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從聖路易斯華大去費城的美國一流研究所做Assistant Professor的華裔青年免疫學家,最近給我布置了這個任務:“吳老師有空講一下Dennis Loh吧,網上查不到太多他的介紹”。
科學名星往往容易被大眾所遺忘,現在問題嚴重到年輕的華裔免疫學家都不知道自己族群的傑出代表,確實有些讓人遺憾。
我們應該記住Dennis Loh, 在我看來他和Tak Mak是非常優秀的,如果不是至今為止最偉大的兩位華裔免疫學家。Tak Mak發現了T細胞抗原受體(TCR), 這是諾貝爾獎級別的工作,Dennis Loh發現了淋巴細胞的陽性選擇和陰性選擇機理,這些發現對我們認識免疫係統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我們知道免疫學裏的一個很重要的機理是免疫係統對自身組織或抗原的耐受,也就是說與自身抗原反應的淋巴細胞都被清除了,這就是淋巴細胞的陰性選擇過程。如果這個過程出現問題,我們就會出現係統性紅斑狼瘡或類風濕性關節炎等眾多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從另一個方麵考慮問題,淋巴細胞是要成熟和經過外周血釋放到不同器官和組織去執行防禦任務的,它們必須是充滿活力的能夠殺傷病菌的T細胞和產生抗體的B細胞,這個過程就是淋巴細胞的陽性選擇。
淋巴細胞的陽性選擇和陰性選擇機理是Dennis Loh和他的華裔學生Bill Sha通過人類首個TCR的轉基因小鼠發現的,他們發現這些選擇過程是通過TCR與不同的MHC分子的結合來完成的。Bill Sha和Dennis Loh在轉基因鼠中能定向決定TCR與什麽類型的MHC結合,從而決定了淋巴細胞的生與死。
Bill Sha在1988年的一年裏做出了兩篇Nature, 後來又追加一篇PNAS, 可以說是風光無限。
在Bill Sha之後,現在成長為美國當紅免疫學家的華大院士Ken Murphy加入Loh的實驗室,他們的膽子更大,做出一個識別ovalbumin (OVA)的著名的TCR轉基因老鼠DO 11.10。Dennis曾經對阿肯森說過:“現在加入的博後一個比一個更聰明”。這OVA是老鼠體內不存在的蛋白,但是當Murphy把OVA打入能識別它的轉基因鼠後,能夠誘導抗原特異性的T細胞大麵積地死亡,再次加強了淋巴細胞的陰性選擇理論。
他們發現這些原理是在細胞凋亡機製不明確的時候,後來技術上來後,特別是以色列人發明的Tunel染色成熟後,Jonathan Sprent在Scripps發現淋巴細胞在胸腺的皮質大量死亡。超過90%的T細胞在胸腺的陰性選擇中死亡,隻有很少的“品行端正”的T細胞才會釋放到外周血和全身。
隻有在胸腺或骨髓受到良好選擇或教育好的淋巴細胞,才會在外周器官或組織裏幹好事而避免損傷自己。就像在西方世界求生存的華裔,自己在原住國所塑造的品行決定了你在外麵的世界能走多遠。
Murphy也是在Loh實驗室,從一個神經病理學家變成了家喻戶曉的免疫學家,Murphy在不同場合說過:“Dennis改變了我的人生”。
Ken Murphy的新出爐的華裔博士生Xiao Huang剛完成論文答辯,他的科學和表述都屬上乘,北大畢業生的英文說得近似於母語。還有前不久畢業的Xiaodi Wu, 以及成為美國名校教授的印度人。Murphy的博士畢業生在哈佛發現了T-bet, Murphy自己則為我們帶來Th1/Th2的分化,DC亞群的遺傳控製和BTLA, 所以Dennis Loh的科學遺產仍然鮮活。
我簡要地談了Dennis Loh的劃時代貢獻,這些貢獻往往被人遺忘。雖然他在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的時候為HHMI (休斯醫學研究所)研究員,每年幾乎隻發表Nature, Science 和PNAS的文章。但是因為他的心氣相當高傲,略帶口音的英語極為鋒利,他不是很容易與人擁有好的關係。
