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疫情地圖(《紐約時報》截屏)
今天,3月29日,根據《紐約時報》最新疫情統計,美國新冠病毒確診人數135,738,死亡2,391人。其中,紐約州確診59,513,死亡965。錯失多次良機,美國已經成為確診病例最多的國家。(需要說明的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試劑盒,美國的測試範圍和速度都遠遠跟不上,實際數字可能比這個高許多許多。)
Elmhurst醫院中心急救室內(《紐約時報》視頻截屏)
位於紐約皇後區的Elmhurst醫院中心(圖片來自醫院網站)
位於紐約皇後區的Elmhurst醫院中心(Elmhurst Hospital Center)這個僅有545床位的公立醫院,病床滿員,死亡暴增,僅上周二這一天就有13人死於新冠病毒。醫院門外希望做病毒測試的人排成長隊,從早上6點到下午5點。有人連續兩天每天排6、7個小時的隊也沒能排到測試的機會。27歲的住院醫生Ashley Bray說:“這是世界末日。”
上周二,白宮冠狀病毒特別工作組的專家建議任何離開紐約的人自行隔離14天,以防止把病毒傳播到紐約以外的地區。有條件、有選擇的紐約人,紛紛逃離這個疫情中心。
忽然間,紐約成了武漢的再版。
紐約上州的Catskills從來就是紐約富人的後花園;新澤西澤西海岸(Jersey Shore)一直備受紐約上中產的青睞;紐約長島的Hamptons更是紐約有錢人普遍選擇的周末休閑地。
有條件的紐約人,大都在上述地區置第二套房。去郊區過周末本來就是紐約有錢人的“習慣”,加上現在孩子在家上學,大人在家上班,這樣方便的條件,此時不逃離疫情中心更待何時?
他們逃離的方式花樣繁多,用私人飛機的亦不鮮見,甚至直升的、水陸兩用的都出動了。卻不知,這種有錢人的“專利”,雖然曾經給地方帶來極大的經濟效益,此時此刻,卻是格外的不招人待見。除了不歡迎病毒外,另一原因是這類地區在旅遊淡季時能夠提供的服務和資源僅夠當地長住居民享用。還有,這些“有錢”紐約人的某些做派也不討人喜。
位於康涅狄格州海岸線不遠的長島海峽(Long Island Sound)有一個古典優雅沙漠綠洲般的費希爾斯島(Fishers Island)。該島旅遊淡季時人口僅為230人,現在卻要應付幾倍人口的物資供應。其他地方也麵臨人口一下子成為平時3倍的情況。
在紐約享受慣了“各個人購物服務”的人,到了當地就也找人替他們采購。有的買太多肉,以至於商店經理不得不限量。甚至還有人同時添置冰櫃用於儲存大量食物。
長島Southampton商業街上某家店的經理兼廚師Jonathan Amaral說,“他們恨不能買足一年的東西。貨架都快空了,對我們當地人和中產來說,這是有傷害的。”
Southampton的市長協會主席Jay Schneiderman說:“如果您來自紐約市的疫情中心,我希望您留在那裏。” “我無法阻止您,但我們希望人們能聽取CDC的忠告,待在家裏。”
紐約州Catskills市Bovina的Honora Trimbell這樣評論網上的吐槽:其實當地居民本來就對那些旅遊季節才來的人沒有好感,“他們隻是借此機會發泄罷了。”
有人在臉書上說,我們這裏唯一的確診病例“就是下州的人帶來的,所以,就呆在下州吧。你在這裏有個房子,並不代表你有權利置我們於危險之中。”
居住於新澤西州長灘島,71歲的琳達·米歇爾(Linda Michel)說:“我們不稀罕你們的病毒。這個島的問題是沒有足夠的資源。”她建議關閉連接長灘島和大陸的那座橋,隻讓有當地特別通行證的常住居民通行。
新澤西州州長的推文
新澤西州長Philip D. Murphy發推說:“我敦促那些在澤西海岸擁有房子的人暫時不要去那裏。當地的設施,尤其是醫療基礎設施,不足以應付如此大量人員的湧入。請呆在你們的主要居住地。”
盡管不受待見,這些小地方的環境是輕鬆的,無憂的。遠方的家鄉紐約,卻是在經曆一場海嘯。
Elmhurst醫院中心於1832年開業,1957年遷至目前的皇後區,是紐約市最老的醫院之一。它所服務的社區是全市移民比例最高的,居民中三分之二以上不是在美國出生,主要為低收入群體,包括許多沒有自己的家庭醫生的病人。
紐約皇後區新冠病毒確診病例占紐約市確診總數的32%,是所有區中最高,也遠遠超過其按人口比例的份額。而皇後區相對來說醫療資源又較少,Elmhurst醫院中心是該區三大醫院之一,又地處市中心,平時就很忙,現在尤甚。
停在Elmhurst醫院中心外麵,用來存放屍體的冷藏卡車。(《紐約時報》視頻截屏)
