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應不應該上舞台？（4）

（4）

天天看日曆，終於等來了那天周末的“馬戲團”籌款活動。我和兒子一早起床，九點多就開車到學校。學校周圍如臨大敵，到處是警車，警察，還有不少穿迷彩服的軍人。

在學校門口，一位軍人一邊禮貌地審視了一下我的背包，一邊對著對講機說：又來兩位，媽媽和一個小男孩。

但一進了學校，就變了另一種氣氛，到處氣球懸掛，彩旗飄飄。空氣裏混雜著動物的糞便味道。學校的操場中央搭起了一個臨時的像個大帳篷一樣的演出舞台。這時兒子指著操場的角落大叫：“Barbara (芭芭拉)! Barbara! ”我一看，嘩，一隻大象正悠閑地在度著方步，吃著草。

準備與我一起看演出的是一家美國人，文蒂和她的丈夫。他們有三個兒子，小兒子是我兒子的好朋友，那老大和老二將結伴而來看演出。但演出快開始了，仍看不到那兩個兒子的影子。我們要進入演出帳篷的時候，文蒂的手機響了，她的大兒子打電話來說，“媽媽，我們不來看演出了，我的一個同學的家裏正舉行大型Party，有免費燒烤和漢堡包吃，聽說還有不少禮物贈送。”文蒂的丈夫一聽那同學的名字就笑了，說，“他的爸爸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們的老鄰居。這個老家夥，這幾天忙得很，到處給人打電話，叫我們不要看演出。他搞什麽Party呢，還不如把這錢捐給學校！”

快演出的時候，學校外警車大響，讓我們這些準備看演出的人的心裏多了點沉重。有些家長開始埋怨反對馬戲團演出的人的行為太激烈，令人反感。

這時音樂響起，馬戲團演出正式開始了。先是“空中飛人”、小醜串台，再來十隻小狗表演，孩子們開心得又笑又叫，最後壓軸節目就是“芭芭拉”。

當“芭芭拉”用鼻子頂著個大籃子、背上坐著一位非裔打扮的女演員、一搖一擺地出場的時候，全場鼓掌。隻見它麵向觀眾，前腳一跪，鼻子一翹，一副得意洋洋“請”的姿勢，又贏得一片掌聲。接著它按照馴獸師的指令做著各種舞姿和動作。我屏著氣，揉揉眼睛，心裏在說：到底還是看到大象表演了。

大象表演的確有它的迷人之處。那“芭芭拉”時而單腳站立吹汽球，時而隨著音樂不慌不忙地扭動“腰肢”跳“迪士科”，神情怪模怪樣，舞姿沉著優雅。

整個演出很順利，沒有任何搗亂現象，大象看起來很聽話，小眼睛不時地向觀眾眨巴眨巴。有些家長似乎要顯示堅決支持馬戲團，一直在演出過程中不斷地鼓掌和尖聲歡呼。演出快結束時，有些家長還大聲喊：“芭芭拉，請你明年再來！”

 

（5）

我們的社區報紙在頭版刊登了“芭芭拉”演出的照片，報道說，當天的籌款活動獲得巨大成功，孩子們高興，家長也高興。我也從報紙中知道，在演出前，學校門前有十多個人抗議示威，大聲呼籲家長和學生不要進入校園，後來導致PTA的主席和一名示威者發生“身體碰撞”的事故，警察把那名示威者帶走了。後來發現這位示威者不是當地人，而是一位自稱從老遠地方趕來的、屬於一個“動物保護主義組織”的成員。

正當家長們興高采烈地數著籌款錢、議論著要為學校買多少台電腦、多少本新書的時候，新的一期社區報紙在“Opinion Page (意見專欄)”裏用醒目的標題登載了一位家長的來信。這位家長詳細地報道了大象“芭芭拉”在最近演出時發生的事故。文章說，在我們這裏演出完後的第十三天，“芭芭拉”在一次演出前忽然大發脾氣，一腳踢破欄杆，衝出場地，踏傷了她的馴獸師及附近十幾個圍觀者，那個小鎮要馬上動用大量警車和救火車圍剿才把它捕獲。文章接著說，這樣的事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真是危險啊，如果這個事故發生在那天我們這裏的籌款活動，後果將會怎樣，家長們想想吧。

很多家長看完這篇報道後的確額頭冒汗。家長們之間議論紛紛，PTA主席說：“我的女兒明年上中學，所以我也不能再做這個學校的主席了。明年如何為學校籌款，你們新的一屆理事會決定吧。”。我的朋友文蒂說：“雖然我們對‘芭芭拉’那麽喜愛，也雖然反對馬戲團演出的人有些言語和行為令人難以接受，但事實證明，從目前的馬戲團管理情況來看，馬戲團演出的確不適合在學校裏舉辦。”

第二年在PTA討論春天籌款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提出“馬戲團”了。但會上討論熱烈，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 ¾ 籌款。大家東一句、西一句，提出了“春天魔術師”這個主題，認為加多一些遊戲活動，再請些雜技師、藝術家來表演應該是安全的了。這個學校的籌款活動每年繼續進行，“春天魔術師”的主題延續至今。我有一年也在籌款活動裏當了五個小時的義工。

事情過去了幾年，但“芭芭拉”那詭秘神情和優雅舞姿仍在我的記憶裏，我心裏也常惦念它現在在哪裏了？繼續留在那到處流浪的“馬戲團”裏當主角？還是棲息在某個野生動物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