Dennis Loh與瑞士/德國人Harald von Boehmer同時做出人類首個TCR轉基因小鼠,但是後者拿到的榮譽與功勞比Dennis大多了。
Dennis曾經為CD45的研究與Matthew Thomas不愉快,他可以去動物房把即將從自己實驗室獨立的博士後的老鼠殺掉。當然他的最為轟動的事件,是把對門Korsmeyer實驗室發現的Bcl-2基因knockout掉,他的Science比Korsmeyer描述同樣Knockout工作的Cell僅早幾個月發表。Dennis的辯詞是在哈佛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但是這是在友好的華大啊,況且是發生在兩實驗室有交叉輪轉的學生的情況下。
這裏麵也與華裔男性在美國社會裏所遭遇的排擠有關。正是因為他們特別聰明而修養又不夠的時候,他們總覺得自己吃了虧,所以他們反擊起來也相當強烈,方法又欠妥當,讓美國社會難以接受。他們往往是自己的前半生在競爭激烈的美國辛苦建橋,但是後來又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直接的後果是拚命地炸橋。
華裔傑出女性在美國的境遇遠不是這樣的,她們受歡迎得多。在生物學上,承載基因和播種基因的個體所麵對的進化壓力是不同的,後者往往會被看成是入侵者,特別是在異族為主體的社會裏。這是我觀察到的傑出華裔男性精英的普遍挑戰,他們幾乎都是名校畢業,非常聰明又十分刻苦,但是他們的有些行為有礙於他們走得更遠。可以上升到社會人才學的理論高度,所以我想稱這種現象為:“小中男挑戰綜合症”。
我們再來稍微詳細地談Dennis Loh的人生,他從台灣到日本最後抵達美國留學,有段時間還因兵役的原因害怕在台灣停留。我們開始甚至認為他是日本人,但是他是地道的中國人,雖然會說一口日語,所以不知道父母是在他多大的時候帶他去的日本。他從美國Caltech本科和哈佛醫學院MD畢業,娶阿根廷德裔女子為妻,他的另一個特點是懂很深的金融知識。
Dennis Loh從醫學院畢業後不願意當醫生,而是入MIT的諾貝爾獎得主Baltimore實驗室做博士後。在華大成為HHMI研究員獨立後日夜工作,在這裏做出了裏程碑式的貢獻。他在華大還是過敏反應和免疫科係的主任,但是他從來不上臨床或者懂臨床醫學,幾乎就像是不穿白大褂的PhD。從這方麵看,Dennis與常年是美國最佳醫生的阿肯森完全不同,但是美國的體製非常寬容這種人才的多樣性。
據阿肯森講,Howard Hughes(休斯)醫學研究所的成立完全是因為休斯為了逃稅的目的,美國國會曾經調查過休斯的稅務問題。當時委托哈佛的內分泌學家組建,這可能解釋為什麽華大的創始HHMI研究員全部擁有MD學位。當時HHMI給每位研究員相當於3-4個NIH RO1s, 阿肯森說有時20-30萬美元的特別研究需求,你寫個一頁紙的請求就會給你,HHMI給員工的福利也是甚豐。
休斯當時是世界首富,以我們聖路易斯為基地的TWO航空就是他的,他最大的賺錢產業是在德州的休斯飛機製造,因為冷戰贏利頗豐,他還在好萊塢拍過電影。但是這麽聰明的人在晚年幾乎瘋掉,常年懷疑別人害他,食物需要過幾道關,最後因為拒絕醫療透析而因腎衰竭去世。他曾經從公眾視線消失了數年,電影有過這樣的場景,美國眾多記者聽一個錄音看是否出自Howard Hughes。
Dennis Loh在人生的黃金時期放棄學術,在沒有太多管理經驗時,居然能去羅素公司當資深副總裁。當時他在羅素公司的職能之一為分管整個日本事務,所以太太還跟去過日本。他曾經為華裔學生博士答辯回過華大,吹牛自己每小時以千美元計算賺錢。他在工業界幾年下來恐怕賺了數以百萬計算的收入,50多歲退休。現在的生活是周遊列國,加上抗議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的迫害。他還代表巴勒斯坦人到聯合國請願,有個牌子是:“Caltech畢業生和哈佛博士為巴勒斯坦鳴不平”,這家夥這時候就不提華大了?