也許是上述原因,紐約市決定把Elmhurst醫院中心作為新冠病毒病人定點醫院。上周初,該院已經將非新冠病毒病人轉移至其他醫院,同時繼續將醫院的許多地區改建為重症監護室。一輛用於存放屍體的冷藏卡車已經停放在醫院外麵。
醫務人員說,3月初開始有流感症狀的病人就有所增加。因為缺乏試劑盒,他們無法馬上知道這些病人是否感染了新冠病毒,但後來其中很多人都確診了。隨後候診室就越來越擠,有時一天就有200多病人,後來更是到一天400多病人,沒有一張空椅子。需要住院的病人也不能及時得到病床,前一周有一個病人在急診室等了60小時才得到一個住院部的病床。像其他醫院一樣,該院也幾次麵臨呼吸機幾乎全部被占用的情況。後來,不少醫院獲得了補充,但該醫院到上周還沒有得到補充。
Elmhurst醫院中心住院醫生Ashley Bray去查看還有幾台備用呼吸機,發現隻有5台了,嚇得直呼“天呐!”(《紐約時報》視頻截屏)
上周二,Bray醫生連續搶救三個新冠病人:一位80多歲的婦女,一位60多歲的男子和一位38歲看上去很像她男朋友的男子,她給他們做胸部按壓,但最後他們都進入心髒驟停狀態,沒能逃脫死亡的命運。在他們生命的最後時刻,醫院試圖聯絡他們的家屬。那個長得像Bray醫生男朋友的病人的媽媽也因為新冠病毒感染住在另外一家醫院,直到這個病人離世,醫院也沒能聯係上他媽媽或其他家人。
這一天,該醫院共有13位新冠病人去世。
在Elmhurst醫院中心工作了20多年的Rikki Lane醫生將最近的經曆描述為醫院剛剛應對了“第一波海嘯”。
紐約市911急救係統一般每天收到約4千個電話,新冠病毒病人激增後,一日內急救電話的紀錄一破再破,上周四又創新為7千多個。如果這個增長率不能較快地持平的話,紐約的疫情很快就會比中國的武漢或意大利的Lombardy更嚴重了。
因為太多的急救電話,也因為醫院急救室已經非常擁擠,結果就是,以前會接受的病人,現在也勸留在家中了。這些都是救護人員必須在現場決定的。同時也意味著,現在接受的病人都是病情更嚴重的,因而醫院的負擔也越來越重。救護人員說,三周前,大多數新冠病人的急救是由於呼吸窘迫或發燒。現在卻是正在經曆器官衰竭和心髒驟停的患者了。這些都是曾經去過醫院,被告知回家休養的病人。
救護車的急救操作沒有什麽對病毒防護的規則,直到最近才因為新冠病毒的傳播推出了一定的保護措施,但對有些人已經太遲了。到上周五,紐約已經有206位救護人員新冠病毒陽性,至少已經有一位正在重症監護室用著呼吸機。而且由於防護設備短缺,特別是N口罩,新推出的保護指南中隻有個別操作才可以用N95。這意味著急救人員的安全不是完全保證的。
已經在紐約做了26年急救護理的Phil Suarez說:“我很害怕。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夠逃得過去。想到我可能已經把什麽帶回家了,我就萬分恐懼。”這是一位曾參與911恐襲的救護,而且在伊拉克服役過的人。
新冠病毒的高度傳染性也給急救人員的工作帶來了感情上的挑戰。消防局副局長Anthony Almojera說在他17年的緊急救護經曆中,不久前,他第一次哭了。
那天,Almojera和他的隊友一起去救護一位心髒驟停的中年婦女,一位新冠患者。他們搶救了35分鍾,但沒能挽留住該女子的生命。Almojera說,在這種情況下,他通常會用胳膊摟著或者擁抱家屬來給予安慰。但是,那一天,因為考慮到那位女子的丈夫也可能感染了病毒,Almojera傳達這個悲慘的消息時,是站在離他六英尺遠的地方。Almojera眼看著那位女子的丈夫狠勁地用拳頭砸車,然後倒在地上,而他什麽也做不了……
紐約市的其他醫院也正在經曆同樣的遭遇,有的醫院情況稍好些,有的更差些。
麵對海嘯,關鍵還是要有所準備。這又是我一再強調的,要比疫情先走一步才能爭取主動。事實上現在紐約市各家醫院的做法也是如此。哪怕因為種種原因已經落後很多步了,也要針對現狀,爭取奪回主動權。
現在每一家醫院都在反複擴展床位,反複挖潛力,包括一台呼吸機用於多個病人等措施,同時也訓練其他科目的醫生,如婦產科和放射科醫生等參加急救室的工作——搶在病人數目達到醫院能夠承受的極限之前就完成擴展,要始終保持資源略多於需求。
根據聯邦緊急事務管理局(FEMA)的一份簡報,紐約市已經向FEMA要求提供85台冷藏拖車作為停屍房。但也有紐約市官員說紐約並不存在停屍房短缺的問題。看來這方麵信息不太一致。
The Drive 對曼哈頓中城的雅各布·賈維茨會展中心建立的四家各擁有250個床位的醫院的報道。
利用曼哈頓中城的雅各布·賈維茨會展中心建立的四家各擁有250個床位的醫院將於本周一啟用,不是用於新冠病人,但可以為醫院減輕床位負擔,收治新冠病人。另外,視需要而定,還有將酒店和競技場改建為臨時醫療中心的計劃。
