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老師出過介樣一道作文題“春天來啦”,這可難倒了我和我的同學們。正值早春三月,南方也許已是“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可是京城的初春,鳥兒沒有鳴囀,玉蘭沒有吐蕊。春天來了嗎?
為了完成作文,我和好朋友來到了依然有些肅殺冷寂的頤和園,我們要在公園裏尋找春天的影子。走到昆明湖邊的船塢,我們忽然看到了一片忙碌的景致:一條條的遊船在湖畔倒扣著,像是排著隊伍曬太陽。工人們舞動著手中的刷子,將墨綠色的油漆塗在船身上。“哈,我找到了春天!”我喜出望外地對朋友喊著。工人們為遊船維修打扮,不正是為了迎接要在春天劃舟蕩槳的遊客麽?我的“春天來啦”的作文得到了老師的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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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末,我把幾十年前老師的作文題丟給了LG。
湖水沒有解凍,草地沒有泛青,春天來了嗎?LG一臉無辜狀地總結著,盡管今年是暖冬,春天還是木有到達咱們這個旮旯。
不管咋的,我們決定到林子裏轉一轉。 在仍然冷峭凋零的明州的三月之初, 我們是否能嗅到一絲春天的氣息?詩人楊巨源醬紫寫道,“詩家清景在新春,綠柳才黃半未勻。”這說的是,在柳葉剛剛吐出淡黃嫩芽的早春時節,最宜賞春 。此刻,我們在湖畔林中散步,環顧四周,凍結的湖麵在蒼白的陽光下泛著銀光;林木光禿禿的,沒有新綠,沒有鵝黃。
正當我們有些躊躇的時分,林子的深處傳來了一些喧鬧聲。我們尋聲前行,竟遇到了一隊提著小桶,塑料袋和工具的人馬。一位老師帶著幾個嘰嘰喳喳的小朋友和他們的家長們,正在尋找能夠流出糖汁的樹木。我們二話沒說,興致勃勃地加入其中。
在一棵彎著腰,象正在謝幕一般的老樹麵前,老師突然停住了腳步,她用手指了指頭頂處的樹幹。我們仰頭望去,但見樹枝的分叉處正在“出汗”,一滴滴的“汗珠”順著枝杈慢慢地滲出。
老師興奮地宣告,“這棵樹會產生很多的樹汁呢。我們得感謝偷喝樹汁的啄木鳥,它們可是我們的偵察員啊。” 在樹幹的齊腰處,老師教著孩子們鑿洞, 很快,樹汁沿著洞口象泉水一樣流出了。我們學著天真爛漫的小朋友,用手指接點液汁,放到舌尖:清清涼涼,似有一縷甜意。
鑿洞楓樹幹,收集楓糖汁,似乎是一個簡單易懂的過程。然而,老師告訴我們,有兩個條件卻極為關鍵。
其一是Right Location, 所謂地利。在諾大的地球,也隻有在北美的東北部,才能收集到楓葉汁。我在前文中一直隻用樹汁,而非“楓”樹汁,是因為老師為我們今日示範的隻是一棵北美複葉槭,其汁液的口感和含量是無法與楓樹汁同日而語的。要想嚐到地道的楓糖漿,你得去楓葉之國的魁北克。
另一個至關緊要的因素是Right Time, 所謂天時。每年的楓糖采集期就在二,三月間的短短幾周裏。在這些漸漸暖和的日子裏,白天,儲存在根部的澱粉轉化成含糖的樹汁沿樹幹往上傳送。晚上,足夠的低溫會阻止這個傳送過程。如此的一升一降,一動一靜,其實是在為綠葉的即將萌芽輸送能源,(這裏,老師用了Jump Start這個詞);而此時醞釀出的楓糖漿才會有美妙無比的獨特風味。一旦到了“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暮春,就早已不再是製造楓糖漿最佳的時辰了。
我們今天還學習到,居住在北美東北部的印地安人首先發明了製作楓糖的方法, 所以製作楓糖漿是北美少數幾種不是由歐洲傳入的農業生產之一。
原住民製楓糖漿的一些工具。
隨後,我們又隨著眾人,來到一口事先支好的平底方形的金屬鍋前。老師將一些真正的楓樹汁倒入鍋裏,點起了柴禾。爐火熊熊地燃燒起來,鍋內的汁液沸騰著,帶著鬆木香的水蒸氣在眼前旋轉。
糖漿的過濾器
最後,老師將濃縮好的糖漿倒在小紙杯裏,讓大人孩子品嚐。我慢慢地啜飲了一小口清新、香甜而又溫潤的淡黃液體,仿佛嚐到了甜甜的春天的味道。
此時,盡管沒有霏霏的春雨,也沒有暖暖的春風。我卻真實地感覺到,春天真的是來啦。
今天,還見到了一隻偷吃鳥食的鬆鼠,憨態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