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黃燕行蹤友好奇
作者:與塵共舞(2013)
北京。
劉大鵬覺得黃燕最近變了:第一,她好象很忙,每次打電話約她,無論是去東單看電影,還是去雙麵夜市買衣吃東西,她三次有兩次都會以趕寫畢業論文回絕;第二,在那麽幾次有限的約會中,她似乎不再象原來那樣嬌氣刁蠻,毫不在乎劉大鵬的感受;她變得有七分的盼望還有三分的懂事,似乎格外珍惜和劉大鵬在一起的時間,而且還常問一些問題,讓劉大鵬覺得那些問題本應該是自己問她才對:比如說,什麽時候結婚,結婚後希望她做什麽工作,在不在意她去時裝界工作之類的問 題。雖然劉大鵬說不出黃燕盼望的究竟是什麽,但他非常肯定,若擱以前,黃燕是絕不會主動提到“結婚”二字的,就是劉大鵬說到這個話題,黃燕都要打岔扯開。劉大鵬知道,他的存款仍不夠黃燕的標準,所以,她還不放心結婚。可現在,當“結婚”二字從黃燕口裏說出時,劉大鵬反而不習慣,有種受寵若驚的詫異。
在過去的近四年時間裏,在黃燕麵前,他倆的交流模式可以說是射線型的:劉大鵬總是一味地哄她,寵她,討她高興。每次黃燕任性耍小姐脾氣的時候,劉大鵬都會使盡渾身解數,直至見她轉嗔為嗲才罷休。 而當那種結果產生時,劉大鵬會有一種得勝的喜悅,好象寫一篇優美的言情小說時,突然被卡住,然後,在苦苦掙紮之後,終於疏通了結症, 又可以繼續沉迷寫下去的那種感覺。在他的世界裏,企業時報是他的全職工作,黃燕象是他的業餘工作。兩種工作,他都必須搞得定定的, 否則,就是他劉大鵬無能。如今,黃燕突然轉變成一種通情達理的樣子, 讓他反倒有一種不安:他時不時地擔心,似乎有種他的燕兒遲早要遠走高飛的不祥感。
劉大鵬感所感受的黃燕的轉變是真實的,可他卻不知道在那轉變的背後, 黃燕正為“秋的宣言”代言人新聞發布會緊鑼密鼓地忙碌著: 自從山別墅畫背影裸像以來,黃燕隨著戰旗的拍攝隊伍幾次深入香山, 身著白裙,肩掛紅巾,走下石階,回眸一笑,手接楓葉,與男模相擁,完 成了“秋的宣言”的外景製作。與此同時,在張達的精心設計下,她與其他的陪襯女模,不厭其煩地在戰旗公司的T 型走台上,不斷地提高她的身段展示,各種亮相,為即將到來的摘取代言人冠冕的那一天,秘密地進行著實地演習。所以,她很忙,的確很忙:她忙得連上課都讓秀秀幫她請假, 她忙得連大鵬的約會申請都必須拒絕。
這天,又是何教授的英國古典文學課,黃燕仍舊缺席了。秀秀一個人坐在頭排,雖然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坐在前麵,但她還是低著頭,生怕何教授點她的名,問黃燕為什麽最近總曠課。秀秀為黃燕做的這個掩護工作,持續的時間比她早先預料和承諾的要長。那天,秀秀得知黃燕要去戰旗選秀,覺得是好事,因為,她覺得燕兒有時尚恩賜,自己還為她連夜繡了“秋的宣言”的絲帶;可後來,黃燕一再要求秀秀將此事瞞著劉大鵬, 而且缺課時,就讓秀秀幫她請假,秀秀漸漸開始有內疚的感覺:對自己, 對何教授,對劉大鵬,對黃燕。不過,到目前為止,這種內疚還處在一種能夠忍耐的限度之內:再過兩天,黃燕的身份就要公開宣布,那時,自己做地下工作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要是以往,秀秀低著頭,何教授肯定不會點她的名,因為,何教授不光是個英國古典文學的專家,也是一個善良有恩慈的長者,很少當眾讓學生難堪,尤其是看到某個學生以低頭的方式默默地傳遞著“本人沒有您要的答案”的信息時,他一般都會理解,錯過去,點別的學生的名。有些調皮搗蛋的男生把何教授的這般善良看成是懦弱,就趁機低頭睡覺,看小說,遞紙條。秀秀現在雖然低著頭,卻不帶任何惡作劇的用意,誰知,何教授還是點到了秀秀的名字。他一邊看著點名冊,一邊問:“樂仲秀,黃燕怎麽又缺課了?你倆是一個宿舍的,也一貫形影不離,你知道她 曠課的原因嗎?”
