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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父親(4-11)送父親離開家

(2018-02-02 21:35:21) 下一個

         望著床上父親對母親無限眷戀和無奈的神情,聽著客廳裏電視播放的音樂節目,我的腦海裏翻滾著母親在父親床邊站立的那幾秒鍾裏的畫麵。我看到母親以一個勝利者的得意,以一副蔑視的腔調,向奄奄一息的父親簡短的三句話宣告。我掏出手機給弟妹發了信息,請她務必盡快尋到臨終關懷的地方。

       接著,我也給在北京認識的幾位朋友發了緊急求助信,希望他們介紹一間當地的臨終關懷機構。我想著不管怎麽說,過去我們都是有交情的,每次他們去美國,我都盡心盡力接待、傾心傾力幫助過他們。這次我到這裏人生地不熟,遇到重大的難處,我告訴他們隻要介紹我一個機構的名字,我自己聯係,絕不會麻煩別人。我先後得到回複說,一定幫忙打聽。過了許多天我將要離開北京的時候,我陸續收到回音,說幫我打聽了,但是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有一位還特別給我發了照片,說最近這些天出差外國不在北京。          

       早上八點鍾,弟妹來電話說,她去看過附近一家臨終關懷醫院,但是條件很不好。情急之下,絕望之中,我在自己建的一個微信群裏發了求助信息。這個微信群是為了幫助和方便社區鄰居;其中有一位群友是跟我住在同一條街的鄰居慧。幾分鍾後,慧發來北京蓮花生命關懷團的聯係電話。慧說,她的媽媽參加了蓮花生命關懷的助念團。所以她建議我找這家機構。我來不及跟慧說聲道謝,也不知道助念是什麽,便撥通了慧給我發來的電話號碼。

       接電話的是這家生命關懷團的團長。我告訴他,我必須盡快找一個可以接收我父親的地方。團長要我錄一分鍾父親的視頻發給他,他好看看情況再做決定。那一分鍾的視頻,竟然成了父親生命中最後一段鏡頭。

       幾分鍾後,團長打電話給我:你父親的情況不妙,我已經派了一位師兄正在趕往你父親家裏。我們馬上安排這邊的事情。

       來不及鬆口氣,我分別打了電話給二叔和胡三,那個父親念念不忘的表妹。我告訴他們,我父親馬上要離開家,他們到了北京可以直接去蓮花生命關懷團的佛堂見麵。

       等待是最難熬的時間。師兄在趕路的時候,弟弟妹妹們也都聚到了一起。“到底這個地方行不行啊?” “可靠嗎?” “你了解他們嗎?” 大家不斷地詢問著我。弟弟問我:“怎麽還沒有到啊?不行的話,我們就去那家臨終關懷醫院算了。” 我告訴大家,我相信慧的介紹。我跟團長和師兄通過電話。我相信他們會來的。

       見到先後趕到的兩位師兄,我和弟弟妹妹們心裏頓時覺得有了依靠,而不再慌亂。其實,侯師兄到了父親家裏的時候,我仍然幻想父親能夠扛過這一關。我幾次追問師兄:“為什麽要送我父親去佛堂?那裏有房間、有床位嗎?是不是之後就送到老人院呀?” 師兄對我說,他們是有在政府注冊的老人院,可是父親已經來不及去老人院了。他現在必須先給老人家助念,讓老人家能抗住路途的顛簸;不然路上就趕不到了。我清楚師兄講的是真話,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師兄對我說:現在老人家需要的是安靜,你這樣哭泣,會影響和擾亂到老人家的心情,讓他放心不下你而不願離開。所以在我助念的時候,你不能待在老人家的房間裏,你要到外麵等著。於是,父親的房間裏隻有師兄和弟弟,我和妹妹以及弟妹都退到客廳裏等待。

      隨後趕來的堂妹聽到侯師兄在房間裏為父親助念,一下子在父親房間外跪下了。我拉起堂妹,對她說:到佛堂跪吧!現在我們都聽師兄的話,讓父親安心離開,不要再出任何差錯。其實,我是懼怕母親的情緒反應會影響父親無法平安離開家。

      半小時後,救護車到了。弟弟抱起父親,在師兄和急救人員的幫助下,把父親放到擔架車上。妹妹說,我先留在家裏,等你們到了地方看看爸爸需要什麽,我好帶去。我相信小妹大概也和我一樣,幻想著父親還可以挺過去、活過來。

       從家裏走到十米之外的急救車,我和弟妹,妹妹、外甥以及堂妹全都默默地跟在擔架車的後麵。另一位師兄一直跟在後麵助念。眾人心裏都明白,父親將永遠不會再回來了。直到救護車離開小區,母親始終沒有出現。

       救護車剛駛離小區,母親便開始將父親用過的物品往外麵垃圾桶裏扔。我至今都仿佛能聽見小妹當時悲泣哀求母親的聲音:“媽 ——,您能不要扔我爸的東西嗎?您能等我哥回來商量一下嗎?”

                                                                                      (請勿轉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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