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學 (三)

         到家時媽媽把手藏在背後讓我猜猜她要給我什麽，我試了幾次都不對，媽媽一個勁地逗我說猜不著就得不著。我鬧著，等媽媽伸出手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橘子，冬天裏也有橘子。” 一個又鮮又亮的橘子。我幾乎記不得上次吃橘子是什麽時候了。而且新疆的橘子好像顏色都沒那麽好看。媽媽說：快點吃吧，讓奶奶看見又該說我們亂花錢了。媽媽一邊給我和弟弟剝橘子，一邊問起我學校的事兒來。

       “學校沒有我想象得那麽槽糕。同學們挺熱心的。”
      “熱心？”媽媽顯然是在質疑我的用詞。我意識到了，於是開始解釋：“有個女孩為了讓我知道每天的課程，上課的時候給我抄功課表，結果讓老師給抓著了，還罰了半天站。”
      “她叫什麽名字？”
      “我忘啦.”
      “看你那個粗心！ 這事發生在什麽課上？“
      “算數。” 我忙著揭去桔子瓣上的絲。
      “算數課都講什麽了？你懂嗎？”
      “好象是繁分，我還沒學過呢”我有點茫然地望了望媽媽。
      “還有什麽?”媽媽顯然是有意把話插開了。
      “同學們都問東問西的。問我新疆有多遠，他們的人和我們長得一樣不一樣。他們說什麽話，我是不能聽懂他們的話。什麽都問。”
      "你怎麽說的？“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哪兒的人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那！再說新疆有那麽多種人，我怎麽知道他們問的是哪一種人，哪一種話？問得我都有點不耐煩了。還有呢，班裏好多同學從來都沒坐過火車。甚至都沒有出過開封城。”
       “你沒有顯擺顯擺你坐過的火車和走過的地方？”
       “那倒沒有。我簡直不相信他們長這麽大哪兒都沒去過”
       “這有什麽奇怪的，你大姑和那些表姑不就哪二都沒去過嗎，火車也沒坐過嗎？“
      “這麽說我還比大姑還強呢？”
      “我說你比大姑強了嗎？你這個孩子就是驕傲。你坐過火車不是也沒多長一個腦袋？”
      “ 我是沒有多長一個腦袋，可是很多對我來說很平常的事，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
       ”比如？“媽媽緊追著問。
       ”比如說隕石，地理課上老師提到降落的隕石，我興奮地告訴老師我見過，他愣是不相信。 博物館的那塊隕石難道是我編出來的嗎？“
         ”那時因為事情剛剛發生，還沒有寫道教科書裏呢！“
         ”可是他們都相信老師，不相信我。“我委屈地說。
          ”還有， 老師講到世間差，說當烏蘇裏江的漁民迎著朝陽去捕魚時，烏魯木齊的人都還在黑夜中沉睡。同學們都轉過頭來看我。好像我就是烏魯木齊那些誰懶覺的人。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們以前是用當地時間，後來才該用北京時間。用北京時間，當然早晨九點烏魯木齊的天還沒亮，我們要10 點鍾才上學。要是莫斯科也用北京時間，蘇聯人就得半夜起來去上班……”我洋洋灑灑的給媽媽展示著我的知識和理解能力。
        “行了，趕緊寫作業吧”
        “我都寫完了” 我非常得意地看著媽媽。
      “你算數有困難就不聽，在算數課上寫別的作業是嗎？” 媽媽有些不高興。
      “沒有” 我極力辯解著。但我知道沒用，學校的事兒十有八九都瞞不過媽媽。
       “來吧，拿出算數書來我看看。”
        媽媽不會輕易讓這事過去。這其實是我在我們自己家每天生活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無論多忙，也無論媽媽的心情是什麽樣的，她從不放過我們做功課的時間。我環顧四周，找不到一個寫作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