他從前以對人生目標之高遠而著稱,以至於他的混血兒子回華大看大學時,我們笑話Dennis會認為那是失敗。他年輕時的競爭性有多麽強烈,可以從這個例子看出。他在哈佛或MIT的時候,跟朋友學打網球,突然冒出一句:“不達到世界最好,根本沒有必要學”,所以他是華大最早做PCR的人。
Dennis和阿肯森都是人生的贏家。我們真不知道應該選擇什麽樣的人生,是Dennis那樣賺飽提前退休,還是阿肯森這樣用他那根難以置信的筆,對文章中的每個字都挑剔;現在?案寫出的申請標書投出後,還盼望NIH能高抬貴手給他錢?這是不同的人生選擇,大家到了這個年齡都有花不完的錢。
我們必須承認,沒有Caltech、哈佛醫學院和MIT博士後的教育就沒有Dennis Loh。在競爭激烈的美國學術界,白人可能從州立大學畢業後成功,但是從非美國名牌畢業的華裔在美國大學的成功例子不多。美國名牌大學是亞裔在美國發展的敲門磚,同期的華大醫學院神經內科係主任Dennis Choi, 長像十分的韓國或中國(母親是華裔), 但是他的本科、MD/PhD和住院醫生訓練全部是在哈佛完成的,他後來當過默克的執行副總裁。
Tak Mak (麥德華)可能是個例外,他來華大時說,自己當年考上了美國名牌,但是因為讀不起而隻讀了Madison, Wisconsin本科和加拿大Alberta大學的PhD。他後來又重返Wisconsin,在諾貝爾獎得主Howard Temin實驗室學到了做科學的真諦。
William C. Sha
Ken Murphy
我還是以我幾年來談及Dennis Loh的朋友圈來進一步介紹他,在文字上做了些修佈和擴充。照片取自他以前的臉書,也算是公共空間的材料。
1。談及David Baltimore: “他現在82歲了,剛在Caltech關實驗室。37歲得諾貝爾獎,我第一次聽他報告時,他隻有50多歲。當時他的博士後Dennis Loh請他來的,慶祝我們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醫學院百年華誕,所以我見過Baltimore非常敏銳的時候。更早是在美國關於基因工程安全性的國家級討論的時候,Baltimore很年輕,但為主角之一。
Dennis Loh為推薦自己的MD/PhD 學生Bill Sha去Baltimore的實驗室,一個電話就搞定了。Bill Sha在Loh實驗室發了兩篇Nature, 開創了重要領域,在80年代通過轉基因發現淋巴細胞見到不同抗原後的生與死,positive and negative selections,對免疫耐受和自身免疫性疾病至關重要。
Bill Sha從Baltimore 實驗室出爐後去伯克利做Assistant Professor, 他在伯克利也輝煌過,曾經克隆過與陳列平發現的相近的膜蛋白。但是他後來申請NIH Grant遭遇困難,原因不明,現在長期在伯克利教免疫學,基本上沒有了實驗研究。Bill Sha的經曆告訴我們,人生的路很長,年輕時的風光有時隻是短暫的,他是放棄行醫而決定僅走研究這條路的人,因為他擁有華大的MD/PhD。
2。Dennis Loh的明星學生,現任伯克利教授Bill Sha的訪談介紹:“William C. Sha grew up in Chicago. His father and mother worked at the Argonne National Laboratory. During high school, he published with Ejup N. Ganic, later President of Bosnia and Herzegovina. While studying at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he worked at Argonne National Laboratory with Ely M. Gelbard, a formative experience that convinced him to enter an MD/PhD program. He attended Washington University, where he studied immunology with Dennis Y. Loh before accepting a postdoc with David Baltimore at Rockefeller University and the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Sha then accepted a position at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 He conducts immunology research on the role of costimulatory molecules in regulating the immune response and on B- and T lymphocyte cell interactions.”
