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看見一文,或者說是一問:如果疫情最早出現在上海,我們是否能應付?
說實話,當疫情還隻是限製在武漢,限製在中國的時候,我就這樣問過自己。我的答案是:如果疫情最早是在上海,那就是全世界的福氣了!這個答案得到了國內幹這一行的同學的認可。
可惜,現實不存在如果。現在是,新冠病毒已經傳播到了幾乎是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在已經有了事先警告,有了一定時間做準備的情況下,一個個國家和地區,表現得可圈可點的不多,大多數依然被打個措手不及,個別甚至是人仰馬翻。被認為實力最強,準備最好的美國,居然成了感染人數和死亡人數都居第一的國家。(一個由美國霍普金斯大學、英國《經濟學人》雜誌智庫、美國核威脅倡議等聯合發布的一個報告《全球衛生安全指數2019》,對195個國家應對傳染病的綜合能力進行評估,美國以83.5分雄居榜首。歎!)
相反,作為病毒發源地的武漢及中國的抗疫倒是感覺快接近尾聲了。當然也有其他做得不錯的國家和地區。於是,網上出現了“連抄作業都不會”的言論,同時也對究竟應該誰抄誰的作業發生爭論。
其實,新冠抗疫離結束還很遠,不必急於下結論。我們已經看到的是,當初做得好的國家或地區有的現在又發生反複,以至於有人開始懷疑他們的策略是不是真的對。而有些早期數據看上去不好的地方,最後的數據倒未必那麽慘。歐洲不少國家搖擺很大,有的是出乎意料,有的是有意如此。新加坡和日本等國家一會兒被世界笑話,一會兒被視為典範,更是讓人啼笑皆非。
可以這樣說,隻有到了宣布最後勝利的那一天,誰笑到最後,才能說自己笑得最好。
但是,各自為戰,互比高低,是不是一條我們想要的路?
抗疫遵循短板效應規則
不久前因此次抗疫成為網紅醫生的上海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在一個講話中說,他最擔心的不是現在的疫情中心美國,不是疫情娼虐的歐洲,而是印度、非洲等世界上最貧窮,醫療條件最差的地方。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抗疫遵循短板效應規則,力量最薄弱的地方是最難以徹底消滅病毒的地方。而在全球化的今天,隻要有一個地方疫情不滅,就會感染到其他地方,最後誰也逃不了。這次疫情不就是這樣起來的嗎?病毒從一個城市跑到了全世界。
很多發展中國家極其脆弱,居住環境差,衛生係統人滿為患。據聯合國估計,全球有十分之三的人口——大約30億——沒有在家洗手的條件。而在有的國家,比如肯尼亞,人們更擔心的是饑餓,而不是病毒。這都會給抗疫帶來意想不到的困難。非洲有的國家連一個呼吸機都沒有。
病毒無國界,抗疫也不應該有國界。哪怕為了自己國家的利益,大國、強國應該也必須資助弱國、小國共同抗疫。否則,所謂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我們同沉浮,就隻是一句空話。
追求共同利益,不玩零和遊戲
既然我們在一個船上,既然我們同沉浮,那麽隻有大家追求共同利益,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紐約時報》曾經對新澤西州的第一個新冠病毒病例做了詳細報道。這個病例的治療細節表明,美國醫生對這個病非常不了解,又因為沒有特效藥,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治療,就以為年輕人可以自己扛過去,差點就誤了大事。倒不是美國醫生水平那麽差,而是不懂得這個病需要反複做CT來觀察病情的變化。虧得這第一個病人是華裔,本人又是醫生助理,他的親友從中國醫生那裏獲得了很多如何治療的信息,加上他工作所在醫院醫生的堅持,才做了第二次CT檢查。很難想象,如果不及時發現病情已經惡化,後果會如何。
所以,疫情發生早的地方的經驗非常重要,可以幫助後來人少走彎路,可以救下更多的生命。
中國嚴格隔離的效果,對各個國家也都有啟發。事實上,幾乎所有國家都在一定階段、一定程度上采取了比較嚴格的隔離。國情不同,具體做法自然不同。武漢的某些做法也的確不可取。但是,前人的經驗和教訓肯定對後人的實踐有幫助。不必在乎誰誰是否抄作業了,大家都做到自己的最好才是正道。
