約有500人,年齡大多在35到50歲之間,租住並工作在月租150元、不足6平方米的屋子裏。
李曼,以預防性工作者艾滋病感染為目標的民間組織“苦草”負責人,她經常會到工人村給“毛線雞”們派發免費避孕套。 (南方周末記者翁洹/圖)
李曼有時也會和這些性工作者們聊天,她們許多人不甘於沉淪,但無力選擇。 (南方周末記者翁洹/圖)
在走進工人村“10元店”之前,她們大多有著幸福的過去。
4年前,王莉一家生活在個舊市大屯鎮,全家依靠丈夫在選礦廠裏的工資維持生活。每天丈夫會拿著零食回家逗弄孩子,王莉則在一旁準備一家人的晚餐。2009年,下崗後的丈夫帶著王莉來到個舊市打工,王莉來到距住處不足百米的工人村小巷子裏,成為了一名性工作者。
“10元店”的姐妹們大多有著相似的命運,她們大多曾經曆下崗、失業、再就業、再下崗的痛苦循環。
“隻要活著就好。”躺在棉絮外翻的被子裏,李萍常常喃喃自語。床下一米深,就是嘩嘩流淌的下水河道。
在這裏,所有的“姐妹”都曾有過被搶劫、偷竊、毆打的經曆。王莉曾遭過3次搶劫,李萍遇到過8次,“有時候10塊錢他們都搶”。李萍說,搶劫的大多是吸毒者,“根本不敢反抗。”
毒 品與性交易讓艾滋病如潰瘍一般,在這些失足婦女中擴散開去。2005年,在家庭健康國際組織(FHI)工作的艾滋病感染者李曼發現,個舊性工作者的艾滋病 防治知識十分匱乏。許多性工作者在感染艾滋病後仍繼續從業,不僅造成了更多的感染者,也增加了自身交叉感染的風險。於是2005年,李曼成立了“苦草工作 室”,主要工作目標就是對個舊性工作者的艾滋病預防。
雲南個舊工人村社區,這些被稱為“毛線雞”的性工作者在出租房前,一邊織毛衣、刺繡,一邊等待客人。 (南方周末記者翁洹/圖)
一名性工作者匆匆在巷口照鏡子。 (南方周末記者翁洹/圖)
隨著工作的開展,“姐妹”們的遭遇讓李曼感到震驚。有一次,李曼發現一對母子:媽媽靠性工作賺取吸毒費用,媽媽接客時,3歲的孩子就會纏住新進門的客人,以便讓母親多接些生意。後來,孩子隨媽媽開始吸毒。5年後,母子二人一同注射過量,母親死在8歲的男孩身邊。
李曼趕去時,男孩剛剛醒過來。“孩子嚇傻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李曼說。
李曼試圖讓大家擺脫被死亡詛咒的生活。2009年,她貸款開辦了一家洗車場,解決了8名“姐妹”的工作。洗一台車至少要1個小時,收入隻有10塊錢,但沒人抱怨,“從來沒掙過這麽幹淨的錢。”姐妹們說。
幾個月後,旱災來臨,洗車場由於成本一夜之間急劇上漲不得不倒閉了。
種種努力失敗後,工人村的“姐妹”們也學會了苦中作樂。等待客人時,姐妹們都會整齊地坐成一排,在巷子裏為親人朋友織毛衣、繡十字繡。李曼說:“她們第一次有了成就感。”
“無所謂了。”王莉低頭繡著“家和萬事興”的十字繡,笑著說。她的身邊,是她剛剛織好準備拿回家送給老公的手機套。
這名叫王紅的性工作者在狹窄的出租房裏等待客人。她們的居住環境通常比較惡劣。 (南方周末記者翁洹/圖)
一名來自貴州的性工作者,在出租房裏整理頭發。據調查,這樣的 性工作者在工人村社區約有500人。 (南方周末記者 翁洹/圖)
個舊的老火車站周邊,有許多小KTV廳,也是當地的“紅燈區”之一。 (南方周末記者翁洹/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