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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貧困縣城鎮化農民聚縣城 大山回不去生存艱難

(2013-02-24 08:56:21) 下一個
湖北房縣,一個國家級貧困縣,選擇了城鎮化的脫貧發展之路。作為一個打工大縣,外出打工者回縣城買房,自發地向城鎮聚集。另一方麵,政府不斷擴大城市規模,兼並農村,引導城鎮化進程。

但在快速的城鎮化中,政府無法解決進城打工者的城市生存問題,更多地把目光放在城市建設和房地產開發上。如何處理土地與開發,農民以及打工者的城鎮化生存,政府在其中的角色如何定位,是房縣急需解決的問題。

出門打工13年的程濤準備回家了。

他在寧波一個鎮裏搭建鋼結構廠房,去年寧波搞城鎮化建設,嚴禁私搭廠房。生意越來越不好做。

“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該去哪兒”,這是程濤最迷茫的一年。

老家房縣城鎮化的發展讓他看到了一條新路。

已經在房縣城裏買房子的程濤,想趁著越來越多農民遷出山裏的機會,回山裏包地發展養殖業。

程濤一家一直處於進山與出山的循環中。

太窮了,進山尋找出路。種地無法養活自己,出門打工。住進城裏,留戀土地,想靠土地發展。

房縣是國家級貧困縣,是打工大縣,48萬人一半靠打工為生,成為脫離貧困的重要方式。打工者在外地打工,回縣城買房,自發進入城市。

房縣政府試點城鎮化,擴大城市規模,發展房地產。但卻沒有提供足夠的保障。買房進城,暫時脫離貧困後的農民如何應對城鎮化生存,雙方暫時都沒有找到答案。

將山民聚到鎮上

房縣他們用5年時間,耗資700多萬元做出房縣縣城80平方公裏的戰略規劃

在程濤看來,房縣的發展遠遠超出他的意料。

房縣地處湖北神農架北部,屬於秦巴山區貧困帶。“八山一水一分田”地區,全縣人均耕地不足一畝。由於資源匱乏,數十年來一直是國家級貧困縣。

現在走進房縣縣城,最顯眼的就是處處可見的房地產項目。當地人說房縣已經成了一個大工地。樓盤名稱多冠以“豪庭”、“國際”,售價從3500到5000。而房縣2010年的人均收入才3380元。四個四星級賓館,一個五星級賓館正在沿河而建。

房縣的城鎮規模在幾年內,從5平方公裏擴張到25平方公裏。城區的人口由不足10萬人達到25萬人,占全縣總人口的一半。

未來的規劃更宏大。1月20日,房縣住建局有關負責人介紹,他們用5年時間,耗資700多萬元做出房縣縣城80平方公裏的戰略規劃,“擴大城市規模,吸引打工的人進城”。

程濤家住的軍店鎮也劃進房縣縣城西擴範圍。

房縣2010年成為“竹房城鎮帶城鄉一體化示範區”,沿305國道的5個鎮全麵開始推進城鎮化建設,目的以城鎮化為主體,帶動貧困縣的發展。

“舊房上刷白灰,耕地上搞開發”。1月20日,軍店鎮73歲的沈發良說,竹房城鎮帶最大的動作就是建設,工地突然多了。

對此,軍店鎮鎮長操航不否認。操航說,從2008年起,房縣推進“城鄉一體化”建設,要求各個集鎮上建小區,目的是讓山裏、偏遠地區的村民到鄉鎮上住。

經過5年發展,操航說軍店鎮全鎮4萬人,如今在鎮政府所在地聚集2.6萬人,“軍店的城鎮化率已經超過60%。”

1月17日,房縣規劃局、扶貧辦、農業局的相關負責人表示,“竹房城鎮帶”的目的就是將山區農民集中到城鎮居住,人口聚集後,再發展產業化、農業現代化。

“這不僅是房縣一個縣城的發展道路,也是讓山區農民致富的一條途徑。”1月20日,房縣扶貧辦副主任張立國說。

十堰政協副主席朱仕雄多次對房縣城鎮化做過調研。

2月20日,朱仕雄說,隨著城鎮化的發展,原來以農業經濟為主,以集鎮管理為輔的偏遠山區房縣,如今正在朝著區域中等中心城市的規模發展。前年湖北省兩會上,朱仕雄提交提案,建議將房縣更名為房州市。