3。聖路易斯華大的HHMI當年最成功的招募之一,就是吸引到Stanley Korsmeyer和Dennis Loh。Stan剛在NIH克隆Bcl-2(與澳大利亞的Suzanne Cory競爭), Dennis在麻省理工學院David Baltimore實驗室。但是即使這樣,Timothy Ley在一次開場白時說:“考慮華大競爭的環境,Stan的荷包裏裝有Bcl-2的基因,還和我們一樣不知是否能在這裏成功?”。Korsmeyer從NIH來華大時應該是終身的副教授,因為他在NIH就是獨立的資深研究員。我在地圖上查到他長大的Beardstown, Illinois, 他來聖路易斯就像從東海岸回故鄉,並且有誌氣在中西部把科學做到一流。前幾天,我聽一位從伊利諾南部去哈佛當教授的學者的報告,引薦人說:“他證明了一種說法,從中西部出來的人總是最好的!”。 當時HHMI招聘的條件是擁有MD的科學家,幾乎是Baltimore的一句話,使Dennis Loh來華大。
4。這期的Journal of Immunology回顧免疫學的經典,選了Fred Alt的Science論文,他們應用TCR轉基因救活了RAG踢除老鼠消失的T細胞。人類首個TCR轉基因鼠是在聖路易斯華大的Dennis Loh實驗室做的,Dennis、Ken Murphy和日本博後都在此Science論文中。我時常提醒年輕人,現在世界最風光的免疫學家之一Ken Murphy是中國人訓練出來的。Loh的科學遺產仍然鮮活,雖然他自己在五十出頭就退出江湖周遊世界了。
5。人類有限的基因能夠產生無限的抗體,甚至產生針對自然界不存在的抗原的抗體,這個問題長期困擾免疫學家,但是被首位日裔美國諾貝爾獎得主和分子免疫學家利根川進解決了,那就是抗體基因可以通過剪接後重排,這樣的排列與重組在數學上就可以產生天文數字般的抗體。
利根川進是UCSD培養的首屆博士生,拿J1簽證,美國趕人,他隻有帶著前妻去瑞士Basel才做出此項結果。號稱在瑞士不睡覺的日本人,英語差到別人聽不懂,但是當年諾貝爾隻授他一人。還有傳聞說,他對女性研究人員非禮到說不出口的程度。他與華大Dennis Loh合作過,鬧翻,利根川進揚言要打斷Dennis的腿。
再講規矩得多的偉大的免疫學家,Herman Eisen,人類首先知道抗體產生有個親和成熟的過程,也就是再次免疫後所產生的抗體的親和力是以前的成千上萬倍。這個對疫苗製備和實踐意義重大的經典工作是Herman在聖路易斯華大做出的,他後來80年代被MIT挖去,開創了那裏的免疫學科。當時Herman有多麽超前呢?他做此工作的1964年比Max Cooper發現產生抗體的B細胞還早兩年。
6。如果要說誰是土匪,華大教授Ken Murphy就是個美國土匪。今天參加Trainees的Work in progress, 他在鏡頭正前方,腳蹬在桌子上,有個時刻他把整個腳抬起來扣癢,我沒拍到[呲牙][偷笑]。論成就Murphy 是美國科學院院士,在Dennis Loh實驗室發現大量淋巴細胞在遇自身抗原後死亡;獨立後Chyi在他實驗室發現Th2和Th2的分化機製;現在則發現DC的亞群控製機理,還不包括華裔和日本人在他實驗室克隆的BTLA, 這小子把它專利化,不知掙了多少?
7。紀念Evan Sadler的文章,由他的兩個同行或前直接競爭對手Ken Kauhansky和David Ginsburg共同執筆,發表在美國血液協會的通訊上。所謂同行評議,無論是對你的文章、經費甚至在你離開人間後寫的紀念文章,都是最直接、最詳細也是最公正的東西,你的所有命運和遺產都在你的同行的眼皮底下,而你對世界的貢獻幾乎都是以文字的形式存活的。
