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晨穿過美麗的聖路易斯森林公園去上班時見到的場景。剛開始看見一小群男孩在身邊跑過,我舉起照機時已經晚了,隻錄下一些背影。緊接著又來一批更多的年輕人,這次我可以錄下全程,他們熱情向我打招呼。大家沒有聽清楚的聲音是有人在說:“Thanks!”。
這年頭在美國看見這麽均一的白人男孩已經不太多了,他們應該是在夏令營,很有可能是周圍私立學校的學生。他們以後就是支撐美國在各領域傲視群雄的人才,包括開創Endless Frontier的科學帥才和駕駛F-35在航母上起降的飛行員。阿肯森的老爸曾經是美軍士兵,他自己小時候生病發燒時父親就說:“你去跑步後就好了”。
如果是天天這樣的長跑訓練,學到的最可貴的品質就是Grit, 那種長久持續做同一類事情仍然擁有的激情。在英文裏麵,Grit有堅硬的粗砂石的意思。如果以中國古代智慧定義這個超越智商或情商的現代概念Grit, 我想到的是這兩個成語:持之以恒與鍥而不舍。
對於長跑我是有親身體會的,我在同濟練過越野長跑,我很明白在肌肉酸痛和呼吸不力的狀態下不言放棄的可貴。現在不可想像吧,我這中年發福隻會寫文章的老師模樣,當年通過頑強努力跑進過同濟某年的全校前50名,好像是第47名。這是我很得意的一項成績,因為隻有前50名才能獲獎。
我是每天晨起單人跑出在漢口的同濟醫學院的大門,向左經海軍工程學院,繞一大圈從解放大道經過同濟醫院,然後從醫學院的大門跑回宿舍。持續了超過一年的時間,每天至少40分鍾,趕在上課前完成任務。
與我們班經常在同濟越野賽跑進前十名甚至前五名的易軍與周亦武沒法比,他們是同濟有名的長跑健將,我是靠努力也就是Grit才勉強一次進入的前50名。這是同濟著名法醫教授周亦武的留言:“長跑訓練對我一生追求完美及進步真的有很大的影響,任何時候我都願意參加競爭,也接受失敗,並欣賞對手”;他也進一步說:“中國現在青少年的體育素質真的不如我們這一代,電子遊戲和天天刷題,浪費太多最美好的時光及年華。關鍵學的東西幾乎沒有多大價值,更別說創新能力了”。
同濟室友這樣說:“我可以證明吳老當年圍著醫學院長跑,至於是不是有一年,我不敢說,但很有一段時間是肯定的”,我回答:“沒有一年我達不到那成績”。
我無論是做科學還是帶學生做谘詢都知道Grit的重要性。科學的本質就是能夠Repeat (重複), 科學界自己有個淨化的過程,不能重複的東西則會被淘汰,而不斷甚至無趣的重複本身就需要Grit。我從事谘詢業務後,自己的深刻體會是,成功的business必須在確保高質量的前提下重複運作,而我正好開創了這種谘詢與輔導模式。
哈佛校友和UPenn的華裔心理學教授Angela Lee Duckworth開創了Grit的研究領域,我這樣對她的演講視頻留言:“Grit確實是人的十分重要的品質,如果再加上courage 就更好了。前者確保產出的質量,後者則與創造性相關,兩者都是人才成功的重要因素[強][強][Worship]“。
朋友說我:“你有這兩樣”,也就是擁有Grit和Courage。大家可以看我以前的文章,我不想把文章弄得太長。
論人才成功的關鍵因素-Courage
(2021-09-28 14:00:53)-雅美之途
在我的上班路上,穿過森林公園,想起了Robert Frost的詩:“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也正好應這篇長文的景。
人才成功的一個至關重要,但是常常被忽視的因素,就是Courage。這英文詞幾乎找不到準確的漢語翻譯,翻成“勇氣”太淺,就像英文沒有漢字的“孝”字的翻譯一樣,美國孩子沒有給父母敬孝的概念,那我們就讓這些語境原始存在吧。
