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每個姑娘都單純(10)

(2004-06-15 10:05:59) 下一個
陶冶隔三差五就會來找我,但是她很乖,真的從來不在周末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不過我想她周末也要陪她的男朋友吧。還是這樣的關係比較輕鬆,兩個人互相需要又都方便的時候就在一起,該陪自己的另一半的時候也可以互不打擾,我沾沾自喜地覺得比起範逼和馮哲,還是我對這種事處理得比較漂亮。 倒是秀兒那邊讓我有一點小小的煩惱。某個星期六在她家吃飯的時候,許阿姨忽然問我:“劉朔,你和我們家秀秀在一塊兒也有五年了吧?” “是啊。”我緊張地點了點頭,心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許阿姨接著說道:“五年不算短了,有些事兒你們也該計劃計劃了。雖說秀秀才剛過23,說起來也還小,但你們畢竟已經有了這麽多年的基礎,兩個人感情也不錯,有些事就該水到渠成,再拖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你說是不是?” “媽你說什麽呀?”秀兒不滿地瞪了許阿姨一眼,“我們的事兒不用你管。” 老爺子也打著哈哈兒說:“孩子的事兒讓他們自己商量去,你老太太就別操那麽多心了。” 而我隻好用很謙恭的態度連連點頭道:“阿姨您放心,我和秀兒會好好考慮的。” 話說到這裏,大家便轉移了話題。畢竟是女方家長,這樣的事隻能暗示性地提一提,搞得象逼/婚一樣就有失體麵了。 我暫時鬆了一口氣。等我們從秀兒家裏出來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開始還一切正常,秀兒心情很愉快地和我有說有笑,還親自下廚給我做了幾道菜。但自從開始吃飯以後,秀兒就變得奇怪起來。 她吃得很慢很少,總是盯著我看,象是要從我臉上看出些什麽似的。我被她看得心裏象長了草,隻好停下筷子不太自然地笑著問她:“你老看我幹嗎?” “沒有啊。”我一問秀兒就低下頭去吃飯了,我也接著吃我的。兩個人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默。 馬上就要吃完的時候,秀兒又停下筷子盯住了我,過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沒有啊,說什麽?哦,你是不是嫌我今天話太少了?這不淨顧著吃了嘛!你做得菜實在太好吃了。”我故意打岔道。 秀兒很勉強地對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麽,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晚上在客廳看電視的時候我搜腸刮肚地講東講西逗秀兒開心,而秀兒卻明顯地心不在焉、情緒浮躁,不管我給她講什麽,她始終是帶著僵硬的微笑敷衍我一兩句了事,被我握著的手一直是冰涼冰涼的。 我了解秀兒,每當她對我有所期待卻又不願意說出來的時候,便會是現在這種心神不寧的樣子。 我更知道她在期待些什麽——雖然今天她攔住了她媽在飯桌上說的話,但實際上她一定很希望我能借著這個機會對她有所表示,即使不能馬上結婚,至少也可以承諾給她一個期限。秀兒等我這句承諾等了5年。就因為我很討厭別人逼我,而她自己也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這5年裏她咬緊牙關從沒有問過我一句。5年的等待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確實是太漫長了點,不怪她今天按捺不住,所有這一切我全都明白! 然而我眼下對婚姻真的一點信心都沒有——馮哲結婚了,可是照樣又愛上了別人;範波馬上也要結婚了,可是他要娶的根本就不是他愛的人。那一紙婚書究竟有什麽意義?對自己我更加沒有信心——我可能去做一個好老公嗎?現在我們畢竟各自有著獨立的空間,我所做的一切還可以瞞住她、不會傷到她,但是結婚以後呢?我能不能踏踏實實地守在我們兩個人所共有的家裏給她幸福溫暖?我真的不能肯定。既然這樣,我憑什麽去向她承諾? 我們就這樣各懷心事地看著無味的電視,才剛過10點,秀兒就懶懶地說要去睡了。我說:“你先睡吧,我想自己再看一會兒。” 其實我哪裏有心思看什麽電視,我隻是想逃避罷了。反正拖過一天是一天,隻希望秀兒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可以暫時忘掉這件事。 在電視機前一根接一根地抽掉了半包煙,估計秀兒已經睡著了,我才簡單地洗了洗然後上了床。