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可以將這兩張照片對照起來看,特別是注意各人的眼神,那是代表智慧的東西。
首張照片是複旦少年班的合影,他們受到謝希德校長的接見。每個學生都十分緊張,我開始以為他們是即將赴美留學,應該都發過誓要為國爭光,報效祖國。中間那位可能發誓最大,因為他的那雙眼睛都是鼓鼓的。
我經常留意那個年代的家庭照片,包括與父母的合影,都是這種赴湯蹈火般的表情,完全沒有外麵世界的歡笑。
我們談論的主人公在前排左一,這位名為孫衛東的美國博士,現在流落紐約街頭。他的那次與自媒體的訪談是在和諧的氛圍中進行的,他人很實在,有問必答,那是他腦子清醒時。他年輕時的聰明相還在,據說他年輕時語速很快。這是我識別聰明學生的標準之一,他們因為思維比語言更快,所以他們往往說話結巴。隻是孫博士可惜了,生病不是他的錯,需要大家的幫助。普林斯頓幫助了John Nash幾十年,我們欣慰複旦的校友們正在設法幫助他。
在美國的中國學人中,肯定不止一位像這位來自複旦的美國博士流落街頭。我自己就遇到過好幾位,有的永遠消失在人群中,有些則是進出美國的監獄。我不能透露細節,但是有點是肯定的,他們都是從中國頂尖名牌大學出來的人才。我抵美國後不久曾經打電話去幫助朋友,他當時在美國的屬於科學中心的城市C,電話那端的他告訴我:“我現在是克隆專家,在C城我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的基因克隆高手”。我本來想幫助他在華大找工作,因為他當時已經失業。結果我碰了一鼻子的灰,因為他的幻想和愛麵子拒絕了我的幫助,從此混入到美國非法人群中。
孫衛東從複旦通過CUSPEA讀了SUNY布魯克林分校的物理博士,做專業不可能成就人生,他便改行去了華爾街,最後因為壓力誘發精神疾病流落紐約街頭。
孫博士在接受采訪時自己承認存在幻聽,如果他也存在妄想,那是妥妥的精神分裂症,他最需要的是找精神病醫生治療。
在美國這種充滿競爭和隱私的社會裏,外國人特別容易誘發精神疾病。因為如果沒有穩定的家庭,痛苦幾乎無人述說,這就是美國殘酷的地方。所以我對一般的國人,開始都是說“勸你不要來美國”。
中國現在最需要的是我的同濟同班同學和國內心理谘詢界的大佬曾奇峰,心理同行專家這樣評價他:“曾老師最大的貢獻是把深奧晦澀的精神分析普及大眾化了”。
曾奇峰以前在同濟就是一個靦腆而清秀的小夥子,湖北鄉裏人。現在不僅普通話說得好,還變成了一個谘詢情感以及青少年與父母親子關係的高手。
他將“You raise me up”翻譯成“你太抬舉我了”,這家夥是留德的,佛羅伊德的譯法。他長期不信我說的精神病擁有生物學基礎,他比畢業於北大的哥哥厲害,我總覺得曾奇峰每次都是在講哲學。
還是美國厲害,以聖路易斯華大為代表的神經科學家正在努力探索精神病的生物學本質,精神病的生物學流派因為華大而聞名。國內環境將精神疾病妖魔化,耶魯畢業的兒童精神病學家告訴我,他從來不根據弗羅伊德的理論指導治療,完全是根據現代科學所發現的藥物原理。
如果大家注意跟隨馬斯克的訪談,他自己就親自承認過患有bipolar personal disorder。這些好萊塢名人、富豪、作家和政治家都有Bipolar:Mel Gibson,海明威,Ted Turner,Catherine Zeta-Jones,Frank Sinatra和丘吉爾。馬斯科曾經說他不能控製自己的躁症與抑鬱,這似乎是創造性的一部分。我們的文化往往是歧視他們,沒有想到世界的很多美好都是他們創造出來的。
我們領域就有這麽一位天才,他發現了補體的旁路激活途經,他無法麵對同行對他的調侃與質疑,在Case Western Reserve大學的自己實驗室喝化學試劑自殺了,可以看我的舊文。
同濟美國教授:“移民人群中的精神健康非常嚴重,但卻沒有引起足夠重視,許多人用藥加上輔助治療是完全可以回到正常生活和工作狀況的,真的令人心痛。關鍵是聯糸社區組織,及時幫助處於急性期及高危期的病人度過難關”。
