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理論的傳播從創出新詞開始

今天為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教授Bob Schreiber的全校報告，從題目可以看出語言或概念的重要性，我們在這方麵差得很遠。James Allison在一篇綜述文章中提出Checkpoint的概念而風糜學術界, Schreiber提出Cancer immunoediting（腫瘤免疫編輯）的說法，進一步發展成三E理論（腫瘤從輕到重的順序：Elimination，Equilibrium和Escape)，前者幾乎會得諾貝爾獎，後者則成為美國科學院院士。反觀陳列平他們辛苦找到新分子，取個奇怪的名字，還被別人把它叫成PD-L1。華裔常因語言運用的缺陷而無法吸引人，往往吃悶虧。

Schreiber是Unanue從Scripps招來的，以前就幾乎有師生關係，他應該不是後者的直接博後。Schreiber以前是做補體的，抵華大後做細胞因子特別是幹擾素，好多IFN和受體的抗體和踢除老鼠都出自他實驗室。Schreiber開始做腫瘤免疫時，Unanue曾經在公開場合根本不相信那是一個好方向。幾個方麵構成了Schreiber現在的成功：第一，大量免疫剔除老鼠的存在，使他能在裏麵接種實體腫瘤，並且發現沒有淋巴細胞的老鼠（RAG KO等）的抵抗腫瘤的能力降低，癌細胞在這些免疫缺陷的老鼠中瘋長；第二，他擁有很多抗幹擾素等細胞因子的抗體，可以直接應用到腫瘤免疫治療，這些因子在天然抗腫瘤免疫中起到重要作用；第三，從野生和RAG KO老鼠體內分離出的腫瘤的特性不同，前者遭遇過機體的免疫係統處理，後者沒有，而從這些老鼠中分離的癌細胞的惡性程度會不同，這就是Schreiber的腫瘤免疫編輯概念的來源。免疫係統與腫瘤是一個平衡點的問題，前者薄弱或後者的瘋狂程度，都能打破這個平衡，實質上機體細胞恐怕無時不在惡變過程中。

隨便數數，這是華大近年與免疫相關的美國院士：Unanue, Schreiber, Murphy; Virgin; Yokoyama; Atkinson; Ley; Beverley和Sibley。還不包括新生代的幾乎每年都發Nature或Cell的Colonna和Diamond。與Schreiber合作的計算生物學助理教授（Max), 為從麻省理工來的俄羅斯人，抵達聖路易斯後不久就出好結果，他曾經代表俄羅斯得到國際化學奧林匹克的銀牌。與哈佛不同的是，華大講究校內合作，教授間的關係大部分都融恰。他們在學術報告場合又喜歡坐最前麵，小報告更是濃度高，形成在世界其他地方少見的豪華陣容。

華大的傳統就是留不住在這裏做出名的人，這使我們失去Stanley Korsmeyer、Andy Chan、Andrey Shaw和即將離開的Skip Virgin, 因為東西海岸的哈佛或大公司用幾千萬美元挖人時，華大陪伴不起。但是對Schreiber是個例外，華大頂著了Sloan-Kettering的重金競爭。Amazing，Schreiber和Korsmeyer以前住在Clayton的一條街上。

剛聽完Bob Schreiber的精彩報告，報告是由今年的美國免疫學家協會主席Yokoyama引薦的，他說要Bob在校內約時間演講不容易，因為他滿世界跑，但是Yokoyama重點談了Schreiber的二點貢獻：一個就是他和Unanue共同經營把華大免疫學博士項目辦成世界的one of the premier centers; 第二點為他對腫瘤免疫的貢獻，評語是“使用revolutionized都是低估了”，他認為Schreiber奠定了Checkpoint免疫治療的理論基礎。按此評語，Schreiber與Honjo和James Allison分享諾貝爾獎的可能性都有。當然朋友之間的美譽在所難免，我聽完報告後確實激動人心，幾方麵介紹給大家聽，懂行的人自己判斷吧。

首先，Schreiber重點講了他們2014年的一篇Nature文章，革命性的發現，為2012年他們實驗室日本博後做出的Nature文章的繼續。現代測序技術使他們能夠識別癌細胞的突變，然後分析這些癌細胞突變物的多肽是否與體內的MHC I結合，通過測定這些多肽的RNA順序找到了Tumor-specific neoantigen。這裏需要精深的現代計算生物學的工具，十分昂貴。這種腫瘤特異性抗原叫mLama4-mAIg8, 因為它是與MHC I結合的抗原，所以能夠刺激機體產生特異性的CTL（殺傷性T細胞，CD8+細胞)。所謂腫瘤特異性抗原是幾代免疫學家的夢想，因為它是所有疫苗的基礎，打一針就能治療你的癌症，他們確實應用mLama4-mAIg8作為疫苗免疫動物，可以達到與應用checkpoint拮抗抗體同樣有效的抗癌效果。這個結論在2015年和2017年被至少三個組在Science和Nature上重複，包括現在賓大當頭的華大Korsmeyer實驗室的前博後Gerald Linette的組。這種抗原來自機體內的腫瘤突變並且具有特異性和外源性，華大已經有好幾個臨床科係正在應用這種疫苗進行臨床試驗，腫瘤疫苗這個夢想可能成真。

Schreiber今天講了些未發表的資料，他們也找到了與MHC II結合的腫瘤抗原，並且如果使用MHC I和II的腫瘤抗原聯合免疫動物可能更有效。考慮競爭因素，我就不說抗原的具體名稱了。另外他花費相當的時間，講解利用先進技術定位腫瘤周圍浸潤免疫細胞的群體分布。圖譜很像東亞的地圖：日本和周圍島嶼，包括中國的海南島，可能是T細胞或NK細胞的地盤，但是巨噬細胞則是相當令人意外的宏大版土，像中國大陸的東三省和華北的廣大地區，並且這些免疫細胞隨著免疫治療的進程而不斷發生動態的變化。從Schreiber的這個比方，相信他去過日本和中國，而我聽報告的旁邊就是日裔美國人。

科學的硬成就固然重要，掌握屬於自己的Talking points往往更為關鍵。大家可以看出Checkpoint、Immunoediting和Microsoft的共同點，它們都是兩詞或詞根的合並產物，這就是富有創造性的拚寫文字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