因為大家幾十年在同一領域,David甚至在克隆vWF和ADAMTS13時為Evan的直接獨立的競爭對手,特別是共同克隆後者的激動人心的時代。講點科學,von Willebrand疾病是最常見的出血性疾病,Evan在西雅圖,David在哈佛在各自博後期間找到了導致這種疾病的蛋白,克隆了這個被稱為von Willebrand Factor (vWF)的蛋白,其分子量可能從40萬到20百萬(30萬的單體組成),這個巨大蛋白的發現讓人類對此類疾病的機理進入到分子水平,而Evan對vWF的功能研究是在華大作為HHMI研究員的課題。vWF有兩大功能:一個是作為內皮細胞膜上的受體使血小板粘附而參與凝血,我們知道血小板在血管損傷處的聚集對凝血事關重要;vWG的另一個重要功能則是攜帶第八凝血因子去凝血,所以vWF的缺陷和功能異常應該會導致出血的機會增加。像vWF這麽大的蛋白,必須有蛋白酶來切割才能產生小的活性蛋白去行使生物功能,這就是同濟校友鄭興龍在Evan實驗室做出的傑出貢獻,他們找到了切割vWF的蛋白酶ADAMTS13,一個名字十分奇怪但是擁有重要功能的酶。
Ken和David在文中盛讚Evan的為人和對科學的貢獻,認為他的貢獻將不會隨他軀體的消失而離開我們,這就是我長期認為的,科學家和藝術家對世界的長久影響要超過某些曾經風光的政治強人。Ken和David在這裏為我們清楚地描述了Evan追求精準的特點,他去哪裏都跑步並且記表,紅燈阻斷跑步時則讓記表停止。有次他在費城跑步時,自己發生室上性心動過速,他自己通過刺激頸的迷走神經來抑製心律失常,還是個危險的操作,他不愧是杜克的MD/PhD (之前以普林斯頓最高榮譽本科畢業), 而他在做這些自我治療時,他自己按時把那記時的跑表停止。
他們感歎Sadler對待跑步就像對待科學那麽精益求精。我想在這裏談談做科學的風格,這個可能與人的性格相關,包括Evan的上述專注的性格。在九十年代,我們CSRB的十樓十分風光,很少的幾個實驗室幾乎能創造每四個月一篇Cell, Nature或Science的記錄。我想比較這四位當時HHMI研究員:John Atkinson,Evan Sadler, Dennis Loh和Stan Korsmeyer, 現在看來他們對科學的貢獻各自千秋,各自以自己的東西立足科學史,Atkinson發現補體調節蛋白,Sadler的凝血分子機製,華裔Loh做出人類首個TCR轉基因鼠並且發現淋巴細胞選擇與耐受機製(還應該包括培養出Ken Murphy), Korsmeyer則是凋亡領域的開創人。Loh和Korsmeyer實驗室大量產生名牌雜誌的文章,而Atkinson和Sadler則多發Journal of Clinical Investigation, JBC或PNAS, 鮮少Nature或Science。Atkinson和Sadler是否感受到鄰居的壓力?我不得而知,但是他們永遠在自己的三分田裏耕耘,Sadler更是當了幾乎是他們中最長的HHMI研究員。
那是基因踢除的瘋狂年代,Dennis Loh後來變成見重要分子就knockout的程度。Loh不惜做走廓那邊Korsmeyer發現的Bcl-2的敲除老鼠,僅幾個月在Science早於Korsmeyer的Cell文章發表。兩邊都有相互輪轉的學生,沒有不透風的牆,結果關係弄得極僵。Andy Chan來華大,Loh與他合作把ZAP-70敲除,大有近期結構學家從植物做到人腦的態勢。
8。Ken Murphy到底有多牛:A。在Dennis Loh實驗室發現淋巴細胞的Positive and negative selections。所以當今世界最具風頭的免疫學家Ken Murphy (剛在2018年11月發篇重要Science Paper), 是中國人Loh訓練出來的。Ken在很多場合說Dennis Loh改變了他的一生;B。Ken獨立後不久,揭示Th1/Th2分化機製(Chyi Hsieh的部分工作), 標誌性成就來自這位台灣裔中國學生;C。近十年連續發現控製DC(樹突狀細胞)分化的不同基因,最後一條是Murphy 當選院士的原因。這是Emil Unanue說的,他並且強調院士評選時,論及你的成績隻需要幾句甚至一個話,多了都是廢話;D。主編世界最受歡迎的免疫學教科書Janeway’s Immunobiology則是次要的,隻有國內同濟人在意這些。