精神病和天才有時僅一紙之隔
雅美之途
(2018-06-06 15:15:06)
Louis Pillemer。照片來自Journal of Immunology。
最近的一個合作研究非常有趣,涉及領域裏的經典故事,曾經在學界廣泛流傳,精彩程度幾乎可以拍成好萊塢的電影。1980年美國免疫學家協會主席Irwin Lepow在他的任職演講中說出過那段往事,他是當事人的學生。我還記得William Ratnoff就此寫過科學史的論文,在芝加哥大學出版的關於生物醫學與社會的論集中發表。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有些創造性的科學天才本身就是精神病患者。我朋友更是對我說,大量著名作家也患有bipolar(躁狂與憂鬱合並症)。
在我們不知道體內存在淋巴細胞的時代,科學家的大部分時間是研究血清的兩種免疫成份:抗體和補體,補體以輔助抗體殺傷病原微生物而得名。人類開始知道抗體能夠通過與抗原結合成的免疫複合物活化補體,也就是現在我們知道的補體活化的經典途經,通過補體的C1,C2和C4。這個概念被出生在南非的美國科學家Louis Pillemer(匹勒默)顛覆或修改, 但是這個過程曆時近20年,有人還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匹勒默和同事觀察到,如果將血清與能夠活化補體的真菌膜成份Zymosan混合,在低溫(攝氏17度)孵育後離心,那些存留在血清中的C3則不能在攝氏37度的條件下活化。匹勒默推測有種因子被Zymosan移走了,而把該因子從Zymozan洗脫下來後再加回去則能恢複C3在37度下的活化。匹勒默把這個因子命名為Properdin, 源於古拉丁語Perdere, 為催毀的意思。這樣他們發現了一種叫Properdin的蛋白能夠在沒有抗體的情況下活化補體,並且是奇跡般和自發性地活化。這種內在的機製(神創論者會說是上帝設計的), 可以不斷地輸送裂解的免疫分子去監視隨時入侵的病原菌。匹勒默將此機製稱為Properdin係統,也就是我們現在熟知的補體活化的旁路途經。旁路隻是相對於經典途經而言,實質上旁路要重要得多。現在認識的旁路途經更加古老,因為經典途經需要抗體所以是進化得較為高級的產物。因為旁路途經可以擴展其他兩個補體的通路,有人甚至認為80%左右的補體活化與它相關,我們可以此欣賞匹勒默的貢獻有多麽大。
匹勒默將他們的發現於1954年發表在《Science》上,那是我們的免疫學知識十分缺乏的時代,根本沒有所謂淋巴細胞介導的細胞免疫這一說法,人類也隻知道用酒精去分層蛋白質。他們的論文造成轟動,《紐約時報》和美聯社都大幅報道,外行的報道把該實驗結果描寫成人類找到了抵抗病菌的神奇武器。《紐約時報》甚至為此罕先地發表社論,匹勒默頓時成為科學明星,風光無限,躊躇滿誌。他的學生後來辯稱,匹勒默本人沒有提供材料為媒體的熱度加油,這個辯詞很難讓我接受。中國向來有捧殺之說,這對於一個精神不穩定的人其實是災難,尤其當他脆弱的神經根本無法麵對科學界慣有的殘酷質疑的時候。
匹勒默的經曆相當傳奇,他雖然出生於南非,但是為美國中西部人,一歲時隨父母移民美國,長在肯德基。從現存的照片似乎看不出來,但是他小時候肥胖和天生的結巴,這兩項使他備受歧視。他求學的路也十分不順,從這些他不斷入學、退學或被要求離開的學校名單就可以看出:俄亥俄州立大學、西弗吉尼亞的Marshall學院以及賓州的Franklin and Marshall學院。他沒有在這上麵的任何大學或學院裏畢業,他純粹就是一個屢學屢敗的人。他靠打橄欖球讀OSU,第一學期就失敗;後去西弗吉尼亞讀半途書。又去杜克打球,他在杜克讀完了本科,然後入讀杜克醫學院。他在杜克醫學院順利時,第二年參加醫生執照考試的成績為全美國的第二高分,他無疑擁有聰明基因。但是好景不長,他的情緒開始嚴重不穩,加上酗酒,在杜克醫學院的第三年遭遇開除。他為了謀生去參加醫學考試,這樣允許他在肯德基的鄉下在沒有MD的情況下也能行醫,條件是必須是20英裏開外沒有正規的醫生,價格為50美分看診一次病人。這期間他患有嚴重的抑鬱症,他並不享受那樣的生活。
