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

水鄉 幼年起在書籍中不知讀到過多少回，也曾在夢鄉裏遊曆過的，卻並沒有一個真正的水鄉的認識。最初的河流的記憶是在中學的暑假裏，赤日炎炎的午後，騎車出了這個西北的縣城，來到被稱作葫蘆河的渭河的支流邊，盤腿坐在水流下落後被陽光曬得龜裂的地上，頂著烈日看著混濁的水流東去。當然印象最深的是晚間去河邊看夕陽落於不遠處的西山，血紅的天邊和被染紅的泛著波浪的河水，成為不滅的記憶了。 大學所在的城市蘭州當然是聞名的幹旱之地，比我那被稱作隴上江南的故鄉更去西北五百餘裏。我們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孕育兩河文明之一的黃河，卻是真正穿過這座城市的。幼年時隨父親去過幾次的，卻隻有模糊的鐵橋的印象。慚愧的是大學期間隻訪問過她兩次。一次是夏天的黃昏和室友幾人去的，我們過了新大橋，下到河灘上，看著卷著黃沙的濁流奔騰而下，在落日中顯出一種皇皇然的壯大氣象來。我們似乎是大喊了一陣，打了許多水漂，在夜色中回學校去。弟兄們如今散落天涯，不知還記得否。95年畢業前全班去一個市內的水上公園玩碰碰船，盡管水色綠乎乎的，但是踩著油門互相衝撞，伴著尖叫潑著那綠水，實在是快樂極了。那個夏日見證了三十餘個年青熱烈的生命的到訪，並為我們所記憶。 真正初次見到水鄉，是96盛夏和導師及一位師兄乘兩夜一日(還是兩日一夜)的火車自蘭州去科大的。說來可笑，那是我第一次去南中國，盡管合肥還算不上南方，但沿途所見水鄉牧童在牛背上的情景算是銘刻於心了。當時自車窗望出去，看到一大片的水，不禁讚歎不已。當然也看到了農民趕著大群鴨子上火車的壯觀景象。然而在科大的如教徒求道般的求知生涯裏，我竟然沒有任何更多的水鄉的接觸了。曾經有過一月半未出學校的經曆。印象裏似乎隻有科大後門附近兩片綠乎乎的湖水，因為對稱的緣故，被冠以‘眼鏡湖’的別稱。雖然夏天會有荷花，但怎麽也無法引起‘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的詩情。還有一次與幾位師兄弟去逛包祠看包河。同行的一位師兄是多覽雜學頗有才情的人，不免要無病呻吟一番，念叨幾遍李中堂包大人。後來有一次出差去南京機場，在深夜裏隨司機驅車上船橫渡長江，當時似乎降了大雨水位飆升，有巨浪滔天之感。那算是我唯一的對長江的見識了。還記得在歸途中夜裏兩點導師請我們在高速旁的飯館裏吃東坡肉和鹹水鴨。再後來乘火車往返合肥上海幾次，卻沒有清晰的大水的印象，大約是在夜間的緣故。還有一次兩位師弟約我去合肥旁邊的科技島上，記得是春天吧，因為手邊一張照片上穿的是單外衣。乘公交車到達島上，極目望去，大片的水域澄清發亮，在陽光裏安靜而可愛，岸上綠草萋萋，林木成蔭，宛如出世。島上有幾家中科院研究所和一些家屬住宅區，因為是過年後不久的假期，人很少。我們走走停停，拍了一些照片，不一會就饑腸轆轆，衝到一所餐館裏，要了幾個菜，狼吞虎咽，加上一點二鍋頭，直覺人生再無憾事。這兩位漂流到了香港，應該很愜意吧。 在科大的這幾年時間和後來在美國的經曆，以至於使我對南方和水鄉發生了很大的留戀了。因為後來我一直在海邊。 世紀初的2000年，來到了佛羅裏達，從此戀上了大海。我曾經對朋友誇口，幾乎在佛州的每一個沙灘上留下過足跡。周末通常是我的旅行日，車裏總放著旅行包，說走就走。結果兩年裏裏程表增加了四萬英裏。記得有一個夏天的午夜，無聊襲來，就去西岸的CedarKey,夜裏的海灣裏空氣潮濕，充滿了魚腥味。記不得去過東岸的聖奧古斯汀多少次，在陽光裏，在雨中，或在城裏漫步，或在海岸上騎車，或在沙灘上躺這曬太陽。曾穿過奧蘭多，在島鏈上行進到肯尼迪航天中心，在Daytonabeach的海浪裏看黃昏降臨。曾訪DaliMusuem,Tampa,看夕陽沉於大海。在Clearwaterbaybeach遊水數次，沙細且白，水清而藍。最有趣的當屬兩次KeyWest之行。第一次是LaborDay的長周末，本來是下午出城去閑逛，忽然在幾秒鍾裏決定，就一路南下了，傍晚到達一個城市，覺得怎麽這麽大，後來才知是邁阿密。當日午夜後就到了KeyWest.次日看海上日出，在一個個島鏈上穿行，島即公路，公路即島，兩邊是蔚藍的海，蔚藍的天。不由自主心平氣和，感歎造物之神奇。第二次是在聖誕，沿一號路順東海岸向南，訪棕櫚灘，陽光明媚裏，在海上一路南下，訪海明威故居，看紅日漸沉於海天相接處。 2002年秋，沿十號路順墨西哥灣一路向西，過新奧爾良，入休斯頓。住在旅館裏，第一天去公司報到，第二天就去了GalvestonIsland。站在45號路的末端，麵朝深藍的大海和淡藍的天空，我知道又有一個新的開始。後來，直到現在，我差不多快成了半個漁民了吧。之所以說半個，是因為捕蟹現在顯得如此輕而易舉，都不耐煩吃了；釣魚呢，卻顯得如此之難。當然這是努力的方向。還有，GalvestonIsland的海水之混濁，可能比蘭州的黃河稍好一些，盡管還是有很多人在裏麵遊得不亦樂乎。然而，在海邊上漫步或騎車，或躺著讀莊子之類，乃人生快事。 水鄉的夢似乎是實現了。是在夢的水鄉裏，還是水鄉的夢裏? 夢不要醒罷! 6/16/04 休斯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