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續繪裸像百花嶺  
 
作者:與塵共舞(2013)   
   
       
        黃燕聽了張達的話,心中暗喜,既然不用在近距離向張達裸露身體, 那麽這場交易自己並不吃什麽虧。她舉步出了玻璃門:頓時,山風拂麵, 陽光暖身,花香陣陣,鳥語鳴鳴,哪是什麽深秋的下午,分明更象一個姣好的春日。黃燕踏在野菊花上,走了大約十米的距離,來到那塊石板中央。 它和竹簾上畫的那塊石板略有不同:那畫中的,是斜立的,而這塊,則是平躺著的。黃燕解開裹布的結,那白絹就順著她的身體緩緩地滑了下來, 成自然型地鋪在石板上,黃燕背身側坐下來,將手輕輕地放在身體兩側的石板上,留給張達一個完美的背影。張達見黃燕擺好坐姿,就關上那扇玻璃門,然後把畫架移到玻璃房的中央,遠遠地看著那背坐著的裸體,有如這片花地的女神,被百花簇擁著,神聖不可侵犯。張達拿起炭筆,在畫布上飛快地上下舞動,淋漓地左右磨擦:這是他心中追求的聖潔,這是一段 曾讓他癡狂的情緣,這是一個至今都無法解開的心結。  
 
        那是美院人體藝術作品展暨模特感謝會後的一段時間,校園沸沸揚揚地傳言著張達和夏荷戀愛的新聞。有人感慨地說:“第一刷配第一模, 才子美人,沒得挑!”有人懷疑說:“那夏荷風流成性,和誰都搭得上, 和張達,隻是圖新鮮,玩玩罷了!”有人嫉妒說:“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那張達又矮又木訥,真是不知好歹!看著吧,長不了!”不管這些傳言如何,張達隻是沉醉在自己的愛情裏:他隻在乎夏荷,她使他的生活充滿了希望;他的創作靈感,如股股泉水,湧流不斷;和夏荷一起,他覺得日月星辰的交替是如此的短暫;一天見不到夏荷,他就會魂不守舍,坐臥不安。 那些日子,他沉迷在夏荷的身邊,兩人雙雙出入畫室,食堂,花前和月下。 熱戀中的他,仍舊說話不多:大部分時間,和夏荷一起,他隻是畫, 畫不夠她各樣的表情和姿態;那一段時間,他產生的作品,恐怕連他自己也數不清究竟有多少。 
 
       這天,張達感到無限的鬱悶。再過一天,夏荷就要回安徽老家探親了, 雖說她回鄉的時間不長,隻有十天,但張達卻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一大早,他起來,穿上那件鍾愛的藍色中山裝,換上那條自認為很帥的軍褲, 背著畫夾,約了夏荷,去往一個秘密的聖地:那裏,沒有人情世故,沒有閑言碎語,隻有高山流水和漫山野花。那就是西山的一個被張達封為 “百花嶺” 的峽穀。那是在大三的一個春天,張達獨自入山寫生采景時,發現的一塊未雕琢的處女地。張達的很多獲獎風景油畫作品,都是從這兒獲得的創作靈感。 
 
       那天的百花嶺,是屬於兩人的世界;那天的漫山野花,也象是專為兩 人而開:他們在風中奔跑旋轉,他們在花叢打滾穿越,他們在山泉戲水嘻鬧。在瘋狂中,他們沉醉了,忘記了時間,進入了永恒。張達和夏荷張開四肢,躺在一片野菊花上,喘著氣,看著天上的白雲,慢慢地飄過, 千姿百態地轉換形狀:他們與自然完全交融了。這時,夏荷突然翻過身, 擋住了張達眼前的白雲,說:“張達,這些天,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謝謝你給我的那些畫,我會永遠珍藏的。”張達仰麵躺著,用手托住夏荷的臉說:“你一定要回來。”夏荷在張達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調皮地說:“我若不回來,你會怎樣?”張達把夏荷的臉移開,繼續看著那片他剛才追隨的白雲,說:“你一定要回來。”說完,他起身,坐起來。 
 
