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南加野火肆虐的消息,我們震驚之外,更多的是祈盼。祈盼Santa Ana風不再呼嘯,祈盼煙霧繚繞的天空重新湛藍。八年前,我因公去過那一帶,那個西班牙風格的海濱小鎮給我留下了美好的記憶,故此,我對飽受山火創傷的Ventura便格外的牽掛。
周末,我翻出了當年在Ventura的一些照片,那裏的海岸線,礁石島,老房子,禮拜堂,特別是一處微型的中國城,便又鮮活地浮現在麵前……
我是在早春二月到Ventura的,從Crown Plaza的窗外望去,便是迷人的San Buenaventura State Beach了。我盡可能用多一些的時辰,把自己消磨在“陽光沙灘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的海灣邊。我特別喜歡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這“加州第一長”的碼頭上,延伸到大海懷抱的Ventura Pier,讓我們能夠更貼近地聆聽海濤的呼吸。這座長達520米的木製棧橋的建造,可以追溯到1872年,當時斥資達$45,000。獨自一人在木橋上漫步,會情不自禁地產生“任思緒在海風中飛揚,讓多少落寞惆悵都隨海風飄散”的情愫。
從棧橋遠眺,層層的海浪追逐著,雀躍著,歡叫著,前赴後繼地衝向沙灘,掀起二三米高的波瀾。弄潮兒們在這衝浪者的天堂裏,一展自己的無畏。我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些矯健的身影,然後自憐自艾地對自己友好地笑一笑。
Ventura State Beach的海岸線上,散落了很多被海水洗禮過的礁石,它們毫無疑問地給踏浪的人們帶來了靈感 。每一個Cairn都是無名藝術家們靈感迸發後的作品,它們在平衡中尋找美的支點,為我們靜靜地指示著密不可測的前方。
在Ventura,我常去的另一處是downtown。當我躑躅在小鎮街頭時,臨街一個寫著China Alley院落的滿牆壁畫吸引了我的目光—這是一麵棕黃基調的再現早期華人奮鬥曆程和生活軌跡的畫卷。1877年,隨著Southern Pacific鐵路穿越San Joaquin峽穀,大批華工踏上了這塊土地,並在此紮根。洗衣的婦人,按摩的郎中,嘻戲的父子,相聚的家人,多麽熟悉,多麽親切。百年後的今日,同樣的我,有了同樣的一程“夢裏不知身是客,直把他鄉作故鄉”的旅行。
始建於1877年的China Alley,是一個由11間中式風格小屋組成的華人社區。據說,這裏曾有一家曆時五代,開了123年的皇朝餐館,在當地口碑極好,連羅斯福,杜魯門,艾森豪威爾,裏根這些大人物都來過這個小地方小門麵的小餐館,品嚐了Cook Wing的招牌菜“蒜蓉田螺”。如今的中國巷子,已被列為美國第11個most endangered 曆史遺跡。我不由地暗想,在華裔簇擁的LA地區,我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一段和我們關聯的曆史慢慢地消失吧?就像眼前這斑駁的牆麵和消蝕的棟梁……
小城的Gem是有200多年曆史的Mission San Buenaventura。這個西班牙式教堂的白牆紅瓦,在周圍的碧天白雲綠蔭襯映下,彰顯清雅與靜謐。由藍白相間的瓷磚砌成的噴泉池水流潺潺,讓人不知不覺地放慢腳步,放鬆心情。我特別注意到,19世紀的該教堂是擁有自己的工業園的。整整200年前的1818年,教堂養了35,274頭牛,還有很多的馬,驢和羊,教堂的周圍不僅種了糧豆,還有10來種果樹,真是一個有商業頭腦的宗教集團。
我隨會議安排,還和與會者們從Ventura港口出發,到五個島嶼聚集的Channel Islands National Park進行了一次探索鯨魚之旅。遊船在浪尖上顛簸,我和很多遊客一樣,胃裏有了翻江倒海的趕腳。一路奔波,我們並未遇到在冬春之際遷徙的灰鯨,倒是看見了蔚為壯觀的海豚群。在波光瀲灩的海麵上,一望無邊的海豚,不停地從水中躍起,在空中翻騰……我撐著發軟的身子骨,把鏡頭對準了和小艇並駕齊驅的“體操健將們”。可惜回頭一查,卻並無驚豔之作,快門不是按晚了就是操之過急,如今隻能在腦海裏不斷翻轉那天的跳動畫麵。
Ventura,一個隱藏在草場和棉花地裏的海邊小鎮,好像從來就沒有與世隔絕過。萬年之前,土著人在這裏用樹幹建造小船;西班牙時期,牧師們在這裏建築教堂的鍾樓;墨西哥時期,土地的買賣在這裏進行得如火如荼;早期的農業時代,修建鐵路的中國勞工開始在這裏播種;石油開發年代,商業中心和井架肩並肩地在這裏聳立;而戰後的ventura,旅遊業又翻開新的篇章……
2017年12月5日,Thomas F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