秀兒麵衝牆壁躺著,我輕輕地側身臥在她旁邊,用手支著頭探過身子去看她——幾縷淩亂的長發散在她的臉上,小小的眉頭微微地蹩著,象是在睡夢中也帶著很多難以化解的心事。看著看著,我的心裏竟泛起了一點點痛楚,而秀兒卻突然翻了個身,很自然地伸出胳膊來摸我的手,摸到後緊緊地抓住它枕到了自己的腮下,象是抱著一件生怕遺失的寶貝。 她並沒有醒,所有的動作都是出於習慣。我滿懷歉意地撫摸著她的頭發,默默地在心裏對她說:“寶貝兒,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吧!” 範逼從朋友那兒借了一輛iveco開著玩,大晚上的跑到酒吧來跟我們臭顯。正好那天陶冶也在酒吧裏,範逼便拉上我們兩個去兜風。 我們滿北京城地亂轉,每到一個地方,想起來附近住著什麽我們認識的人,就打電話把人家叫出來。沒過多一會兒,車廂裏就擠滿了俊男靚女,座位上坐不下那麽多人,女孩子們就坐在男孩子的大腿上。我抱著陶冶坐範逼旁邊的副駕駛座。 大家差不多都互相認識,一路上熱鬧非凡,車裏嘰嘰喳喳的笑鬧聲不絕於耳。範逼時刻警惕著,一看到警察的影子,便大喊一聲“低頭!”,然後大家便呼啦啦地一齊彎下腰去把頭埋得低低的,直到範逼說“平身平身”,才又笑著直起身子坐好。 能找到的人都找得差不多了,範逼問我和陶冶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可以去。 “我有個主意,”陶冶的雙眼閃閃發亮,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壞點子,“反正這麽多人,咱們來玩兒點刺激的吧。我記得香山那邊有一個很大的墓地來著,對不對?” “嗯,萬安公墓。”範逼點了點頭。 “好,我們就去那裏吧!”陶冶情緒振奮地說。 “去那兒幹什麽?”範逼充滿恐懼地看了陶冶一眼,“現在可是半夜,我膽兒小。” “去那裏講鬼故事呀,就是要半夜去才好。以前在美國,我們講鬼故事都是半夜到墓地裏去講,嘩,真的很有氣氛的。剛好今天人很多,一人講一個都可以玩很久,而且也不至於怕得太厲害。去感受一下嘛,好不好?”陶冶極力地鼓動著範逼。 範逼向坐在後半截車廂裏的人征求意見,大家都被這個聽起來極度刺激的新玩法弄得興奮起來,男士們紛紛摩拳擦掌地表示讚同,女孩子雖然有點兒害怕,但想著有這麽一大車人壯膽,最後也都同意去試一試。於是範逼便開車奔了香山。 車還沒進山就越開越糝人了——路上沒有車、沒有人也沒有燈,隻有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的荒涼感,從車窗透進來的一絲慘白的月光和偶爾響起的一兩聲鴉叫,又再添加上一重陰森森的感覺。車裏的人開始更加大聲地說笑,但笑聲和說話聲裏卻已經分明可以聽出一些恐懼和不安。 車就在這種越來越壓抑、越來越恐怖的氣氛中好不容易開到了公墓門口。這個時候大門當然早已經關了,即使門開著我們也不敢真的進去,隻要想到自己離那些墓地如此之近,就已經夠嚇人了。 範逼把車停在路邊,關掉了車燈。男生們開始在黑暗中一驚一乍地嚇唬女孩子,車裏時不時地傳出一兩聲尖叫,隻有陶冶一直鎮定自若地靠在我懷裏微笑。 鬧夠了,鬼故事正式開講。陶冶定了規矩:大家輪流講,講的時候其他的人都不許插嘴、不許開玩笑,隻能安安靜靜地聽著。開始的兩個女孩講的都是流傳比較廣泛的小兒科故事,並沒覺得怎麽可怕。但是從第三個人開始,大家不知道為什麽都開始講自己認識的人所經曆過的真實的事情,有在野地裏遇到已死去多年的鄰居的、有小孩在死過孩子的人家裏被鬼魂附體的、有在軍訓的營地裏看到漂浮的灰色人影的。。。每個人都講得繪聲繪色,而故事越是生動氣氛也就越是恐怖。 山裏忽然起了風,吹到我們的車上發出嗚嗚的響聲。很多女孩子都已經害怕得在男生懷裏縮成了一團,幾個膽子實在太小的已經捂住耳朵不敢聽下去了,就連陶冶也不自覺地和我貼緊了許多。 輪到陶冶的時候,她講了一個韓國的鬼故事,說的是幾個大學女生在玩鏡仙時召喚到了自己前世的冤孽,結果全都遭到報複,一個個以極其詭異的方式死去。陶冶故意用那種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沉沙啞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講,還盡量詳細地描述每個人死去時可怖的情狀。車裏異常地安靜,我這個大男人聽得手都有一點兒發抖。月光把陶冶本就嚴肅的臉照得更加陰森,有那麽一會兒我甚至不敢再抱著她。 當陶冶講到鬼魂把其中一個女生在夜裏誘進墳地,讓她怎麽走也走不出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近乎崩潰了。