       此時,夕陽已近黃昏,他打開畫夾,說:“我再給你畫一幅畫吧, 天快黑了。”說完,把夏荷帶到一塊青石板旁,說:“畫個背影吧,你看,你的襯衣,在夕陽下,多漂亮。”夏荷順服地坐下,擺了個側姿, 讓張達盡情地用畫來表達美麗的黃昏。不一會兒功夫,張達畫好了, 他把畫遞給夏荷,夏荷見畫中夕陽的雲彩映紅了野菊花襯衣,映紅了畫中人的肌膚,讚歎地說:“太美了!張達,你真是個藝術奇才!”這時, 殘陽已戀戀不舍地退進雲層,天邊暗淡了,色彩斑斕的百花嶺也罩上了一層黑色的麵紗。張達挨著夏荷在石板上坐下,他輕輕地拉過夏荷的肩膀, 癡癡地看著她。然後,開始一邊瘋狂地吻她,一邊伸手去解夏荷的襯衣。 當他的手解到她胸前的那粒鈕扣時,夏荷輕輕地抓住了他的手,說:“不要,等我從安徽回來吧。那時,我們再來百花嶺,我要你給我畫一幅背影裸體。讓我們把最美好的那一刻再多留十天,好嗎?” 
 
       當張達給那潤滑的肌膚仔細塗上最後一抹橙色光時,他的畫筆就從手中滑落,掉在了白絹上。他象是被那百花嶺上的承諾抽幹了能量一般, 跌跌撞撞地去打開離他最近的一扇玻璃門。他的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聲嘶力竭地呐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情到濃時情轉薄!為什麽?!啊------” 那悲慘的“啊”聲,令野花驚, 飛鳥散,山泉震,白雲顫。它久久不肯逝去,在峽穀中蜿蜒回蕩。 
 
      黃燕冷不防聽到張達的狂呼,連忙起身,將白絹布擋住隱私,回頭一看,見張達倚靠在玻璃門的出口。她迅速重新把絹布裹好,離開青石板, 往玻璃房走回來。她繞過神情慘淡的張達,徑自來到玻璃房正中的畫架前,
一看:好一幅背影裸體!隻見模特的身體是那種帶霞光的暖橙色,她四周的景致是靜謐的,朦朧的和夢幻的。黃燕禁不住讚歎道:“真美!” 張達沒有反應,隻是呆呆地立在那裏。過了一會兒,他才逐漸從往事的意境裏醒來,到畫架前,用解畫的口氣對黃燕說:“這幅畫的人物是我表現的主題,周邊的山花,夕陽和空氣都被我意向了, 不是現實的。”黃燕點點頭,用一種提醒和戲弄的口氣說:“哦?我怎麽覺得這幅畫的意境,和你辦公室的那幾幅背身,幾乎是一模一樣啊!張總,那個叫夏荷的,可真夠毒的,她讓您如此地沉溺在戀舊的情懷,可知害苦了我們這些無辜的 人?!” 
 
       張達從地上拾起畫筆,象是在質問黃燕似地說:“無辜?你們哪個是無辜的?你認為自己是無辜的嗎?!”黃燕內心不屑和張達爭辯,她隻覺得一種給與後要索取的衝動:裸像已交出,自己這一半的交易已完成, 另一半,張達必須兌現。黃燕問:“張總,背影像您已得到了,請問什麽時候, 您宣布我的代言人身份呢?”張達笑了笑,沒有回答她,而是按啟了玻璃房的對講機,說:“姨媽,晚餐準備好了嗎?”隻聽對講機的另一麵說:“好了。”張達看了看表,對黃燕說:“快五點了, 你回學院 也沒飯吃了,在這兒隨便吃點便飯吧。”黃燕沒有反對,張達就衝著對講機說:“姨媽,上菜吧。還有,呆會兒,您到百花嶺畫室來一下,這兒有一段白絹弄上顏料了,拿去洗一洗。”等這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張達才開始回答黃燕關於代言人的問題:“黃小姐,你過了今天這一關,根據我們的合同,代言人已是非你莫屬了。下周我們去香山拍實景,進行室內製作,代言人新聞發布會就定在下下周,在戰旗舉行。黃小姐,我的諾言一定會兌現的,一個字也不會少。” 
 
        就在黃燕向張達索要代言人身份的同時,秀秀的心中有一種七上八下的感覺。這時,她和陳風已經出了美術館,正往沙灘車站走。隻見秀秀前後左右張望著,象在等人,又象在找人。陳風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半開玩笑地說:“秀秀,我這麽個大活人走在你旁邊,你都看不見?還需要轉來轉去地找嗎?”秀秀略帶焦慮地說:“我是擔心燕兒,平時這個時候, 我們都約好在這兒互相等對方的,今天她沒來,我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說完,又情不自禁地回過頭,望了望不遠處的景山和故宮,自言自語地說: “也不知燕兒,今天一個人在學校是怎樣過的?” 
 
