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密集接觸的同事圈裏,近來已發生了第二起新冠染疫事件。Tony和他的新娘在周末舉行了婚禮,兩位新人齊齊地發燒、失去味覺,目前正在隔離之中……從前總是聽說某某的某某“中”了,總有些距離,如今,這靴子已實實地落地,就砸在身旁。
我的生涯不長不短,2020年真是最糟糕的一年,沒有之一。如今,美國的新冠染疫死亡人數已越30萬,COVID19陽性患者數也位居世界榜首,隨之衍生的次生社會災難更是觸目驚心。
讓我們欣慰的是,科學家們一枝獨秀,衝破陰霾,以疫苗讓我們看到了黑暗隧道盡頭的曙光。後疫情時代,我們將如何撰寫這段曆史?災難之後,還有詩嗎?百年之後的人們,將如何重溫2020的詭異風雲?
曆史上每一次寒夜降臨,人類都會從中學會緊緊擁抱,互送溫暖。回首先輩們在災難中不屈不撓的抗爭與前行,也許會增加我們戰勝當下瘟疫的信念。懷著這樣的念頭,趁著感恩節在芝加哥市,我們開始了一段不尋常的旅行——尋找150年前的那場Grand Chicago Fire在風城留下的烙印。
尋找Ground Zero
“芝加哥大火的Ground Zero在哪裏?”要答這個疑,先要解另一個惑。“這大火是怎麽開始的?”
有關火因,有數種傳聞,最流行的非“奶牛說”莫屬。據傳,1871年10月8日晚,一位愛爾蘭婦人Mrs. O'Leary,在自家穀倉給奶牛擠奶時,那頭焦躁的奶牛觸翻了地板上的煤油燈。頃刻間,燃油迸射,火苗騰空…… 僅僅30小時,芝加哥便陷入火海,10萬人無家可歸,至少300人火中遇難,經濟損失至少超過10億美元, 一座當時美國發展最快的城市淪為灰燼。
逃難的人們
Ground Zero便是星火燎原的始發地段——當年O'Leary家的所在地。N多年以後,這裏建了一所訓練消防員的專科學校——The Robert J. Quinn Fire Academy,並且成為世界上最給力的消防學院。我認為,一定要頂、要讚某位拍板在此選址的專家!從曆史起點出發的消防員,一定會銘記慘痛的曆史教訓,更富有使命感。
我們探尋火災蹤跡的第一站正是該消防學校。適逢感恩節,又正值疫情高峰,自然無法入內參觀,也就看不到校內一處標有“ 1871”的地標——那個O'Leary家穀倉的確切位置。不過,從窗口向大廳裏探望,還是可以見到非常莊嚴的校內環境。陳列著的那幾輛馬拉救火車,造型很酷炫,它們都是以蒸汽機做驅動引擎來噴水的。校園內外建築均以紅色基調為主旋律,在夕陽的照耀下,格外刺眼,好像在警醒世人——前車之鑒,後事之師。
下圖右:O'Leary家早先的模樣
說起150年前風城的防火係統,也是蠻發達的。那時的芝加哥消防總部已有185名消防隊員,17輛馬拉救火車,城裏的重要地帶也已設置了新型報警器。隻可惜沒有測試的報警器存在嚴重故障,使消防總部錯失良機。後又因烏龍信息,消防人馬被派遣到了火場之外。接著,芝加哥水廠火中淪陷,供水係統中斷,救火便如無米之炊……
學校入口處是Egon Weiner紀念芝加哥大火百年的雕塑——Pillar of F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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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煙熏過的教堂
離開芝加哥消防學院,我們一路向北,穿街走巷一個來小時,終於見到了立於Huron和Wabash大街交叉處的St. James Cathedral。疾走著的我暗自驚愕,這火夠猛,能串這麽遠的路,還越過了芝加哥河道。
說起火勢蔓延的緣由,全是“木頭”的過錯。那個年代,不光大部分的建築物是純粹的木製建構,就連大街小巷也是由木頭鋪的。仔細看看前麵展示的O'Leary居所,房屋與溝渠之間的小徑果真是清一色的木板。此外,雪上加霜的罪惡推手還有幹旱和龍卷風,它們讓燃起的灰燼頃刻間散向諾大的風城。我不由想起今年在加州等各地的火災,倒吸了一口冷氣。
St. James Cathedral是一個挺巍峨的教堂,但被周邊的高樓大廈擠壓得有些委屈。寒風中,我默默地瞭望著教堂頂部那似乎平凡的鍾樓,料想一定會讓身旁的行人感到疑惑了。我不僅見到了鍾樓上的褐色煙熏痕跡,也似乎聞到了讓人窒息的濃濃煙霧。
當年,St. James Cathedral被烈火吞噬,鍾樓卻僥幸免遭焚燒,並在日後被納入重建的教堂中,所以今天我們才能看到那被煤灰染色的塔頂。在那個讓人驚慌失措的夜晚,這裏會是怎樣的一幅人間地獄的畫麵?我做了一些家庭作業,一段文字描述的一幕,“大約淩晨一點三十分,一根火木如投槍般飛來穿透法院大樓附近的監獄,使其迅速燃燒起來。在底樓內關押的350名罪犯一下放了出來,他們立刻趁火打劫了附近一家珠寶店,然後逃之夭夭。” 此時,在我端詳著那場災難留下的印記時,街道樂隊演奏的感恩節道樂曲《Wild Honey Pie》正歡快地在空中回蕩。
尋找林肯公園內的火災遺跡
林肯公園傍依在Lake Michigen旁,此刻盡顯祥和之勢,跑步的,垂釣的,拍照的,遛狗的……要不是看到行人臉上的口罩,很難看出我們正處在一段非常時期。十九世紀的林肯公園,是一塊正在搬遷中的葬有12000亡靈的墓地。芝加哥大火的兩天裏,成千上萬的市民為遠離烈焰,迫不得已地來此避難。他們有的躲在公墓後,也顧不得那些敞開的墓地裏屍骨尚存;有的幹脆跳進湖中,數小時地浸泡在水中,隻露眼鼻……
在公園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我們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墓穴。這裏埋葬著一個經營旅館的富翁——Ira Couch。死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這個“家”成為燃燒過的廢墟上留下的最古老結構。
林肯公園內,應該還有兩處火災烙印。一件是由五金店裏的金屬融化成的巨型鐵疙瘩,陳列在芝加哥曆史博物館外。無奈,我們繞館兩周,未見其蹤;
另一件是從在火中倒塌的法院滾落下來的屋頂飾物,同樣,無緣相見。且以網圖,以饗網友。
我們費了一天功夫,總算看到了幾處災難蹤影,這也反射出,如今的芝加哥,早已如鳳凰涅槃, 在浴火中重生。
其實, 在濃煙依然籠罩這個城市的時候,芝加哥重建家園的號角就吹響了。10月9日中午,芝加哥農貿市場便在廢墟上開業了;下午,《芝加哥論壇報》報社用原始的方法印出了火災後第一期報紙。這場滔天大火也恰恰掀起了一場建築革命,拉開了現代高層建築的新篇章, 芝加哥從此成為“世界摩天大樓的故鄉”。
從林肯公園眺望城市天際線
林肯公園漫步
史上有那麽多似乎邁不過去的坎兒,最終我們都得邁過去,無論是芝加哥大火,還是眼前的瘟疫。有如花木,總是要向陽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