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老虎個性中的溫順和野性,熱情和孤獨,似乎通過室內和 “野外” 環境的轉換,達到了一種平衡的表達。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這平衡的背後竟孕育著一場即將到來的危機。
那是去年初夏的一個傍晚,出奇的涼爽,林說是難得的剪草好天氣。林能主動提出剪草,我自然心中喜悅,就把老虎放進室內來。隔著後門的鐵門,我看見夕陽把林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聞到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斷草和機油的混合香味。我問林要不要喝水,誰知他反常地搖搖頭,說天涼不渴。這時,老虎也站在鐵門後,隨著剪草機的來回移動,搖著尾巴,左右觀望,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我心裏十分得意:連老虎都喜歡看剪草了!看來,把後院剪成老虎野生世界的決定沒錯!這樣想著,我就沾沾自喜地離開了後門,開始做晚餐。
過了一會兒,老虎就開始打門了,還一個勁兒地回頭看我。我知道,那是林剪完草了,老虎想出去。於是,我就開了門,把他放了出去。晚餐前,我叫老虎回來,準備吃飯,可他沒有回應,我想:才剪了草,老虎肯定是在後院狂奔了一陣兒;這會兒,興許是累了,正在二樓的平台上歇息呢!也好,讓他多睡會兒,等過會兒開飯,再叫他。
等晚餐擺上了桌,林也洗完了澡,孩子們都坐好了,我又去開門,招呼老虎,喊道:“虎子,吃飯了!虎子!” 連叫了幾聲,都沒有老虎那興致勃勃回家吃飯的身影。我開始擔心起來:要是平常,隻要我開了門,還沒等給出晚餐開飯的消息,老虎早就該在門口等待了!我一邊舀飯,一邊招呼老二去後院找找。誰知,老二出去沒多久,就神色慌張地跑回來報告,說老虎不見了!
我先是不大相信女兒的話:老虎要出去,除非是那扇隔開前後院的鐵柵欄沒鎖。緊接著,我想到剛才林剪了草,就緊張地問: “林,你剛才剪完草,有沒有記著關鐵柵欄?!” 林聞了聞桌上香噴噴的食物,心不在焉地說:“關鐵柵欄從來都是你的事,我隻管剪草,咱們不是這樣分的工嗎?” 我急得邊跺腳邊說:“誰讓你今天剪草不喝水呢?!我沒去後院給你送水,就忘了關門的事了!哎!我真該死!也怪這鬼天氣,怎麽夏天了,這麽涼,弄得你連喝水的欲望都沒了呢!”說完,就衝了出去,到前後院的交界處一看:果然,鐵柵欄開著,院裏哪還有老虎的影子!他,出走了!
孩子們跟在我後麵,也出來了,滿院子叫老虎,個個急得都哭了,怪我說:“Mom, you are so careless! Why don’t you close the gate? ” 林也跟了出來,見我一副羞愧和六神無主的樣子,安慰道:“沒事,他會回來的。我們小時候,家裏養的狗,每天都在外麵玩,每天也都知道自己回家,哪象現在的狗,都圈著養,門都不出。”我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林,真希望他說的小時候養狗的經曆是真的。林似乎看出了我渴望的眼神,接著用更肯定的語氣說:“是真的。有一次,我家的狗,跑到幾裏地以外我舅舅家去,在那兒住了一個多月,最後,膩了,又自己跑回來了。婷,沒事的,你別忘了,它可隻是一條狗,而且是咱們的‘老虎’,是一條聰明的狗。”
林的話,可能是真的,但他的故事畢竟發生在簡單質樸的六七十年代的中國農村;而老虎生活的環境是二十一世紀的城市,是高速公路縱橫的美國!不知怎的,我腦子裏刷刷地閃過一幅幅野生小動物在夜間過馬路時被撞死的慘景,就焦慮地說:“林,你說,老虎會不會被車撞死?如果撞死了,那可怎麽辦?”聽了我的話,林的臉上也開始現出憂慮,他說:“那倒是有可能。前些天晚上,我開車回來,好像還撞到了一條狗。哦,不對,是一條狗撞上了我的車。哎,那你還等什麽,咱們趕緊找啊!老虎!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