但是,根據國情找出最適合的策略不代表彼此沒有影響,不需要相互配合。中國以在比較短的時間內消滅疫情作為目標,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而西方國家,比如德國,因為不願意付巨大的經濟代價,策略是企業不停產,社會不停擺,隻要保證醫療係統能夠承受疫情就可以。這是在試圖尋找一個經濟和抗疫的平衡點。用德國專家的話說,這樣慢慢地抗疫,估計需要兩年時間。但是,以中國的模式,這樣巨大的代價隻可能短期承受,陪你玩兩年是不可能的。又因為國情不同,要中國轉換成德國模式也是做不到的。
這對中國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哪怕你內部完全弄幹淨了,外麵還是有傳染源,你怎麽辦?與外界徹底切割,短期可以,長期不可能。不切割,又要不讓一個感染源進入,負擔就非常重,也許重到不可行的地步。
而這並不僅僅是中國與德國之間的問題,可以說這牽涉到所有國家。
其實,各個國家和地區的疫情和經濟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年頭要獨善其身根本不可能,無論是抗疫還是經濟重啟,唯一的出路就是爭取共贏,拒絕玩零和遊戲。
這個共贏,不是指一時、一季,而是指最終目標,經濟重啟也是抗疫的一部分。我們已經看到,有幾個當初情況不錯的國家或地區現在又麵臨第二波疫情。也看到,哪怕疫情被控製了,要重啟經濟,挑戰不是一點點,也很難僅靠內需恢複經濟。
既要重啟經濟,又不造成疫情回升,如何找到最佳平衡點,如何考慮重啟步驟,是科學,是藝術,是對如何全方位應用各學科知識的挑戰,是領導才能的考試。
而這些,必定也是全球共同麵臨的問題。隻有抱著共贏的理念,才可能大家一起笑到最後,笑得最好。
群龍無首的新冠抗疫
長期以來,美國一直被視為世界領袖。這體現在兩方麵:美國自己努力去領導了;其餘國家承認美國的領袖地位,也跟隨了。
2003年,在艾滋病眼看就要成為全球危機的時候,小布什總統製定了《總統艾滋病緊急救援計劃》(President’s Emergency Plan for AIDS Relief),提供了多達900億美元的資金。這是美國針對單一疾病投資最多的一次,僅在非洲就挽救了成千上萬人的生命。
2014年,西非爆發埃博拉疫情。奧巴馬總統建立了由50個國家組成的聯盟,幫助幾內亞,利比裏亞和塞拉利昂等國家抗疫,也是為了防止埃博拉在世界範圍內的蔓延。
在埃博拉疫情初期,當各國領導人認為這隻是專業人士的任務時,奧巴馬首先提出了有決定性意義的行動藍圖,向西非派出了3,000名士兵和衛生工作人員,並在聯合國講話,敦促各國領導聯合起來做出貢獻。
他的號召得到了響應。在美國擔負起支持利比裏亞人的領導作用之後,英國政府加強了在塞拉利昂的作用,而法國則大大增強了在講法語的幾內亞的作用。中國也不甘人後,捐助了人道資金,並派遣醫務人員到西非,中國軍隊還在該地區建造了100張病床的治療機構。西非的埃博拉抗疫,是一次公共衛生,後勤和外交全方位的行動,美國擔當了領袖的責任。
但這一次新冠抗疫,情況完全不同。特朗普總統非但沒有起帶頭作用,反而是激怒了盟友。他宣布旅行禁令,不要說沒有與盟友協商了,事先連個招呼都沒打。
更令人遺憾的是,特朗普政府在這次抗疫中作出了一些違背共同利益的事情。比如,加拿大從中國采購的一批市場上緊缺的防護用品,硬是被特朗普政府在最後一刻“搶”了過去。還有,特朗普曾試圖買下德國一個非常有希望研製出疫苗的醫藥機構,希望美國能夠在早期獨霸疫苗市場。這些行為曝光後,造成了很不好的國際影響。
美國今年是七國集團工業化國家(G-7)的主持國,但是特朗普什麽也不做,是法國總統馬克龍連續給特朗普打了兩次電話才談妥了開一個G-7電視會議,而且還是馬克龍去組織的。
柏林的德國國際和安全事務研究所的國際安全分析師克勞迪婭·梅傑(Claudia Major)說,要成為領袖,首先自己家裏要做得好,然後要“召集周圍的盟友組成聯盟,提供全球公共物品並組織全球應對措施”。梅傑還說,這一次新冠疫情,“美國既沒有起領導作用,也沒有美國模型。”
政治科學家,總部位於巴黎的蒙田學院(Montaigne)的高級顧問多米尼克·莫伊斯(DominiqueMoïsi)說:“美國的表現不是太差,而是差得離譜。”
比較一下2014年的埃博拉疫情和這次的新冠疫情就可以知道,哪怕對西非援助是一筆巨大投資,比起讓疫情泛濫,這樣的投資還是代價更小。這才是聰明的投資,而這樣的投資需要領袖,需要聯盟,需要大智慧。