        陳風見秀秀莫名奇妙地又去替黃燕操心,便說:“放心吧。隻要黃燕跟大鵬在一起,還用得上你替她操心?”秀秀說:“可我擔心的,就是黃燕離大鵬越來越遠才會出事呀!”正在這時,兩人路過一個街邊冷食鋪,陳風便拉著秀秀來到鋪麵前,說:“秀秀,來,我請你吃冰激淩。你看,這麽多種,喜歡吃什麽樣的?”秀秀看了看鋪麵外五顏六色的冰激淩貼畫,咋了咋嘴說:“我就喜歡吃雪人的那種。”陳風隨買了兩根雪人冰激淩,遞給秀秀一根,說:“秀秀,怎麽,咱們倆連吃冷飲的愛好都一樣? 我也隻喜歡吃雪人的。”秀秀剝開雪人冰激淩的包裝,輕輕抿了一口,頓時覺得看畫展後的疲勞,一下子就被冷飲的溫度擊退了;接著,她為黃燕而顯出的不安也仿佛被冰涼熨平了。 
 
        他們來到沙灘路口的車站,這裏除了他倆,沒別人等車。陳風見秀秀微微靠著站牌,正聚精會神地用舌頭把那雪人的臉從圓形削成橢圓形,再削成尖形。見了秀秀這般專注的樣子,陳風覺得她純潔又簡單。他想,也許這個樣子,才是秀秀無拘無束本性的回歸。平日的她,總是揣著別人的擔當在生活:她雖是個妹妹,卻總是處處照顧哥哥;同是女生,卻要去替黃燕考慮。陳風突然心生一種萬般憐愛的感覺,走到站牌下,把秀秀拉過來,攏入自己的懷裏,說:“你說是你哥讓你搬回學院住的?” 秀秀點點頭。陳風說:“我覺得這是件好事。仲平的確需要一個獨立的空 間,好好想想他和秦朗馨之間到底應該怎樣了結。”秀秀沒說話,隻是舔了舔手中那根已沒有雪人的冰棍棒。 
 
        陳風忍不住又問:“他現在和秦朗馨怎麽樣了?”秀秀無奈地歎了口 氣,將那根孤獨的冰棍棒從嘴裏拿出來,看著它,說:“從香山回來的當天,他象是換了個人似的,讓我覺得他好象真的從低沉走出來了。可是, 自從那天,他給我馨姐打了電話以來,反倒就更加萎靡不振了。我問他,有沒有跟馨姐說上話,他也不回答,隻是一個勁地抽煙。我忍不住說了他,就被他趕回學院來住了。”秀秀說到這,有些哽咽,她稍微停了一下,又說: “可是,我不住那兒,馨姐也走了,誰幫他做飯呢?”陳風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深有感觸地說:“秀秀,你知道嗎?你這樣寵你哥,其實是害了他! 他是個大男人,應該自己走出來,而不應該生活起居還要你來照顧,又向你撒氣,把你趕出來。”然後,他用一種深思熟慮的語氣說:“他倆的冷戰,也不是秦朗馨出國後才開始的,就我知道已經有很久了。你哥,采取了消極的處世哲學,與世無爭,凡事不求;秦朗馨,是個積極進取的人, 爭強好勝,凡事必求。雖然他們對生活的態度可能不同,但在對待感情這件事上,我覺得他們倆都是不負責任的懦夫。”  
 