打工者不願再回村

房縣48萬人一半人都靠打工為生。打工的人近幾年越來越多地選擇在縣城買房

在朱仕雄看來,房縣縣城聚集一半人口,但並不等於城鎮化率達到50%,隻有30%左右。“有相當多一部分人,屬於城鄉兩棲農民工。”正是這種兩棲農民工,在最初推動了房縣的城鎮化。

出門打工是房縣人改變生活的重要手段。程濤是房縣12萬多名外出務工者之一。若加上縣域內的打工人群,房縣48萬人一半人都靠打工為生。

打工的人近幾年越來越多的選擇在縣城買房,縣城教育資源集中,他們希望下一代在縣城上學。常年的打工經曆,讓他們更喜歡城鎮生活。

從房縣遍地的小產權房開發可看出端倪。很多人回憶,三五年之內,縣城內突然冒出很多私建的小開發房。

房縣縣城主街裏麵,很多新建的六七層小樓。居民住宅蓋成七八層高的“握手樓”、“蘑菇樓”。還有一些城中村在集體土地上建起住宅樓。

這些“兩違建築”售價2000多元,買不起商品房的打工農民會購買這類房屋。

去年,十堰市全市嚴打“兩違建築”,超過4層違建,均被罰款,才遏製住小開發風。

軍店鎮作為房縣第二大鎮,沈發良目睹了鎮上外地人搬遷的過程,穿鎮而過的305國道旁,基本上所有的新房都是外地人來購買。

沈發良說,他們這條老街共有13戶居民,七八戶家裏租住著外地人。他們有從房縣偏遠山區九道、上龕、窯淮搬過來,住在這裏離縣城近,孩子上學方便。

房縣城關鎮花寶村是房縣的郊區村。村民丁文茂說,花寶村成為城區的一部分,住在花寶村,能去上房縣東關小學,很多外地人購買花寶村民的小產權房。

如今,全村6000多人,有一半人是從外麵來的。

回不去的大山

住在山上,孩子到鎮上讀書,家長們需要搬來陪讀。另外山裏的地供養不起孩子讀書

程濤能理解那些掙錢在縣城買房的打工者。

房縣有“千裏房縣”之稱,除了周邊幾個鄉鎮,其他鄉鎮均在傳說中“神農架野人”出沒的大山裏,最偏遠的鄉鎮九道鄉,從縣城到需要翻三座大山7個小時。

出來了就很難再回去。住在山上,到鎮上看一次病,開農用車來回要一天。孩子到鎮上讀書,家長們需要陪讀。除此之外,山裏那片地供不起孩子讀書。

程濤的家在軍店鎮的雙柏小區內。小區是房縣搬遷移民的試點。100戶村民從深山搬到軍店集鎮上。

程濤家1999年就從山裏搬出來。按他父親程傳普的話說,以前人窮了上山,現在人窮了下山。程濤的爺爺因為窮從軍店鎮搬到山裏開荒種地,如今他們因為同樣的原因搬下來。

1999年,程傳普交不起土地提留款和其他稅費決定搬下山。臨走時,村裏扣下他家的兩頭耕牛和所有家當。

回憶山裏的生活,程濤說,他和妹妹每年學雜費都沒有交齊,若不是父親上山砍樹賣,他們小學讀不完。

去年,程傳普原來住在山上的村成為房縣唯一的扶貧搬遷試點,全村一半人安置到軍店鎮雙柏社區。

程傳普說,他原在山裏的舊房作價5000元,退耕還林的6畝經濟林每畝補償1130元,此外再拿出14萬元,交出土地承包合同,才能獲得雙柏社區一處新房。

如今搬到雙柏社區的100戶村民,戶口已變更為軍店鎮雙柏社區居民。

他們搬下來的人,孩子和大人均在外地打工,家裏隻剩下老人看門。

軍店鎮74歲的老農沈發良算過一筆賬。如果現在單純靠種地為生,飯都吃不起。

他說,種一畝地水稻,按一畝收1000斤稻穀算,收入1500元,除去生產成本,收入為510元。一個人種一畝地一天還賺不到5塊錢。