誰來承擔領袖責任
國際領袖的地位不是要來的,而是要以實力和慷慨甚至犧牲去掙。
僅僅是肯出錢掙不來這個地位。哥兩好的小恩小惠也無濟於事。能夠快速、大量提供防護用品和醫療設備也換不來領袖的合格證。
要成為領袖,不僅要自己做得好,還必須有一個能夠吸引和團結同盟的理念或價值觀,有把共同利益和長遠利益作為出發點的決心,還必須有清晰可行的計劃和誠實的言行。說到底,必須有公信力。這也是為什麽說這個地位隻能靠掙,沒法靠要求獲得。
不是說做領袖就必須犧牲本國的利益。而是說,必須以公共利益為出發點,以共贏為目標。事實上,領袖國在國際事務中做出巨大貢獻甚至犧牲的同時,往往最後成了最大受惠國。這個並不是因為初衷或設計如此,而是自然而然地就出現了這樣的效果。中國人說的吃虧是福,也許就是這樣的道理。
自二戰始,美國承擔了國際領袖的責任,尤其是二戰後幫助日本和德國的重建及對國際秩序的維持,美國貢獻巨大,也為其老大地位打下了堅固的基礎。但是,美國也越來越養成了霸道習氣,美國發動的伊拉克戰爭,反倒是破壞了國際秩序的平衡,就是個很好的反例。好在美國對此已有反思。
不管美國犯了多少錯誤,就國家實力和國際地位而言,現在還是隻有美國能夠承擔抗疫的領袖責任。但是,美國的現任總統卻是一個心裏隻有我我我的人,而且他一切以連任為出發點,共和黨人又對他一味縱容。這次抗疫中他的表現已經相當令人不齒了,不可能指望他起領袖的作用。
那麽,餘下的選擇也許隻可能是歐盟了。美國經濟學家傑佛瑞·大衛·薩克斯(Jeffrey David Sachs)就提出,現在歐盟比美國更具備世界領袖的資格。(薩克斯曾任職哥倫比亞大學地球研究所教授及所長,同時為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的特別顧問。從2002年到2006年,他擔任當時的聯合國秘書長Kofi Annan的特別顧問及聯合國千年計劃的總負責人。截至2017年,他擔任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的可持續發展目標特別顧問。薩克斯在發展經濟學和消除貧困方麵的地位是世界公認的。)
今年2月5日,薩克斯在梵蒂岡宗座社會科學院(Pontifical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舉辦的“走向包容、融合及創新的新形式團結(New Forms of Solidarity Towards Fraternal Inclusion, Integration and Innovation)”研討會做了總結演講,他說,幾十年來美國曾經是世界經濟和技術的主導力量。現在,美國依然在經濟和技術上處於領先地位,但不再是主導力量了。歐盟的市場更大,中國的市場也有相當的競爭力。現在美國已經成為幾乎所有國際聯盟的障礙,包括巴黎氣候協議,伊朗條約等。至於中美貿易,根本就不存在中美貿易戰,而隻是美國對中國的貿易戰。
薩克斯還說,美國現在已經是問題所在,特朗普上任後問題更是變得極其嚴重。(薩克斯認為美國從1992年就開始走入歧途。)美國現在的某些單邊關稅根本就是霸陵行為,說明這個帝國的力量在衰落。美國已經成為一個危險的國家,而且會變得更加危險如果特朗普連任的話。特朗普搞的是一對一的霸陵行為,薩克斯號召其他國家團結起來對抗美國各個擊破的策略。
在我看來,雖然美國經濟與技術實力上的優勢不如從前,最大的損失還是誠信方麵的。正如薩克斯教授指出的,美國世界地位的衰弱從90年代就開始了,但特朗普的上任使得美國的信譽跌入穀底,而隻要他還在任,這個問題就永遠無解。
薩克斯的觀點有沒有道理,見仁見智。雖然單個國家還缺乏美國這樣的實力,如果歐盟能夠同心協力,很可能是可以暫時替代領袖作用的。而沒有領袖的抗疫,是全球的不幸。真心希望歐盟能夠站出來做此承擔。
美國何去何從
美國麵臨的問題不止是抗疫和抗疫後的複蘇。美國的問題是幾十年錯誤政策的沉澱(《美國共和黨減稅政策的效果終於一目了然了》????)。說實話,特朗普這樣的人能夠當選,本身就說明美國很多選民已經陷入絕望的境地。新冠疫情隻是雪上加霜。美國現在的貧富差距已經超過了大蕭條前1929年的程度。
