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歲月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透進來的地方
年輕人請我幫忙聽一首中文歌《小微光》，問在唱些什麽。我好不容易聽明白了開頭的兩句：“屬於我生命的微光，怎麽形容瞬間愛上，我被某種好運幫忙，卻在緊張。。。”
真不知道這歌想要表達什麽，整個一莫名其妙。是一部名叫《穿過月亮的旅行》的電影的插曲，於是替歌者想像了宇宙空間裏的小微光，溫暖的一小點。可拿網上找到的歌詞來對，人家全沒那個意思。就想，是一種時尚吧，微光，還小。
這兩天台灣的花蓮縣發起一個名為“微光花蓮”的公民連署活動，準備罷免人稱花蓮王的立法委員。公民團體的發言人解釋，她們知道罷免不會成功，但想要聚集起點點微光，讓人民看見。民主的微光和星星之火不同，後者是毀壞的。而微光聚燈，為的是照亮。
不看台灣立法院打架，那叫真不嫌丟人。倒是在追柯文哲貪汙案，看一眾檢察官員和一個智商157的嫌犯鬥法。比偵探劇好看太多，因為是在動真格的，兩邊都是高手。滅證、串供、逃亡、通緝、五花八門。
從舊書網淘到了小說《Suite Francaise》，封麵是一幀舊照片，一對猶太男女站在街頭即將被押送的人群中，腳邊一隻手提箱。女子穿呢料的半裙套裝，背書電影裏克裏斯汀婆媳在路上遇空襲時的套裝。那個年代的女子著衣得體，大難臨頭不走樣。
電影的《法蘭西組曲》記在《獨居碎碎念》裏，貼過兩張美人遲暮的克裏斯汀。當時還下載了一張女主的劇照，因為喜歡她身上的格子連衣裙。裙子的布料花色雖都平常，但裁剪合身，合適她良家婦女的身份，也合調背景的花園。
那兩天我還從台灣政論節目中截了一張柯文哲的全家福，也是因為他太太身上的格子連衣裙。照片裏的陳佩琪真是個美人兒，從發型到裙衫、到手袋，都是民國的審美，但絕不是三、四十年代的老民國，而是與時俱進了的摩登。人家就生活在中華民國裏，用不著憑幾張舊上海的老照片使勁揣摩，自自然然的，她就是那個“範兒”，賢妻良母的模樣。更精彩在她不是一隻花瓶，她也是台大醫師，是一棵橡樹站在另一棵橡樹身旁。
看照片不勝唏噓，如果照片中的這個男人沒有步入政壇，那麽他現在仍然是廣受人尊敬的柯醫師，一家人過著平安快樂的生活。如今他累及妻兒，尤其將妻子拖入了社會輿論的風暴中。看退休的佩琪醫師在拚命掙紮，為丈夫脫罪，為保護兒女。有人說她壞、有人譏她蠢，我卻是於心不忍的，盡管她有可能也犯下了案行。我以一個為人妻去想另一個為人妻，也是因為我小時候在一場文革中經驗過被人唾棄的處境。
並非我怎樣“公”，但我的確抵觸那種不肯為外人動感情的“私"。這人間值得，乃是因為有很多人不那個樣子的“私”。她夫婦做錯了事情自有司法追究，不會妨礙我陪她在咖啡館裏坐一會兒，站在街頭與她寒暄一陣。她當然不知道有一個文學城，如果她在茫茫黑夜中看見這顆遙遠的星球，一個點的小微光，能感受到一個丁點的溫存吧。
柯家的合影讓我想起電影《老槍》的結尾，一家人歡快地騎著單車穿行在林蔭下閃爍的光斑間。如果巴黎的於連醫生沒有送妻女回鄉，如果台北的柯醫師能夠把持住自己，那麽兩家人都歲月靜好。可這兩家人都忽然地跌下了命運的懸崖，一場是悲劇，另一場又何嚐不是呢。
新年，隨心所寫，不去想究竟寫了些什麽。
我是偵探小說迷，追看柯案權當看偵探劇，學習到不少司法知識。
檢察官傳喚證人，證人必須隻身前往應訊（不得帶律師）盡公民義務，作偽證者將被以偽證罪求刑。但是有一條，允許嫌犯家屬拒絕作對親人不利的證供。-- 這條但書讓我不勝感慨。
如斯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