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聞，我思我想
從大陸來到美國，至今在東西方度過的時日大致各半。願以我所見所聞觸及一下東西方的文化和製度。也許能起一點拋磚引玉的作用。
周六（7月10日），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市（Charlottesville）把羅伯特·李將軍的雕像從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公園移除，公園也改名為市場公園。
同時被移除的還有附近的一個廣場上以匿名“石牆”出名的托馬斯·傑克遜（Thomas Jackson）將軍的雕像，原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公園也改名為法院廣場公園。
這件事情從2016年3月由當時還是九年級學生的齊亞娜·布萊恩特（Zyahna Bryant）發起請願，到周六真正移除雕像，曆經四年多，是個大事，必須記一筆。
拖了四年，最主要的原因是直到今年4月才因州最高法院裁決獲得許可，清除了法律障礙。隻是，法律上的障礙也許還是最容易清除的，去除人們觀念上的抵觸可能更難。
當時，極右翼人士為此在夏洛茨維爾市舉行了讓全國震驚的“團結右翼”遊行，公開擁抱3K黨，抗議雕像的移除。這是幾十年來白人至上者第一次撕去了他們曾經一直蒙著的遮羞布。更有甚者，一個白人至上主義者開車衝進反對白人至上的和平示威者的人群，殺死了一名婦女希瑟·海爾（Heather Heyer），同時造成幾十人受傷。
這些絕對與當時的大環境有關。當時的總統川普在競選期間和當選後一直以以往政客沒有勇氣做的方式，公開羞辱弱勢群體。
該事件引發了一場關於種族平等的全國性辯論。一直拒絕譴責白人至上的川普，最後迫於壓力不得不表態時，說的是“雙方都有責任”，進一步激化了矛盾。
李將軍的雕像是“敗局命定論”的產物之一
“敗局命定論”（The Lost Cause）是一種美國的偽曆史，主張美國內戰期間南方邦聯的事業是英雄的、正義的，並不是以奴隸製為中心的。
作為“敗局命定論”的一部分，美國極右翼一個有組織、有係統的作為就是在全國範圍樹立各種雕像或其他紀念物，而這類紀念物的作用是扭曲曆史。其手法往往是（1）在文字說明上下功夫，以不完全的曆史給人誤解。（2）以扭曲曆史的手法改變人物的曆史定位。
在拜倫特女士提交請願書後，夏洛茨維爾市為審查紀念碑而成立的一個委員會發現，李和傑克遜的雕像與全國各地的其他邦聯紀念碑一樣，是“敗局命定論”的一部分，其目的是美化南方的種族主義曆史，將內戰時分離出來的美利堅聯盟國浪漫化，不僅掩蓋了奴隸製的恐怖，而且否認奴隸製是戰爭的根本原因。這樣的宣傳助長了白人至上主義的持久性。
委員會還指出，“敗局命定論”的神話有助於為住房、就業和教育方麵的隔離以及剝奪黑人選民的權利提供理由。
“敗局命定論”很有市場，也相當成功
有學者出過專著揭露曆史真相被扭曲的現象，The Modern Scholar出版的社會學家和曆史學家James W. Loewen的有聲讀物Rethinking Our Past: Recognizing Facts, Fictions, and Lies in American History（重新思考我們的過去：識別美國曆史中的事實，虛幻和謊言），就是這樣一個作品。該讀物揭露了美國有些地方曆史紀念物的不屬實之處，有的甚至就是顛倒黑白。
Loewen這個有聲讀物中的一個章節來自於他的一本書Lies My Teacher Told Me: Everything Your American History Textbook Got Wrong（我的老師告訴我的謊言：你的美國曆史教科書中的錯誤論集），這是他收集了來自全國各州不同學區的教材發現錯誤百出後，才為此出書，以正視聽。
不知是湊巧了還是“敗局命定論”的流毒真的很廣，我就親自見證了書中說的事情。
一天，我大概在讀有關美國內戰的東西，當時在讀小學的女兒看一眼後告訴我，老師說了，美國內戰的真正原因是經濟上的，並不是因為要不要廢除奴隸製這個衝突。我當時還以為是新發現，是現代研究對曆史的糾正呢。那時工作和帶娃忙得我昏天黑地的，沒工夫深究，但我一直記得這件事。幾年後我認真研究了發現不對，又去問已經讀初中的孩子。她也已經明白了，告訴我小學老師說的不對。我想想這就是孩子接受的教育，一陣後怕。