而現在房縣的搬磚小工,一天工價就150元。一人在工地上幹4天,就能超過種一畝地的收入。

“大片大片的耕地都荒了。”沈發良說,如今幾乎沒有人再種地了。全村55歲以下的人幾乎全在外打工,家裏的地交給老弱病殘在種。

進城要付出失地代價,但程傳普一家仍選擇離開山裏的土地。

下山之後,他們需要麵對的更多。

“難免犧牲一部分百姓的利益”

縣委一位工作人員說,犧牲百姓利益是指政府征地中低價買,高價賣的現象

房縣的官員們在談到城鎮化時,主要介紹的是城市新的規劃,城市規模擴大,新建多少條道路等。

“城鎮化就是擴大城市規模,建好城市,吸引打工農民進城。”1月20日,房縣住建局有關負責人說。

在這樣大規模的建設當中,出現一些征地拆遷糾紛。

城郊的花寶村村民將房縣縣政府告上法庭。他們提出,政府征用該村的耕地建商品房,一畝地給他們補償2.1萬元,賣給開發商每畝150萬元。

如今在他們的土地上,4棟30多層的商品房小區“奔業·沁園”每平方米4000多元對外出售。官司打到十堰市,二審村民敗訴。

軍店鎮三角洲150畝地是鎮上最好的水田,如今這裏已蓋成商品房對外出售,村民們說,每畝地獲得賠償2.4萬元,政府通過招拍掛,賣出去每畝18萬元。

如今,軍店鎮和花寶村的村民說,他們以征用土地問題到法院起訴,法院也不再受理。

“縣城要發展,難免要犧牲一部分百姓的利益,難免會泥沙俱下。”1月20日,房縣縣委一名工作人員說,房縣財政是吃飯財政,長期靠國家轉移支付維持政府運轉。他所說的犧牲百姓利益是指政府征地過程中低價買,高價賣的現象。

這位要求匿名的幹部對目前房縣的發展有自己的切身體會。他說,要發展城鎮化、工業都要地,在征地問題上難免不出現瑕疵。

其中,為占用城市周邊的耕地,縣有關部門通過農民下山後交出宅基地、耕地,把他們的土地按照整理項目上報,以達到占補平衡。

城市建設所需要的資金,城建局有關負責人稱,通過捆綁上級劃撥的各項資金,集中經營項目。

房縣的河道兩邊景觀帶、詩經廣場等公共設施均是通過這種方式建設。

朱仕雄說,房縣作為秦巴山區貧困帶的扶貧縣,享受包括改善基礎設施、發展產業兩個方麵的扶貧措施。

2月20日,湖北政協委員潘世東說,作為貧困山區,基礎脆弱,發展城鎮化資金不足,很多幹部為了響應上級號召,想盡快出成績,建成新的城鎮,但管理跟不上去。因為資金的問題,建設項目也會留下後遺症。

“城鎮化應避免剃頭刀子一頭快,別隻顧發展城鎮化,忘了政府本職的責任。”

“我們未來怎麽辦?”

鎮上農民說,外來人員占集鎮總人口一半多,土地被占,鎮上工作越來越難找了

“如果征地建工廠,我們歡迎死了。”軍店鎮的失地農民楊先龍說,他反對把耕地拿去搞房地產開發,地賣了,以後就沒有依靠了。

事實上,已經有進城的農民開始不適應城市生活。

在城郊花寶社區購房的農村人,有一部分把房子賣了重新回山裏居住。村民丁文茂說,他們這些人進城的主要目的是陪孩子讀書,孩子讀完書了,大人住在城裏,沒有進錢的門路,吃喝拉撒都要錢,生活不下去隻好重新搬回去。

失去土地的軍店鎮農民有自己的擔心。鎮上的農民說,現在外來人員占集鎮總人口一半還多,他們土地被占,鎮上的工作越來越難找了。加上鎮上沒有工業,所謂的就業崗位都是經商,做小商小販,沒有資本,貸不到款,無法運作下去。