這一次新冠抗疫,美國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領袖人物,或者說應該做領袖人物的總統沒有起到作用。而疫情暴露的美國最大的社會問題則是缺乏健全的公共衛生保健係統和社會安全網。
美國的偉大在於能夠從災難中崛起。大蕭條給了羅斯福成就偉大,成就他的“新政”的機會。現在是需要又一個“新政”的時刻,就看有沒有領袖人物能夠順應時勢,看美國選民有沒有智慧給這樣的領袖人物一個機會。
2020美國總統大選民主黨初選,在其他競選人都退選後,拜登已經成為民主黨當然的候選人。希望他能夠不負眾望,擊敗特朗普,使美國重新走上正軌。
隻是,拜登發表在《紐約時報》上題為"我的安全地重新開啟美國(經濟)的計劃"(My Plan to Safely Reopen America)的觀點文章裏麵,看不出高度和深度。文章中提出要重新啟動經濟活動,必須有足夠的測試盒,有足夠的防護用品,有足夠的資源追堵任何新的感染源等等,甚至對餐館的排位提出了建議。但是他沒有意識到美國應該在國際上承擔的角色,沒有對美國遠遠落後於其他發達國家的醫保體係和福利政策,如很多職業普遍缺乏帶薪病假等,提出根本變革的方案。
拜登不久前為吸引進步派選民,更新了醫保競選政策。但是,正如來自紐約的民主黨眾議員Alexandria Ocasio-Cortez指出的,拜登把可以加入老年醫保的年齡從65歲提前到60歲,而2016年希拉裏的競選政策裏,已經是提前到50歲了。
拜登的步子實在是太小了。這樣能吸引進步派選民嗎?
有學者提出,即便拜登無法接受桑德斯的醫保理念,他還是應該多多參照其他競選人的方案,比如沃倫的方案就在增加醫保人數和降低成本等方麵有很多亮點。也許,更關鍵的是,必須提出有質量有競爭力的醫保計劃,必須能夠與雇主提供的醫保競爭,能夠爭取到更多的醫生接受。很多醫生不接受奧巴馬醫保,這其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民主黨總統初選競選時,沃倫以“我有一個計劃”為競選口號。這一次,她也在《紐約時報》上針對抗疫發表了觀點文章“國會需要對付冠狀病毒的計劃。我有一個。”(Congress Needs a Plan to Confront the Coronavirus. I Have One.)沃倫的文章就更有高度,也有具體的計劃、措施。她真正考慮到了如何從根本上改變社會不公現象。沃倫是一個從根子上認識到美國的問題所在,又是一個執行力很強的人。相信如果拜登能夠選沃倫做副總統,必定會幫助他更上一層樓。
也許,拜登達不到羅斯福的高度,不過,如果他能夠用好賢人,以美國所具備的精英優勢,不愁推不出好政策。隻是他那篇《紐約時報》的觀點文章裏,看不出他有受到有遠見的人的影響。拜登必須先要提高眼界,從根子上認識到僅僅是回到奧巴馬時代已經遠遠不夠。否則,他選的身邊人也不會是有足夠高度、深度的人,不會具備推出升級版新政所需要的大智慧。
特朗普當選本來就是對民主黨人猛擊了一掌。而新冠疫情更是把美國社會長期存在的醫療體係的弊端和分配不公以特別快的速度和特別嚴重的程度暴露了出來(《病毒麵前人人平等?數字告訴你真相》鏈接????)。上周六拜登發推說,從危機中崛起的美國應該成為一個更強大,更好和更公平的國家。都說時勢造英雄,那就讓美國當前麵臨的嚴峻挑戰造就拜登,讓他帶領美國走入一個升級版新政的新時代。
如果真的實現了又一次新政,相信美國又會重新成為世界的領袖。這將是世界的福音,也是美國的福音,曆史就是證明。
本文由作者授權原創首發於《被遺忘的王國》公眾號
這次疫情和埃博拉根本沒有可比性,埃博拉一沒有全球大流行,二沒有這麽強的傳染力,三沒有在美國本土肆虐。這次疫情是在中國爆發,人家讓你去領導嗎?川普一再表示要幫忙,人家拒之千裏。換了O8白等,你就是拖著成飛機的現金親自去,人家連個下飛機的梯子都不會給你。撒幣就是SB,不是什麽領導力。
這次疫情的全球蔓延誰也攔不住,指責川普如何如何的全是馬後炮,當初沒一個料到如今的局麵。羅斯福也沒能阻止二戰的爆發,美國死了幾十萬青年,不照樣連選連任多次?疫情是上天給川普和美國的挑戰,也是給他的機會。戲還沒演完,大家慢慢看,看誰笑到最後吧。
川普不可能當世界領袖啊。 他上台後美國都退出好多組織了。 他可能認為世界都企圖揩美國的油。 再說如果他領導抗疫, 讓全世界都網身體裏注射消毒劑怎麽辦?
關於拜登, 說的挺誠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