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心愛的貓咪,尤其是失去至愛的親人,是一個很大的變化。一些朋友勸我:別再養小貓小狗啦!這些小家夥隻能活十幾年,養了就有感情,死了讓你心痛。何必呢!在這段悲傷的時間裏,這樣的話我聽了無數次。於是我開始觀察,我們中國人怎樣麵對傷痛?跟外國人有什麽區別?我覺得古今中外,人們對待傷痛的回應都離不開這幾種方式:第一種回應是,生命無常,聽天由命吧!第二種是一切皆是虛空!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及時行樂。第三種回應:生命無常,珍惜眼前吧。第四種:痛苦賦予生命意義。所以,雖然痛,但仍有力量愛。
第一種回應會讓我覺得生活很悲觀。因為我無法掌握我的生活。第二種回應更會讓我在憂鬱和迷茫中放縱自己,對我的精神情感心理和身體健康都沒有益處。第三種回應讓我善待現在的關係,不論對人還是對寵物;但還有些悲觀。最後一種回應,會讓我麵對現實,在一個無常的世界裏,有力量付出愛與承諾。
“雖然痛,但還有力量愛。”這句話是我的一個朋友比爾在2008年說給我聽的話。那年我失去第一隻狗狗Brownie,他這句話使我振作起來。我的這位朋友養了一輩子的狗狗,而且專門到動物收容所領養沒人要的老狗。比爾告訴我,他擔心這些老狗沒人領養的話,就要被送命了。他花很多的功夫,照顧這些老弱病殘的狗狗,給它們送終。他說他有過無數次傷心難過的時候,但療養一段時間後,他又會去領養一隻來。在我痛苦萬分難以自製的時候,他來看我,跟我分享他的心裏路程:不管如何傷心難過,但不要把自己封閉起來,你接著養它們,你就繼續參與世界,參與創造和愛,你會活得健康和幸福。
後來我從一個叫約翰尼的年輕人身上,理解了這句話的意義。約翰剛進初中的時候,丟了一隻貓咪。他說從此以後,他心裏總在琢磨:貓咪可能被動物吃掉了,或者掉落在溝裏,等我去救它,或者出了別的意外,也許至今貓咪還在找他,或者等著他去救它,等等。他經常看著天空發呆,想他的貓咪出了怎樣的狀況,畫神秘的天空、神秘的世界。後來,他成了一個素食者,一個動物保護者。他在讀高中時,賣了他畫的一幅畫,把所得的兩千多塊錢全部捐給了一個保護貓咪的慈善機構。丟失喵咪的痛苦,讓約翰走過一段黑暗,進入光明,成為一個有前景的畫家。我有一次跟約翰尼談論“有多少愛,可以重來”的話題。約翰睜大了眼睛不解地問我:“為什麽不是接著愛?愛是永不止息的呀!”
另一位曾埋葬過十三隻狗狗貓咪的朋友告訴我:“我接受。我用更多的愛給下一個狗狗和貓咪。”我永遠都記得一位老人笑咪咪地對我說過的話:“我心裏分別有六隻狗狗離去留下的六個洞。每一個洞裏有痛苦,但又同時流出更多的愛。所以現在我還是快樂的養狗人。”
我知道比爾他們這些人,都有信仰。他們對待痛苦的看法與回應方式,來自聖經的啟示。我對宗教一點也沒有興趣,我知道基督教的教條綁架人的精神,使人陷入遵守教義教規和律法當中。我覺得我的這些朋友不是教條主義者。他們真正理解他們的信仰。他們的信仰就是活在愛裏,而上帝就是愛---愛就是上帝。正因為他們活在愛中,他們並不需要否認、害怕和躲避傷痛,而是上前擁抱傷痛。在傷痛麵前,繼續愛也是一種創造。所以他們可以接受痛苦、而又實實在在的、腳踏實地地,貢獻給社區、給他人愛---不論是麵對生活的改變,還是遭遇各種各樣的傷痛,他們都從愛的創造中獲得喜悅和力量。
但是在中國文化中,缺乏這種創造的信仰境界,而是強調專注“門前雪”的世界觀---就看到這麽遠;鼓勵建一個小圈子,把自己圍起來,封閉起來,以為這樣可以免受傷痛,結果也讓害怕成了生活的主宰。而對於像比爾這樣的人來說,勇氣是他的能量。他們每天都活在愛的創造裏,每天都迸發出生命的風采;人生旅途上每一道風景---包括痛苦,都綻放著愛的意義。
楊虹:心理輔導學博士、心理輔導師。曾任西雅圖西華報和華聲報專欄作家。新浪教育頻道國際學校駐站作者。新作《慈祥與殘酷:透視中國式父母之愛》美洲專銷網站: http://www.rainbow-fan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