據分析,意大利的情況是兵來將擋式的逐步性嚐試——刻意留有餘地的封鎖,先是隔離城鎮,然後隔離大區,最後關閉全國——總是比病毒慢一步,最後導致病毒廣泛傳播,發生醫療資源擠兌。美國不希望走上這條路,紐約不希望走上這條路。但是,也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布魯克林醫院中心(Brooklyn Hospital Center)的重症監護服務主管詹姆斯·加斯佩裏諾(James Gasperino)就在考慮這樣的最壞打算,他和道德委員會負責人正計劃起草一份有關如何配給呼吸機的指南。如果這個指南被啟用,就意味著醫生必須在病人中間進行選擇,決定誰會得到需要的資源,誰得不到。希望美國不會走到這一步。
這一次新冠病毒被世界衛生組織宣布為pandemic,既(病毒)大流行。是不是被稱為大流行有醫學上的標準。但pandemic也有一種通俗的定義:凡是大流行,你直接或間接認識的人裏麵一定有人死亡。就是說,大流行會影響到每一個人。
紐約州長Andrew Cuomo在對民眾的疫情通報中也提出這樣的警告:你的親人中很可能會有人死亡。他不是為了嚇唬人,而是希望大家真正警覺起來,盡最大努力減少死亡。而為了這樣的目的,全紐約人也都動員起來了。
鑒於醫護人員嚴重短缺,Cuomo呼籲退休的醫護人員重新上崗,到上周四為止,紐約州已經有52,000退休醫護人員響應。
武漢的新冠病毒治愈者Zheng Yongheng在武漢一個流動醫院獻血,為病毒患者提供抗體治療。(《紐約時報》截屏。)
已經治愈的新冠病毒患者血漿中的病毒抗體可以幫助重症病人恢複。經FDA批準,紐約部分醫院打算試行這樣的療法。紐約血庫中心的Bruce Sachais醫生說,消息發出去後,響應熱烈,很快就有數百人表示願意捐獻血漿。隨著治愈人數的增加,能夠捐獻血漿的群體也會越來越壯大。
不是說這次抗疫是一場戰爭嗎?我不禁想起二戰時期的情形。那時候,你如果不是上前線,也是在後方參加軍工生產,在自家後院種菜支援處於經濟大蕭條恢複時期的國家,在為前方戰士募捐,在給前方戰士寫慰問信,在幫助準備寄給前方戰士的郵包,連小孩子都加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每一個人都在軍事上,經濟上,精神上為處於戰爭中的國家出一把力,二戰絕對是一個全民參與的戰爭。
現在,我們也需要拿出那樣的幹勁才能打贏這場戰爭,才能獲得比較漂亮的勝利。聽說已經有人在模仿二戰時自給自足的模式,開發“勝利菜園(Victory Garden)”了,要的就是這個勁頭。
非常時期,需要非常的決心和行動。正如Cuomo州長說的,大的危機,會喚醒人性中最美麗的東西,也會使人表現出最醜陋的東西。我們要棄惡揚善,全體齊心協力。令人高興的是,我們看見的大多是善心善為。雖然有人乘機抬價販賣口罩、洗手液等緊俏物資,但更多的是人們想盡辦法搞到緊俏物資後捐獻給最需要的醫護人員。
那些逃出紐約的人,雖然遇到網上的挖苦和責備,但他們還是受到法律保護的,沒有人能夠強行阻止他們到自己的另一個家去。就是州長們,也隻能是苦口婆心地規勸他們呆在紐約,不要增加地方的負擔。要解決他們出逃帶來的問題和矛盾,也還要靠大家的相互體諒,相互理解。最基本的底線:在當地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出逃的紐約人消費上就應該有所節製,更不要把自己的“特權習氣”帶過去。
其實,用二戰來類比這次抗疫也的確是特別貼切。這是一場全球的抗疫。病毒無國界,抗疫也必然無國界。中國打了第一戰役,稍事歇息,已經開始援助打第二戰役的國家。自己也在打第二戰役的德國,看見鄰居意大利幾乎彈盡糧絕,也是伸出援手拉一把。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彼此相助。
也許我們有需要封鎖國界的時候,但這就像封鎮、封城一樣,是戰略手段,不是彼此為敵。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同在一條船上,我們同沉浮。
希望在戰爭結束時,損失不是太慘烈,希望那時的我們都能擁有一份驕傲和自豪,更希望我們收獲的友誼和溫情遠遠大於悲哀。走出災難,我們應該成為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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