事實上夏洛茨維爾事件發生後，中文自媒體中也有類似的言論出現。
可見不了解真相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被帶歪。
李將軍的曆史地位值得立雕像？
曾起訴阻止拆除李的雕像的紀念碑基金主任喬克·耶洛特（Jock Yellott）說，拆除李的雕像將阻礙公眾對曆史以及李在內戰中的作用的討論。“如果你把它拿下來，就沒有什麽可談的了——隻有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空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用來拍照，遊客沒有了來這裏的理由。這對城市來說是一種損失。”
可是，人們把李視為英雄，隻能說極右翼的“敗局命定論”非常成功。但，這不是真實的曆史。
李是軍事天才沒錯。可以說，沒有他，南方邦聯軍隊絕對是早就被擊敗了。但是，他是站在了曆史落後的一方，所以，恰恰是他的軍事貢獻阻擋了進步的曆史潮流。
有一種說法是，李很早就解放了家庭中的奴隸，所以說他維護奴隸製不符合事實。事實是，李在1857年從其過世的嶽父手裏連帶著大筆債務，接收了一批奴隸，而嶽父的遺囑中說，遺囑的執行人必須在方便的時候讓這些奴隸成為自由人，最遲不能超過5年。
當時，奴隸是作為財產來平衡債務的，所以李不可能簡單地讓奴隸們自由，他必須做經濟上的權衡。李隻是在1862年12月29日這樣的最後期限解放了他嶽父遺留下的奴隸，是不得己而為之，談不上是解放奴隸的先驅。除此之外，李並沒有在廢除奴隸製方麵做過任何貢獻。相反，他的書信言論中認為廢奴主義者是製造麻煩的人。南部戰爭期間李的部下有組織地綁架逃亡奴隸及自由的黑人，送回弗吉尼亞去做奴隸，他也視而不見。
2017年時擔任過市議員和市長的作家和律師邁克·西格納（Mike Signer）說，拆除雕像“是真正的進步”。他說這些雕像已經成為“這些恐怖分子的圖騰。在許多方麵，夏洛茨維爾是這個國家所發生的事情的一個縮影：在公共街道上出現了公然的、公開的、暴力的白人民族主義。‘團結右翼’集會顯然是（今年）1月6日暴動的序幕。”他還說，“移除雕像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種解脫，希望會有一些療愈作用。”
究竟考慮哪一方的感受最重要？
對雕像的拆除與否有不同的聲音反映在很多類似的事情上，包括老羅斯福在紐約自然博物館的一個雕像的移除。
我認為這事其實要從兩方麵來看。一個是該不該立雕像，另一個是能否把雕像的設計作為曆史事實來接受。
雕像是什麽？雕像不僅僅是記錄曆史，而且還是讚頌的象征，是供人景仰的物體。李將軍夠格嗎？
論美國曆史上的黑暗麵，奴隸製是最濃重的一筆了。這個十字架，幾代人了還在背，也許還要再背幾代人，代價何其大！捍衛奴隸製就是捍衛邪惡。為捍衛奴隸製，把國家拽入戰爭的烈焰中煎熬，怎麽說都是罪人，哪裏夠得上被景仰？
李將軍是軍事天才，就這個而言，曆史上有其一席之地。事實上，你去西點軍校或類似的博物館，可以看見真實的曆史記載。他是西點軍校培養的佼佼者，但西點軍校居然沒有他的雕像，也許這也說明了什麽吧！
我不否認我們應該有勇氣尊重和接受曆史。但我更理解黑人（老羅斯福的雕像問題上還包括美洲原住民）的感受。
我想更深一步談談這種感受。我認為，難以接受這些雕像的最重要原因是，黑人直到現在還在承受係統性歧視。作為一個社區或群體，他們的地位依然沒有與白人平等。這同時也說明了，白人至上思潮至今陰魂不散，否則怎麽可能在廢除了奴隸製一個半世紀後黑人依然被歧視呢？
所以，強調尊重曆史接受曆史的人，首先應該在去除種族歧視這個層麵努力。盡管有很多學術研究表明，種族歧視或顯性或隱性地存在於我們社會的方方麵麵，存在於每一個角落，還是有很多人不承認這樣的事實。這本身就是問題。
我敢這樣說：等哪一天我們的社會真的非常接近平等了，黑人或其他曾經被歧視被壓迫的族裔就能夠比較容易麵對反映真實曆史的作品了。其實這都是人之常情。所以，不要責怪他們不肯麵對，而是問一問他們為什麽那麽難以麵對。
現在拿下的雕像暫時在某處存放。已經有10個組織或博物館表示願意收藏，但市政府還沒有做決定。這樣的東西很可能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當然不再會是供人景仰之物。
結語
2017年夏洛茨維爾市的“團結右翼”遊行是白人至上勢力抬頭的一個重要信號。拜登說就是這個事件促使他決定出來競選的。