他的姑姑認識Western Reserve大學病理研究所的頭,經家人的牽線使他重回學術界,這個後門幾乎救了一位科學天才,證明當時美國科學界是相當靈活機動的。匹勒默明擺著擁有精神方麵的毛病,精緒不穩定,曾經被杜克醫學院除名,百年老校Western Reserve仍然接納他讀博士,並且留下來很快成為生化的正教授,他還在哈佛學到當時先進的蛋白質分離技術。現在的Case Western University是在1967年由Case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和Western Reserve University合並而成,為理工加人文的綜合性大學, Western Reserve(1826年)的創辦更是早到當時必須稱俄亥俄為西部的時候。當時Western Reserve和紐約哥大曾經是美國實驗生物學的重要中心,匹勒默的成功更是增加了那裏的熱度,訪問者不斷。據說匹勒默的好多實驗是在腦袋裏先完成的,然後在試管中進行,結果好時他欣喜,結果壞時他抑鬱,甚至莫名其妙地消失幾天。我翻閱史料時,很吃驚地發現他這樣的人還結婚和擁有做技術員的太太。
正當匹勒默的Properdin係統風光時,耶魯的Robert Nelson向他發動攻擊,Robert以前在DC周圍的軍隊醫學研究所,後來去了邁阿密大學。Nelson的實驗發現:匹勒默半純化Properdin的過程會活化經典途經的早期補體蛋白, 更要命的是Properdin提取物中還含有抗Zymosan的抗體。身為休斯研究員的Nelson也不是省油的燈,先在學術會議上, 後在J Exp Med(JEM, 1958年)正式成文稱匹勒默的Properdin係統可能是錯誤的,為汙染了的抗體造成的假像,因為應用匹勒默粗提Properdin的方法發現提取物中含有抗體,並且血清與Zymosan混合後還能消耗C1, C2和C4等經典途經必須的補體成份。也就是說科學證據說明,匹勒默因為技術不過關把看到的經典途經當成了新的發現,這裏還存在Nelson在公開場合對匹勒默的攻擊,有些甚至是人生的攻擊:你那水準居然炮製了新發現,這類言語應該可以想象。當時科學界迅速有人跟進研究,數個研究組連續發表至少六篇文章支持Nelson的觀點,包括Nature和Science的文章。時為全球最著名的補體學家Manfred Mayer從起始就協助Nelson建立方法,然後參與強烈質疑匹勒默的Properdin學說,美國學界從開始接納Nelson的觀點到完全否認匹勒默學說的時間很短,似潮來潮往,幾年後Properdin係統被嘲諷為“來自Western Reserve的假象(artifact)”。當時基本上沒有歐洲人發言的機會,因為他們在戰後重建中,他們的學者都往美國跑,但是歐洲人在觀看美國人內鬥後傾向於同情匹勒默。
科學家裏麵爭強好勝者不少,匹勒默本身就有精神病,經受不起同行的這般質疑,陷入深度抑鬱。他在Western Reserve自己的實驗室裏,喝了大量barbiturate,於1957年8月31日自殺身亡,而barbiturate為當時常用於補體實驗的試劑。這匹勒默也太脆弱了,他居然死在Nelson的正式論文發表之前, 雖然他的自殺事件確實發生在從1957年補體領域的會議回來後不久。他去世時年僅49歲,還有四個年幼的兒子。當然我們應該說匹勒默為因抑鬱症而自殺,多少來自疾病本身,多少來自科學競爭對手,則很難判斷清楚。
