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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女兒的鋼琴老師Ms. Schindler 送行,連續兩天,昨天是遺體告別,今天是正式的葬禮。我們隻缺席了去Schindler的家族墓地,沒有為她送上最後一程,因為當天有個重要的會議需要出席。
女兒在得知這消息後說:“that’s very sad to hear, I met with her once a week from 5-18 so a big part of my childhood ?” (“這是非常傷心的消息,我從5-18歲每周都跟她學一次琴,為我孩童時期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對女兒意味著什麽?數次密蘇裏鋼琴比賽冠軍是成績,更為重要的是在這14年的700-800次鋼琴課和每年的比賽裏,女兒從鋼琴老師那裏學到的做人的原則。那些不努力就沒有收獲的道理,麵對挑戰的勇氣和接受失敗的風度,鋼琴有點像競技性體育。在傑出人才的教育中,有個一萬小時的理論,就是任何人在達到professional level的高度之前,都經曆過超過萬個小時的努力與訓練,彈好鋼琴和小提琴就是其中的例子。
她確實叫辛德勒,與史匹伯格的著名電影“Schindler’s List”中的那位納粹軍官同姓,我們還是習慣稱她Ms. Schindler。這名字在各位琴童家都有威嚴,”鋼琴課快去上了,Ms. Schindler要求的pieces你彈了多少?”,這是我們在家裏經常問及的。曾幾何時,我也成為老師十幾年了,吳老師是個讓有些學生煩的名字,學生在家裏必須回答這樣的問題:“吳老師的作業完成了嗎?你還在玩遊戲!”
哥特式教堂輝煌,Corinthian希臘廊柱精致,哥特教堂必備的玻璃彩繪很美。葬禮正規而莊重,在Ms. Schindler 熟悉的天主教堂舉行,牧師專門在演講中提到她與教堂交集的點滴。鋼琴老師葬禮的音樂應該是講究的,部分來自天主教堂,有些應該是Ms. Schindler自己挑選的。
教堂很新,我真沒想到不古老的教堂仍然嚴格尊崇古典風格。我們從來沒有來過,至少保存得很好,雖然座落在聖市不好的區。希望完後我們的車子沒有被無家可歸者砸了,或者完全消失。為了保存laptop,我特別將書包背上了。
這是送別的時刻,我們還記得Ms. Schindler痛失兩位親人的情景:她年邁母親Alice的去世,以及她的弟弟在60歲因為中風的英年早逝。她的小三歲左右的妹妹和丈夫這次專門從西部趕來,也全程出席。
Schindler家庭代表著聖市周圍龐大的德國後裔,遺傳了德國人的傳統,做事極其認真,任何事情都是全力以赴,這些特點使我們華大的草坪都好過耶魯和霍普金斯。華大也吸引到擁有德國傳統的諾貝爾獎得主Gerty and Carl Cori夫婦,他們在布拉格的德國大學學醫,在華大創造了單個實驗室的諾貝爾獎得主數量之最。Schindler的做事風格特別適合華裔的價值觀,所以她的主體學生都是華裔。
多麽熟悉的旋律,Schindler 葬禮也選了它,這是改編成宗教色彩的愛爾蘭民謠Danny Boy。歌詞與原來不同,為我最喜歡的英文歌曲之一,在Schindler的音樂會上John唱過。太太伴奏,丈夫John演唱。John還教過我Shenandoah這首美國民歌,跨越那寬廣的密蘇裏河。
John告訴我,Schindler 在臨終前幾天,甚至多少小時,人都很清醒。她被氣管切開不能說話,但是她手寫了誰應該在她的葬禮上演奏,唱歌的長者我們也麵熟,應該也是她定的。Schindler死於腸穿孔導致的腹膜炎,隨後是感染性休克,腸穿孔是否因癌症誘發不清楚。通俗些說,腸子裏的細菌跑到了無菌的腹腔,然後細菌及其內毒性入血後導致了休克。