插點玩笑話,最近兒媳婦給我們做月餅以及寫賀卡,兒子也寄東西來,表示感謝媽媽去幫忙。我長期沒有注意,突然對太太說:“兒媳婦對我們直呼其名啊!”,太太說:“直呼其名好,我們又不是她爸媽!”。我說這反傳統啊,不過兒子也稱嶽父為Frank, 這也公平。
那麽Courage是什麽呢?它是一種衝動,一次冒險的行動和一種敢於跨出自己舒適區的勇氣。決定時往往很突然,沒有考量後果,沒有找谘詢公司去定量分析。在科學發現中我們總是講感性與理性,這兩者都重要,但是很多重大突破或者學者們的裏程碑貢獻來自屬於感性的直覺,瞬間的火花被你捕促到了,然後通過理性去完善它,這需要不懈的努力。
雖然很多是天性,但是Courage也是可以通過訓練獲得的。那麽怎麽訓練Courage呢?這裏就呈現出了中美的巨大教育理念的差距。美國人是通過運動,特別是球隊的運動項目,或者依賴集體的活動。阿肯森說話總是那麽宏量,笑聲不斷,很多事是鼓足勇氣向前推進,失敗了再做調整,這些都與他的熱愛運動的成長背景相關。老中天天逼孩子在小屋裏做題,這是不對的。這就是為什麽即使做題我都設計讓學生去閱讀理解西方經典和成功人士的傳記與演說的原因,讓年輕學生學到他們的Courage。
談點我自己擁有和沒有的Courage。我最大的Courage當然是在條件不成熟的時候跨越了世界上最寬廣的海洋。64之後我們研究所的師兄弟們,在實驗室僅有的一台老式德國打印機弄簡曆和寫求職信,他們說這樣可以出國,不需要考試,直接去美國做博士後,因為美國承認中國的MD。
我在國內是經常讀Science雜誌的人,在同濟讀醫學本科時就讀大量的英文科學文獻。當時的Science雜誌上有個Eli Lilly的招聘廣告,我便投出了第一封美國求職信。當然是石沉大海,回複都沒有,但是我將雜誌的廣告照片給我媽媽看,她說:“你做夢吧”。我沒有放棄,也很幸運,第二封寫給華大教授的信,他就表示了興趣。我當時進華大醫學院時恐怕比劉姥姥進大觀園還不如,經常在迷宮般連接的大樓裏走失方向,對英文的否定式反問句是回答“Yes”或“No”總弄錯。現在我們不也都過來了,這就是Courage。
我的另一個Courage就是創辦雅美途教育谘詢。兒子入讀耶魯後很多人來問我,我是好為人師的人,喜歡幫助人是我的天性,不然我們班不可能有這麽多同學到聖路易斯華大工作。
先講一段蒙發我做谘詢的經曆。當年我們在九月份要去歐洲開會,鄰居為女兒的申請找到我,這老爸是中國腦袋,逼著女兒重複考ACT,已經考了三次,分數在31-33循環。“她怎麽上次是33這次是31?是否應該再考?“,這是老爸給我的問題。我一問他們當時做了什麽,發現應該做的步驟都沒有做,我立即終止了他們再考ACT的念頭,在一張紙上列出了幾條讓他們趕緊去做,然後我們就去歐洲了。回來後我就開始為鄰居女兒討論和修改文書,最重要的是阻止她老爸的意見,他們家很好玩,為文書怎麽寫可以爭執到打架的程度。我在中間做調停,這可真是谘詢師的角色,我做到現在,不亦樂乎。學生最終在ED被Penn錄取,自然十分高興,她過節給我送的賀卡上寫著:“對於我,你就象天上的太陽!“,這令我成就感爆棚。
朋友問的更多後,便激發了我辦谘詢的念頭,當時有想申請耶魯的學生媽媽讓我幫忙,承諾交費,中國人談錢開口是比較難的。我太太便調侃:“他這麽優秀,你給他改英文,還是他給你改英文?”,這是十幾年前的事。
我是逆風而上,真是創辦了HYP Pathway, 雅美途教育谘詢。還心氣高遠,因為HYP是哈佛、耶魯和普林斯頓這美國高校公認的三大巨頭,Pathway參見補體的三個通路,但是這裏我是指的通向HYP的道路。英文名是我洗澡時想出來的,中文名誕生在我們從西雅圖飛往中國的航班上,與太太討論的結果。我當時一個正規學生都沒有,談何HYP?太太讓我謙虛點,現在呢?我的學生遍布包括HYPSM的美國所有名校。
在科學上我的比較得意的貢獻也與Courage有關,我當時的老板在發表了Science和Immunity之後關門,我需要找下家。Roche公司的工作擺著那,但是我隻願意留在華大。我便去找阿肯森,如果寫郵件信給他,他是不會回的,我直接通過秘書坐在了他的辦公室裏。