秀秀的心咚咚打鼓,心想:燕兒呀,你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 我該怎麽回答呢?當然不能直說你去戰旗了,但有什麽別的理由能讓何教授相信,你曠課是有理由的呢?”秀秀的思想正激烈地鬥爭著,一時不知怎樣回答何教授的詢問,就聽尹帆在後排不加掩飾地說:“我知道,她病 了,腿疼。不巧,趕上您的課,就要去醫院複診。”何教授皺皺眉頭, 又理解地笑了笑,在點名冊上做了一個病假的標記,說:“病了,就要好好休息。你們馬上就要畢業了,沒有好的身體怎麽去參加工作,參加祖國的建設呢?哦,尹帆,你回去告訴她,補個假條過來。我雖然不是每節課都點名,既然點到她了,還是要有請假條的。還有,她的麥克白論文也沒交,那可是要算一半分數的。”
然後,何教授翻開講義,看了看低著頭的秀秀,說:“我看了你們評寫的麥克白,很多同學都理解得很恰當,但我認為寫得最好的還是樂仲秀, 很深刻,很有建樹。我給大家讀一讀她論文的精辟之處:
“造成麥克白這個曆史悲劇的原因是多方麵的,有政治上的,軍事上 的,曆史上的和人性上的。從人性上講,麥克白夫人對權利和榮華富貴的貪戀是推動麥克白將軍一步步走向謀殺英王的直接原因。麥克白原本是一個忠誠的將軍。他在曠中聽了三個女巫對他命相的預言,不解其意,便 向麥克白夫人透露了此事。是麥克白夫人慫恿他丈夫殺君奪權的,並一手設計了謀殺陰謀的實施……罪惡最終要在公正中得以審判:麥克白夫人最終成了自己陰謀的祭品,她不能躲避逃脫殺人的恐懼,惶惶不能終日,最終發瘋而死。從麥克白這部戲,我看到一個生活在強權男人當中的女人, 她的作用是何等的重要:如果她是貪婪的,她就可能造成屠殺,戰爭,甚至政權的更新。如果她是仁慈的,她就可能會阻止麥克白將軍走向篡權的深淵,避免很多人的死亡,這場悲劇就有可能避免。”
秀秀靜靜地聽著自己的論文作業,突然覺得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恐懼, 不知為什麽,她想到了黃燕,她看到了一種意向:為了摘取光芒四射的 “秋的宣言”的冠冕,燕兒正在一條鋪滿了鮮花的路徑上,不惜一切代價地向前奔跑著。她不知道,那花雖鮮豔,卻是朵朵帶毒的;她不知,她愈 走遠,愈難回頭:因為,她走過花徑的每一步,都立即褪了色,變成了荊棘密布的沼澤,徹底斷了她回轉的路。
當教室陸續響起敲飯盆的聲音時,何教授宣布下課了。秀秀起身,一邊裝書包,一邊納悶:尹帆為什麽當眾在課堂上撒謊,說燕兒生病了呢?難道是燕兒交待她那樣說的嗎?她拿起飯兜兒,正要往教室外走, 尹帆從後麵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尹帆見教室就剩她們倆了,就說: “秀秀,可真有你的,連假也不給黃燕請一個,虧她還拿你當最要好的朋友呢!”秀秀聽了尹帆的話,啞口無言:尹帆說得對,黃燕交代自己隨便編個理由,幫她請假。可她頂多是幫她保持沉默,並沒打算去撒 謊。在今天何教授點名之前,秀秀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黃燕雖然缺了幾次課,今天的點名還是第一次碰到。
尹帆見秀秀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往食堂走,就說:“唉,秀秀, 說真的,我還真不知道燕兒最近怎麽總是這麽忙?她到底在忙什麽呀?” 秀秀又加快了腳步,回了她一嘴,說:“你既然連她忙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又代她撒謊呢?”尹帆馬上從後麵追了上來,說:“我不是也不想叫你為難嘛!再說,燕兒最近對我不錯,她每次外出回來,都給我送幾瓶香水,還有絲巾什麽的。所以,今天請假一事,算是還她一情。”秀秀突然停下腳步,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評判尹帆的謊言,她其實還不如尹帆:至少,尹帆還能為燕兒挺身而出;而自己呢,從一開始就犯了一個包庇的錯誤,走進了沉默的死胡同。這樣一想,她深深地吐了口氣, 說:“尹帆,對不起,我隻是不知道該怎樣說燕兒的事。走吧,買飯去! 反正燕兒很快就會恢複正常的作息時間的!”說完,她挽了尹帆的手,兩人向食堂走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