John在描述自己妻子的最後時光時非常平靜,就像他平常與我聊天一樣。Ms. Schindler還隻有幾個月就滿80歲高齡,但是即使最近數次進出醫院,她還在遠程指導學生的鋼琴auditions。她像很多我們知道的美國人那樣,工作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這已經是完全不能用錢來衡量的事情,隻有熱愛和信仰才能解釋這般的熱忱。這是國內的朋友很難理解的,遊山玩水是他們花錢的方式。兩個原因:從小窮怕了;另一個就是中國的社會很難讓人從小自由地找到自己所愛的事業,去不知疲倦地做到生命的終點。
我可以講一個最近的故事,我最近需要去樓下拿一個因感染去世的AMD病人的血樣,同事告訴我送樣品的是一個開著黑色淩誌車的老頭。我一看名字是Hank Kaplan, 他從聖路易斯大學醫院親自開車送AMD樣本來。我與他握手後取樣品,為滿頭銀發的猶太醫生,仍然擁有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他己經是近80歲的人了,車子裏麵掛著殘疾人的停車標誌。他是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醫學院的前眼科主任,我仍然記得他在90年代的風光形象,他後來轉到肯德基大學擔任過很多年的眼科主任,現在聖路易斯大學作為Adjunct Professor做退行性病變AMD的眼底研究。阿肯森跟我開玩笑說:“Hank is a delivery boy now!”。
關於Danny Boy可以看我自問自答的介紹:這是描述送別的場景,風笛的聲音,蘇格蘭和愛爾蘭傳統的風笛常用到不同的儀式裏。這首名曲常常被人解釋為愛爾蘭父親送別兒子去戰場或漂流海外的永別之情。那是形容風笛在山穀徘旋,然後消失在群山的意境。
從歌詞大家能說出為什麽美國總統肯尼迪和貓王 Elvis 的葬禮都用此旋律或歌聲? 因為歌詞談到玫瑰和鮮花的凋謝,夏日不在隆冬來臨,以及死亡,墳墓,和父親希望兒子們重返父親的墓地的願望。談得很多的是失去的缺憾,但是更多是對過去感情的讚美和渴望重逢的心情。愛爾蘭土豆饑荒時就有5百萬人流落海外,現在有幾千萬人在愛爾蘭之外的美國等公民擁有愛爾蘭人的血脈。
令人意外的是,這首歌還是100年前從來沒有到過愛爾蘭的英格蘭人寫的,開始傳出時一點都不成功。後來作者的愛爾蘭裔嫂子與哥哥從美國科羅拉多淘金回英國,她用傳統的愛爾蘭旋律取代了以前的可能乏味的英格蘭的旋律,才使此歌大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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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開醫院的同濟校友肖傳國教授:“兩個原因:從小窮怕了,另一個就是中國的社會很難,讓人從小自由地找到自己所愛的事業,去不知疲倦地做到生命的終點”。這是你的文章中最能引起我共鳴的一篇。在中國,已經基本沒有這鋼琴老師、這眼科主任deliver boy這類人了。中國人從上到下能不知疲倦地拚命幹的隻為兩個字:權、錢。信仰?熱愛?我隻在裘教授這代人身上體會到。當然,我繼承了一點點。99.9 %這個數字很重要,否則一點餘地沒有,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包括我自己。極少數中國人包括我,構成那個0. 1%(沒有那麽高,應該最多0.0 1 %,萬分之一)”
肖教授繼續:“今天,深圳的好多大醫院的協和培養的泌尿外科醫生來看我。幾個當了主任,都是我的博士。中午請他們吃飯喝酒,很高興,我說,世界是你們的了,努力。我院副院長在回來的路上,突然說:您肯定會和裘教授一樣,不知疲倦的工作一輩子。晚上就看到你這文章”。
我的回答:“能夠工作一輩子是很榮幸的事,我也會這樣。當然,正如我對太太說的,如果我把耶魯和華大都弄混,那我就麻煩了,老年癡呆了[Chuckle]”
雅美教授是不是有個寫作團隊,要不怎麽能寫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