軍店鎮農民餘富章因為土地被征用,又沒有工作,一家四口隻有26平方米的住房。他沒有申請到低保。1月18日,看到記者,他跪在地上放聲痛哭。

對於失地農民的擔憂,鎮長操航說,軍店鎮讓村民們參加全國統一的新農保,解決他們今後養老問題。另一方麵,對特別困難的家庭給予低保照顧。

這些並不能解決全部的問題。

前年,湖北省發改委副處長郭勝華在房縣掛職副縣長。

他曾在軍店鎮月明村走訪,被一個失地農民攔住質詢,“我們的未來怎麽辦?”這已不是他碰到的第一個人問這個問題。

郭勝華在向省委省政府的匯報材料中提到,月明村農民人均占地不到0.6畝,一戶人家就算是土地全部被征用,也就隻有5萬元左右,相當於全省農民人均8年的收入,根本無法提及對未來的“保障”問題。

郭勝華認為,要真正解決失地農民的後顧之憂,還是要讓農民和市民享有同等的權利和義務。

在外地的打工者也麵臨著未來怎麽辦的問題。前年開始,沿海省市大批企業停產或關閉,對房縣的“打工經濟”帶來影響,房縣一些打工者隻能返回房縣另尋就業機會。

房縣城鎮人口的膨脹,這些打工者再就業的難度也變大了。

程濤決定自己改變未來。他想著,在房縣承包一片地,一邊建場養山羊,一邊搞特色農業種植。發展起來後,他就跟工人一起搬到山裏去住。

“不管城裏怎麽發展,地終究還是要種的。以後就看誰能種好這片地了。”程濤說。

一個返貧家庭樣本

家庭:大連市普灣新區複州灣鎮郭屯村,老郭家

2009年之前

●種地、開饅頭作坊,經過十幾年努力,老郭家逐漸脫貧步入小康生活。家裏共有4間新房、一輛農用車、一輛摩托車、30餘萬元銀行存款。

2009年秋天

●2009年秋天,兒子小郭確診骨癌。到北京積水潭醫院治療。當年10月,第一次手術。

家庭積蓄 第一次手術共花費約40萬元

學生大病保險報了6.8萬元

師生捐款1萬多元

新農合報銷46738元

2011年11月

●骨癌後來轉移,進行了第二次手術。2011年11月,第三次手術。

賣掉農用車、摩托車、饅頭作坊,找親朋借款

兩次又花費30多萬元

新農合報銷25127.7元

當地企業家捐贈10萬元

房子用於抵押借了5萬元高利貸

2012年

●進一步化療,至少需要15萬元。老郭家已無力負擔。2012年,小郭去世。而老郭家也由小康家庭,陷入貧困之中。

返貧主要原因

什麽是返貧?

指某些地區或某些階層的貧困人口,脫貧之後又重新陷入了貧困的現象。

大病重病 醫療保險尚未全麵普及,包括一些藥品不能報,生大病或遇重大事故,往往帶來巨額債務,甚至傾家蕩產。

自然災害 貧困地區一般自然條件差,基礎設施落後,抵禦災害能力差。自然災害依然是西部地區返貧、致貧主要原因。

失去土地 城市化進程中,大量農民失地,一些農民失地即失去經濟來源。也有農民得補償後一夜暴富,又揮霍一空。

教育費用高 根據社科院綠皮書,1989年至今,中國大學學費增長至少25倍,供一個大學生需要一個農民13.6年純收入。

勞動力衰老 大多數農村地區,打工和種地是主要收入來源,均需健康的身體。當勞動力衰老,一個家庭就可能返貧。

生孩子 “養兒防老”的現實依然存在,落後地區一些家庭為生兒子不惜違反計生政策超生並交大量罰款,從而返貧。

娶媳婦 一些地區尤其經濟落後,“彩禮”習俗盛行,禮金很重還要求蓋房等。一些家庭因給兒子娶媳而返貧。

市場風險 農業經營成本提高,農產品價格上不去,農民經營蔬菜大棚等要應對風險,一旦虧損就可能返貧。 □新京報記者 塗重航 湖北十堰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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