阿肯森為一個六尺男人,瀟灑風趣,但是打起字來會讓人著急,他隻會用單個指頭像捉蟲似的費勁打出,所以他都是通過手寫然後讓秘書輸入。
阿肯森是做人類補體的,他是一個極其善良的人,前博士後Michael Holers獨立出去時決定做老鼠的補體調節蛋白,阿肯森為了弟子的發展決定自己不碰老鼠的領域。這裏的犧牲可能是巨大的,因為阿肯森剛發現了人類的CD46,部分克隆了CR1和DAF,找到老鼠的對應蛋白是順理成章的事,還能從事大量的體內實驗。
我將老鼠膜調節蛋白Crry的工作帶入阿肯森實驗室,當時我們已經看出Crry能夠調節補體homeostasis的功能,因為Crry缺陷鼠身上的補體莫名其妙地被消耗了。但是這些觀察遠沒有成熟,必須深入研究才行。阿肯森的特點就是放手,無為而治,死活都由你,他提供場地讓你發展。這樣我就發現了調節補體Homeostasis的細胞膜機製,也就是膜蛋白通過抑製補體活化而使補體水平保持穩定,這樣病原微生物侵入後可以隨時有武器攻擊,也不會因為過度活化而損害器官。聽起來還是蠻重要的,但是不算偉大的發現,隻是在我看來堪稱經典,為可以向孫子們吹牛的東西。
我的這種不合常理的Courage的事情到處都是,包括拿退休金出來買古董房,現在看來可能賺了百萬美元。
文學界的朋友稱Courage可以翻譯成“無知者無畏”,這個我也不敢苟同。因為如果我們沒有“很少中國人存了這麽多退休金”(貨款專家的話)以及谘詢業務的可觀前景,我們也不敢住古董社區的。今天醫生朋友說他的病人是我們鄰居,並且認識我,他是某公司的CEO。這在古董社區是見怪不怪的,當然各家的身價是差的很遠的。
我也在一些地方是缺乏Courage的,與我的保守個性相關。我在猶太老板處發表了七篇第一作者的文章,包括三篇JCI, Immunity也有共同一作,如果努力應該有希望在州立大學找到Tenure-Track助理教授的位置。當時在瑞士開會時,南卡的係主任就問我是否有興趣,我都沒有回複,我很難決定離開華大。
兒子高中還有一年畢業時,灣區Roche公司的工作隻要我簽字就可以去。家裏人都要我去,兒子居然這樣說過:“爸,我是不會讓機會在我眼前丟失的”,這小子有誌氣。我幸虧沒去,不然會錯過兒子接通知書的驚喜,Roche的高工資也會被華大的學費福利衝掉,我們在灣區絕對沒有在聖路易斯的生活品質。我沒有Courage走出去的原因還因為我在華大看見太多的實驗室被迫關門,助理或副教授都是名校畢業的,都有Science 或Cell, 都被趕出華大,我哪裏有勇氣帶著全家到處流浪?
現在看來留在華大看風景是最好的決定,作為研究教授、谘詢老師和熱門博客作者的三套馬車,我做得都不錯,財富也是這樣得到了最大的量化。在這裏還需要說明的是,研究係列的教授是可以作為職業生涯來選擇的,華大醫學院這個係列的教授擁有6位數年薪的大有人在。
美國自由派的運動對小人物是有好處的,很多科學的最原始的發現都是職位低的科學家完成的,現在提倡功勞分享。曾經使mRNA疫苗成為可能的Kariko就是賓大的研究助理教授或研究副教授,她都是諾貝爾獎的大熱門了。
我與華大的華裔MSTP學生交談時也強調,你未來當了PI,應該善待手下為你工作的人。首先要擁有這樣的觀念:你確實拿到資金後可以雇人,可以為自己實驗室的人發工資,但是你要認識到這些錢並不是你的,是納稅人委托你發放出去的,這樣作為一個團隊才能做出更好的科學。
我以前說過,科學是極少數人推動的,絕大多數包括很多院士在內的人都是混碗飯吃而已。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的這碗飯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