       秀秀聽了陳風這一大段評論,心裏覺得他說得對,但又覺得很難接受, 好象句句針紮似的落在心上。她的確愛哥哥,也愛朗馨。在她的記憶中, 哥哥,她,還有朗馨三人經常一起,在東單看電影的幸福時光好晃如昨日,揮也揮不去。秀秀的眼睛濕潤了,那是一種無助的眼淚:她不忍心看著哥哥這樣消沉下去,卻愛莫能助。倆人就這樣在黃昏中依偎著,沉默著,直到公車來,陳風取了秀秀手中的冰棍棒,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拉了她的手,上了車。 
 
       陳風送秀秀回到學院,正趕上學院開晚飯不久。隻見校園裏充滿了三三兩兩結伴打飯的身影。秀秀在女生宿舍樓前停下,對陳風說:“留下一起吃晚飯吧。”陳風看看表,說:“不行,今天晚上,我約了父親和大哥進行電話會議的,我需要趕回辦公室,再整理整理市場分析的數據,好向他們匯報我的工作。”秀秀理解地點點頭,說:“你調查的結果怎樣?你們南風皮衣向北方進軍嗎?”陳風笑了笑,認真地說:“秀秀,這是商業機密,我現在不能說,但是,今天的電話會議後,福建很快就會做決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完,他在秀秀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做了一個告別的姿勢,走了。 
 
       陳風走後,秀秀懷著滿滿的藝術和愛情收獲,回到宿舍。此時,宿舍除了尹帆,另外的兩個北京室友也回來了:她們一個叫王瑩玲,另一個叫許聰聰。原本,秀秀的寢室有七張鋪位,本來住七個女生:大一的時候,有一個隨父母移民澳大利亞了;大三的時候,又有一個自費留學去了美國。所以,到了大四,寢室就剩五個女生:秀秀,黃燕,尹帆,王瑩玲和許聰聰。後麵這兩個人,家是北京的,他們一般在周五的下午就回家了;到了周日的晚上,才趕回來,吃晚餐。秀秀見她們三人圍坐在長桌前, 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見秀秀進來,就敏感地停止了正在進行的話題。這種當著秀秀的麵製造出的不正常的平靜,已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隻要黃燕有什麽新聞或是傳言,他們三個就喜歡這樣圍成一小堆,在背後議論, 說長道短。 
 
        秀秀來到她的鋪位前,放了包,又掀開上鋪黃燕的簾子,見她不在, 就知道準有什麽事發生了。她在床邊坐下,一邊拿飯票,一邊問尹帆: “燕兒呢?”尹帆說:“你和陳風剛走沒多久,她就出去了。”“出去了?”秀秀意外地說,又追了一句:“是和大鵬一起嗎?”尹帆的眼珠子從王瑩玲,轉到許聰聰,然後又從許聰聰轉到秀秀,神秘地說:“大鵬?誰知道呢?可能是吧。不過,今天我看她是從梧桐林往南門的方向走的。”“梧桐林?”秀秀聽了,手禁不住地抖了一下,連飯票都撕破了。 “梧桐林”這三個字告訴她,黃燕不是和大鵬一塊出學院的:因為,自從德語係發生殉情自殺案以來,大鵬一再叮囑秀秀和黃燕,不要擅自到南校園那邊去。那燕兒這是去哪兒了呢?難道她自己去王府井轉服裝店了?那也不該走南門啊!那兒不僅沒有公車,就連出租車也很少能招到。 
 
        就這樣,秀秀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買了飯,吃完,洗了碗,又打了開水,坐在台燈下,打開尚待定稿的麥克白論文。她見論文的順序已被打亂,便知道黃燕肯定是翻了她的作業才走的。燕兒到底去哪兒了?秀秀有些擔心地看看表,已近八點了。她忍不住站起來,來到窗前,撩起窗簾的一角,朝外望去,隻見校園已成了一片安靜的黑色。她想:如果燕兒八點還不回來,就必須打電話告訴大鵬或陳風。宿舍裏靜靜的:時不時傳來磕瓜子的聲音,那是從尹帆的掛簾傳出來的;王瑩玲和許聰聰也各自拉上了自己的掛簾,舒適地蝸在裏麵看小說,聽音樂。 
 