匹勒默死後,他的學生Lepow被研究所所長留下繼續整理和核實了匹勒默的研究課題,在隨後的四年中發表了九篇論文,其中七篇署上已經去世的匹勒默的名字。他們一直堅持自己的觀點並以實驗結果參與爭辯,直到1968年正式純化出十分複雜的分子量為220,000的蛋白質Properdin。他們發現以前汙染的抗體被移除後,並不能改變Properdin係統的活性。他們真是幸運,他們看到的假象和自己認為的結果並存,而後者最終被證明是正確的。原因為多方麵的,其實後來發現在某種條件下,抗體也能活化補體的旁路途經,隻是Nelson發動攻擊時不知道這個事實罷了。匹勒默絲毫不讓步,學生Irwin Lepow曾經勸他放棄學說未果;匹勒默本身是個被Western Reserve豁免不用給學生上課的結巴,聰明的結巴會怎麽用詞可以想象,他應該是個糟糕的交流者。我們不知道匹勒默的反擊方式,但是Mayer後來回憶匹勒默的行為讓學術界更加懷疑他。
直到時間推移到了七十年代,隨著蛋白純化技術的不斷進展,新的補體蛋白陸續被鑒定出來。在美國Scripps的德國人Müller-Eberhard和哈佛的Frank Austen (包括Fearon)的研究組找到獨立於抗體的蛋白FB, 原來這FB就是以前被認為汙染了的C1和C2, 而與Properdin一樣對hydrazine敏感的C4實際上是C3,也是當時匹勒默假說中預測的Factor A。後來發現蛋白酶FD能切割FB, 這樣C3和FB形成的轉換酶參與活化補體,而匹勒默發現的Properdin能夠使酶解過程更有效,因為Properdin的功能是使旁路轉換酶(C3bBb)的半衰期成倍地延長。從生化角度,Müller-Eberhard和哈佛的Austen幾乎證明匹勒默的所有結論是正確的,匹勒默隻在一個細節上存在誤差。加上Michael Frank的組發現補體仍在C4缺陷的豚鼠中活化,以及CVF繞過經典途經活化補體。在Mayer的支持下,有研究組顯示內毒素(LPS) 可以在完全沒改變早期補體成份C1,C2和C4的情況下活化補體。所以這些研究組從不同角度重新發現和確立了補體的旁路途經,但是那時匹勒默己經死了十幾年了。從這裏的描述可以看出,匹勒默發現的Properdin還不是旁路途經中最關鍵的成份,有時是可有可無的,但是他建立的Properdin係統本質上就是說的旁路途經的事。Müller-Eberhard也是隻要科學不要家的典範,酒徒死於酗酒,他為自視相當高的人物,為美國科學院在院士沒有注水膨脹前的院士。他的文章慣用“絕對需要”,我們近期文章應該是修正了他的一個經典科學結論。??這場科學決鬥以一位著名科學家的死亡而成為傳奇故事,也記錄了Robert Nelson的勇敢挑戰,據說他後來也住進過精神病院,但是我們還是應該將功勞也給予那些基於實驗證據的反對派,因為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刺激和推動了科學的發展。至於他們的私生活,開放的美國科學家著文時都說不易談及,屬於相當浪蕩的那種,與Virginia Woolf等上世紀初的英倫自由派作家們可以比美。
這是作為免疫學家的Robert Nelson。西部牛仔般的英俊,他的八卦故事多並不奇怪。他不去好萊塢演電影而在免疫學領域攻擊人,可點可惜。Nelson到最後仍然小看匹勒默和他的同事們,在1978年寫給史學家的信中他還在指責匹勒默陣營故意(deliberate) 展現實驗結果以使自己顯得那麽優異。Nelson貢獻廣泛,包括參與發現其他補體成份,以及涉及巨噬細胞的功能研究。
環境對天才更重要。適合的環境,長板得到發揮,出類拔萃;不利環境,短板暴露,就很狼狽。
環境多對天才更重要。
不過覺得“天才和精神病有時僅一紙之隔” 可能比“精神病和天才有時僅一紙之隔”更確切一些。因為精神病人裏天才不一定很多;但天才的思想和行為,特別是創造力,和常人太不一樣,更容易被認為精神有毛病,也可能更容易得心理疾病吧。
不好意思哈,在專家這裏瞎說個人感想了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