這事也驚醒了FBI：自911後因工作重點轉移，FBI對國內恐怖分子的監控幾乎成了空白。FBI重新開始，一點點去熟悉，摸底，到2020年，FBI，國土安全部和所有情報部門都已經達成共識：美國麵臨的最緊迫威脅來自國內反政府組織和白人至上組織。FBI局長說，近幾年來最致命的國內恐怖或暴力襲擊都是來自這些組織。
周六雕像的移除隻是表麵上讓李將軍雕像事件有了一個句號。夏洛茨維爾市的“團結右翼”遊行至今還對美國政治有影響。就像前文中西格納說的，“團結右翼”集會顯然是1月6日暴動的序幕。
直到現在，還有很多共和黨人不承認1月6日國會山發生的是暴亂，還不同意徹查這個暴亂事件。可見我們還有多長的路要走。
最初發起移除雕像倡議，現在已經是大學生的布萊恩特目睹了雕像的移除後說：“這種感覺很好。好不容易才做成了這件事。移除雕像隻是觸及了冰山一角。還有更大的係統需要被拆除。教育公平可以是一個很好的起始點。”
參考資料
https://www.nytimes.com/2021/07/09/us/charlottesville-confederate-monuments-lee.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0/06/21/arts/design/roosevelt-statue-to-be-removed-from-museum-of-natural-history.htm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ost_Cause_of_the_Confederacy
本文由作者授權原創首發於“加拿大和美國必讀”公眾號“細說美國”專欄
對於先人的紀念應該是因為他們對社會某些方麵的貢獻樹碑立傳，而並不一定是對某種製度的推崇。如果都按照當今的道德標準來衡量，應該不會有任何人有資格得到塑像，他們以後甚至很有可能成為被批判的對象。
華盛頓家裏也有很多奴隸，是不是他的雕像，紀念碑都應該被清除，甚至於首都都應該改名呢？
樓主具有可貴的鑽研精神，但是，如果帶著預設的觀點去尋找“證據”，是不是會在泥潭裏越陷越深呢？
講到底，真不希望看到文革重現。
有些華人居然給這些極左的人做吹鼓手，緊繃階級鬥爭這跟弦，在任何事情裏都能找出階級鬥爭（種族歧視）的影子。不幸中國人經曆了文革這麽可怕的事情，現在自己用文革思維深揭狠批。令人不齒。
知道不知道曆史上欺負華人最厲害的是美國工會組織？現在公開說要揍華人的臉的政客是極左政客？
Why Did the Democratic South Become Republican?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iprVX4os2Y
所以民主黨以前支持白人至上，現在反過來力挺黑人。而共和黨維持不變，堅信人人平等。民主黨和共和黨並沒有換位，隻是民主黨手裏的種族牌換了一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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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派下一個要移除的是林肯的雕像
所有奴隸主都是民主黨。所有共和黨人都是奴隸解放者。
這就是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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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了解美國曆史的證明，美國政界在二十世紀用了六十年的時間實現了所謂政治重排，結果就是兩黨政治理念對調，因此如今的民主黨是曆史上的共和黨，如今的共和黨是曆史上的民主黨。
唯一沒變的是雙方的選民，維持奴隸製的南方選民如今是共和黨的票倉，當年支持林肯的美國東北部地區如今是民主黨的皮票倉。
有一個可以看到的現象就是為什麽奧巴馬經常會把林肯作為榜樣掛在嘴邊上，而共和黨隻願意宣揚裏根，基本不提林肯。
因為林肯認可的一切，大政府，聯邦權力高於州權，不許州分離出聯邦（如今的德州不爽的），都是如今的共和黨反對的。
這就是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