9。在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設有Stanley Korsmeyer的紀念講座,他的人生相當輝煌,最為多產的那段時光就是在我們這樓裏度過的,包括克隆Bax,BAD和BID等係列凋亡基因。該講座通常由他的好朋友和前同事Timothy Ley主持,講座開始前是幾十張Science, Nature和Cell及其子刋的封麵照片在視頻中輪轉,全部出自Korsmeyer實驗室,配上他的微笑,令人感動。肺癌奪去了從不抽煙的他的生命,隻有54歲。華大的HHMI當年最成功的招募就是Stanley Korsmeyer和Dennis Loh, Stan剛在NIH克隆Bcl-2(與澳大利亞的Suzanne Cory競爭), Dennis在麻省理工學院David Baltimore實驗室。但是即使這樣,Timothy Ley在一次開場白時說:“考慮華大競爭的環境,Stan表荷包裏裝有Bcl-2的基因,還和我們一樣不知是否能在這裏成功?”。Korsmeyer從NIH來華大時應該是終身的副教授,因為他在NIH就是獨立的資深研究員。我在地圖上查到他長大的Beardstown, Illinois, 他來聖路易斯就像從東海岸回故鄉。當時HHMI招聘的條件是擁有MD的科學家,幾乎是Baltimore的一句話,使Dennis Loh來華大,做出了人類首個T細胞受體特異性轉基因老鼠,並以此發現了淋巴細胞的positive and negative選擇機製,因為他們可以向轉基因鼠注射特異性抗原而造成那些T細胞死亡。這個演講人係列中,不是諾貝爾獎得主就是潛在的諾貝爾獎競爭人,包括2014年的演講人Bob Schreiber。他們把王曉東列第二位,可見聖路易斯十分認可他的貢獻。以前Korsmeyer的父母還出席,現在至少父親已經去世了。Stan的太太也來參加過這演講,也不知道血液科醫生怎麽在UCSF把ICU的護士發展成了太太。在Schreiber演講時,Stan的兩位兒子也特地趕來,兩位都與生物醫學無關。Schreiber看著他們兩人長大,因為他們兩家在Clayton是鄰居。
10。今天車子泊在醫學院周圍,使我能感受聖路易斯中城的不少變化,好多新建築和正在建新樓的吊柱車。Central West End的咖啡屋讓我們找點巴黎的味道,Laclede還真有家法國餐館,對麵則是我經常光顧的中華炒飯。一位香港來的華裔教授,他在外麵做完博士後回母校任教,華大傳奇教授Dennis Loh的學生。他在華大讀博士時為80年代,當時這裏治安不佳,他曾經告訴我,他在醫學院周圍道路上時有黑人向他吼叫,讓他滾回去,他反擊說你也滾回非洲去。後來他也疲了,當黑人再次讓他滾回去時,他則說:“你別著急,我正在打包準備離開呢!”
11。以前聽說過,現在這些照片證實了,曾經的世界著名免疫學家Dennis Loh, 退休後的重要使命是為巴勒斯坦呐喊[呲牙]。他呼籲製裁以色列,和德裔太太去聯合國聽證,家裏掛巴勒斯坦國旗,這是屬於美國的特殊的左翼人士。他的導師David Baltimore還是猶太人。
12。參加醫學院院長為Skip Virgin和Ken Murphy當選院士舉行的慶祝儀式。一個不算太大的病理係擁有四位美國科學院院士,前任院長Shapiro直稱非常特別[強]。Murphy還是一如既往動個不停,私下糾正了Emil Unanue介紹他的經曆有誤,Emil連Dennis Loh的名字都不提實屬偏見。
根據Murphy今天所言:他做病理住院醫時開始是在Gary的實驗室輪轉,他和Gary關係不佳,並且Gary當時準備離開華大。但是,Murphy一直與Stan Korsmeyer(Bcl-2等係列凋亡蛋白的發現者)有聯係,從Korsmeyer在NIH來華大前就有聯係。Murphy想進Korsmeyer實驗室,但是Korsmeyer告訴他自己實驗室已滿員。這樣Murphy說他處於人生的關鍵轉折點,他沒有地方去了,他找到了同是Howard Hughes研究員的華裔Dennis Loh。
他們做出的TCR轉基因老鼠首次揭示T細胞的negative selection機理,將TCR轉基因識別的蛋白注射入老鼠後能夠迅速造成那些抗原特異性的T細胞成片死亡。我們機體裏麵開始是存在識別我們自身蛋白的淋巴細胞的,這些所謂自身免疫細胞如果不能經過他們發現的negative selection過程,我們就會得各種自身免疫性疾病,所以是項根本性的發現。客觀評價,Murphy獨立後的成就現在應該還沒有超過Dennis Loh。Loh在華大可能擁有的20多篇文章中,絕大多數在Nature和Science上發表。他為Caltech本科,哈佛醫學博士,為成年後才到美國讀書的華裔。