       突然,黃燕“砰”地一聲推開門,興致勃勃地走進來,一幅滿載而歸的樣子。她進門的聲音剛落,三個緊閉的掛簾就不約而同地打開了。黃燕假裝沒看見那幾雙好奇的眼神,隻是把涼拖鞋脫了,光著腳,衝著秀秀打招呼: “秀秀,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秀秀沒搭理,繼續看她的論文。黃燕知道自己瞞著秀秀去會張達,可能是造成她現在這樣不冷不熱的原因,但她又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訴她,自己今天的行蹤。所以,她假裝轉移了說話的對象,來到尹帆的麵前,問:“你今天過得還好嗎?”尹帆連忙把床簾全部打開,讓黃燕坐下,說:“還行,到小老鄉的宿舍打了一天的牌,頭 都暈了。”她邊說,邊忍不住地聞到了從黃燕身上發出的那股淡淡 的皂香味兒。尹帆馬上判斷出,這種香皂不是出於她們宿舍,也不是學院小賣部賣的那種。 
 
        尹帆小心地問:“燕兒,你遊泳了?”黃燕甩了甩頭發,不屑一顧地說:“遊泳?都什麽天了?你有沒有搞錯?”尹帆大膽地湊到黃燕的頭發前,又仔細地聞了聞,說:“那我怎麽覺得你象是洗了澡的?如果不是遊泳,你洗什麽澡嘛!”聽尹帆說黃燕在外麵洗了澡,秀秀也不禁嗅了嗅那淡雅的香味兒,抬起眼。她這才注意到黃燕臉上泛著紅暈,一副興奮不已的樣子,方斷定她是剛喝了酒不久。秀秀剛想啟唇問什麽,又住了嘴, 隻聽黃燕開始跟其他三個忠實的聽眾炫耀起來了:“你們知道什麽是法國大餐麽?法國大餐呀,其實不光是指吃什麽,更多的是指怎麽吃。”聽了黃燕這樣獨特的解釋,尹帆,王瑩玲和許聰聰都追問道:“你吃法國大餐了?在哪兒?誰請的?”黃燕看了看秀秀,見她和自己對視著,眼神裏寫著一個“你到底去哪兒了”的問句。於是,驕傲地說:“我今天去了長城飯店的法餐廳。” 
  
        秀秀坐著,靜靜地聽黃燕講述她的大餐經曆,然後,她站起來,拿起黃燕的空暖瓶,說:“燕兒,快停熱水了,你的壺還空著,走,咱們去打水吧。”黃燕見秀秀終於忍不住和她說話了,就對尹帆等三人說:“總之啊,法國大餐的確是西餐的上乘了。”然後,她站起來,對秀秀說: “秀秀,你一定要讓陳風請你吃法國大餐,否則,便宜了他。走吧,打水去。”於是,兩人下樓往水房走去。 
 
       秀秀在黑暗中,看了看黃燕的打扮,說:“你今天又去見張達了?” 黃燕點點頭,說:“你怎麽知道?”秀秀平靜地說:“隨便猜的。”然後她又問:“模特的事有新的進展嗎?連周末都要占用?”黃燕親密地摟住秀秀的胳膊,說:“有我黃燕出馬,事情會沒有進展嗎?張達說了,下周去香山實拍,然後就公布我的新身份。”秀秀聽說張達要公布黃燕代言人的身份,也忍不住高興地說:“燕兒,你的時尚理想能夠成為現實,我真的為你高興,但我也擔心你和大鵬的關係會變得疏遠。今天你吃的大餐, 也是張達請的客吧?”黃燕胸有成竹地說:“沒關係的,大鵬那兒,我自然會在適當的時間告訴他。至於今天的大餐,那隻是個小小的前奏。”說完,她神秘地從緊腿褲裏抽出二百塊錢,說:“秀秀,你看,這是我今天的報酬。”秀秀見了黃燕手中的兩張百元鈔票,擔心地問:“你哪來麽多的錢?張達給的?你說是報酬,你為他做了什麽,值得他這麽酬謝你?”黃燕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麽特別的工作,隻不過幫他畫一幅油畫罷了。”她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沒有提到裸像的事,但覺得這樣也算給秀秀一個交代了。她的腦子隻有一個想法:事情到了這一步,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往下走,包括大鵬和秀秀,直至摘取“秋的宣言”代言人的冠冕。 她把那二百塊錢收好,對秀秀說:“明天我請客:去雙麵夜市買衣服,吃小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