有個事情很說明Loh的性格,Caltech的畢業生多少有些這樣的特點,我見過幾位聰明絕頂但是不會社交的Caltech人。Murphy有次做完報告後,提問期間Loh舉手,Murphy趕緊說:“Dennis,什麽問題?”,Loh說:“報告很好,隻是你忘了提及老鼠是在Loh實驗室構建的”,台上的Murphy頓時傻了,別無選擇,隻好陪不是。還有另一位從Caltech畢業的我們補體領域的著名科學家的類似故事,他在國際會議上,在競爭對手實驗室的博士生做完報告後前去提問:“你講的不錯,但是全是錯誤的”。
Loh離開華大後,做了幾年Roche公司的資深副總裁,賺得滿盆。大概五十出頭就不幹了,完全退休,周遊世界。科學家的退場很冷清,除了那些文章外,我現在連穀歌到Loh教授的照片都難,還好他有臉書,也更新照片。Loh娶了德國太太,他太太很早就不工作在家培養孩子,Loh正當年時基本上日夜在實驗室裏,他還與對麵Korsmeyer實驗室爭搶課題。有次Loh重返華大是送他的一個孩子來華大讀大學,大家的評論是:按照Loh的標準,華大遠不夠好啊。
我們不能完全以院士論及學術成就,科學發現的重要性是可以擺脫院士頭銜來評價的。論學術成就,我的老板早就應該是院士(僅是美國醫學科學院院士),他當年開創了一個嶄新的領域。一些人得諾貝爾獎了也不是院士,發明polio疫苗的Salk也不是院士,但是Salk研究所院士倒不少。
13。周五在電梯裏碰見Ken Murphy 。我祝賀他在今年AAI(美國免疫學家協會)將會被授予一個比較重要的獎,他隨口說:“混了這些年,這把年齡總會有人要給點什麽獎給你,那照片還不像我!”。Murphy為華大的HHMI研究員,早年在前華大的華裔教授Dennis Loh實驗室做出了被世界廣泛使用的T細胞受體轉基因鼠,獨立後又做出TH1/TH2分化的經典工作,還克隆了BTLA。今天剛得知我的博客被放入文學城名博(圖二和圖三),我是不是也應該像Ken說:“讀我文章的人多了,他們自然應該給我博客一個稱呼!”
Bill Sha和Dennis Loh的裏程碑論文。
我應聖路易斯華大的青年才俊的要求寫了這篇文章。現在他給出了這個深刻的回複:
“感謝吳老師的詳細介紹!看著Dennis的人生,很難讓我羨慕,雖然他做出了這麽多重大的發現,我應該會更羨慕John的人生。“小中男挑戰綜合症”總結的很好,我覺得可以更大範圍的概括為“自卑挑戰綜合症”,從小內心自卑或者覺得被歧視的人,不管在哪做什麽做的多成功,總會想著要向別人證明自己多牛,為了成名為了證明自己而努力,這樣的人生我真的沒法羨慕。除了小中男心態以外,我大膽猜測Dennis也許是從小父母要求非常嚴格期望非常高,導致他對自己這麽高的要求。相比和Dennis同時代同背景科研造詣同一檔次的Lily Jan和Yuh-Nung Jan,我也許更敬佩和羨慕詹氏夫婦”。
超級的自尊往往是自卑的表現,這在聰明的鄉裏人裏麵常見,我是經常見到這種現象的。
華裔青年免疫學家的留言中的John指阿肯森,我和阿肯森都認識他,對他即將去Wistar Institute做助理教授甚為高興。美國是個機會之地,我向阿肯森轉告這個好消息時特別提到,他的父親是早年留美人士,當時在美國看不到機會就回國了。回去後就培養這個兒子,使他能在美國讀博士,即將成就獨立的科學人生,中國人的留美之路可以說是前赴後繼。
另外,在繈褓中或小時候從美國帶回中國的留美人士的後代,像丁肇中那樣,他們重返美國後與我們的ABC後代不同。我因為帶他們,也有些體會,他們的使命感比ABC強多了。
其實回過頭來看,隻要是在一流大學,且自己有獨立的實驗室,距離諾貝爾獎真的不是很遙遠。
老中的心胸不大,有些時候不豁達。純粹喜歡研究的有,但不多。有些西人,比如Cory, 把研究當愛好,境界就不一樣。我猜你文中的阿肯森應該也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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