這時候範逼忽然打斷了陶冶,用已經變了調兒的聲音戰栗著對我們說:“我怎麽覺得。。。前麵。。。好像有一個人。。。” 我的頭皮轟地一下就炸了,但還是強做鎮定地一邊努力向前看一邊說著“不會吧”之類的話。 借著月光,我看見前方的路邊確實有很大一團黑影。就在我伸著脖子仔細辨認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的時候,那個黑影突然間蹭地一下坐了起來。 我、範逼和陶冶同時尖叫起來,後麵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被我們嚇得也跟著一起大聲尖叫。範逼手忙腳亂地發動了汽車,掉了個頭慌不擇路地衝下山去了。 一直開到路上車比較多的地方,大家才驚魂稍定。說起剛才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一致認為可能是什麽人喝醉了才會躺在那裏,說不定就是墓地的工作人員,他很可能也被我們嚇壞了。雖然大家都很熱衷於那些鬼故事,但誰也不希望自己真的碰上鬼。 範波顯然被嚇得不輕,臉色一直都沒有恢複過來。他看了看表說:“時候也不早了,明天還得上班,我送你們各回各家吧。劉朔,你家住得離這兒最近,要不我先送你和陶冶回去?” 陶冶卻意猶未盡地說:“我還想坐著車再轉轉呢。你不是也住得離劉朔很近嗎,反正送完他們你也要再回這邊來,那我們就跟著你一起好了。” 這一車人住哪兒的都有,於是我們又開始滿北京城地到處亂跑。當車上了長安街路過天安門廣場的時候,陶冶忽然對範逼大喊大叫道:“快停車快停車!” “小姑奶奶,你又要幹嗎呀?”我求饒般地望著她,“現在可都半夜兩點了,跟著車轉一圈兒咱們就趕緊回家睡覺吧。” “哎呀,你先停車再說啦。”陶冶急得直拽範逼的胳膊。 範逼被陶冶著急的樣子嚇到,趕緊找了個能停車的地方把車停下了。陶冶打開車門跳下去,又伸手把我也拽了下來,然後探頭到車裏對範逼說:“你開車送他們回去吧,我決定在這裏玩玩,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我幾乎當場昏倒,剛想表示反對,陶冶已經不由分說地關上了車門。範逼在車裏衝我幸災樂禍地一笑,開著車一溜煙跑掉了。沒辦法,我隻好唉聲歎氣地跟著陶冶這個女魔頭往廣場上走。 快到十一了,天安門廣場已被裝點得花團錦簇、燈火通明,都半夜了還有三個一群兩個一夥的人稀稀落落地散在廣場的各個地方,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在放風箏。陶冶很興奮地使勁仰著頭看那些風箏在深藍色的天幕下遊弋,幸好賣風箏的人已經回家了,要不以她的瘋狂程度一定會立刻買了風箏讓我陪她放的。 我們慢慢地溜達到人民英雄紀念碑前,在高高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北京9、10月份的天氣最好,但夜裏還是比較涼。我問陶冶冷不冷,她搖了搖頭,坐在那兒托著腮望著天安門城樓發呆,過一會兒又四下裏環顧一圈,舒展著四肢無比愉快地說道:“真好啊,不管來多少次也還是覺得這麽好。” “我可沒覺得有什麽好的。”我垂頭喪氣地說,“剛在墓地被嚇了個半死,又大夜裏的不睡覺跑這兒坐著來,不是有病嗎?” “你不象是一個不懂得生活的人啊。”陶冶轉過頭微微皺著眉很認真地看著我,“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種很好的體驗嗎?我敢保證半夜兩點的天安門廣場和上午十點的天安門廣場絕對不會一樣,和晚上十點的也不會一樣,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這種不同。我覺得犧牲一次睡眠來看看它是值得的。就好像剛才我們去墓地講鬼故事,雖然你說你當時被嚇了個半死,但是過後呢?過後你肯定會逮著機會就津津樂道地講給別人聽,講的時候還會很有成就感;就算不給別人講,你自己想想也會覺得很有意思。為什麽?就因為它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一種體驗呀。所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坐在這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哪,別告訴我你的人生目標隻是要多體驗幾個美女啊!” 我笑了起來,拍了拍陶冶的頭說道:“我說不過你。你這小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呀?怎麽會有這麽多層出不窮的鬼花樣?” “什麽鬼花樣?我的人生原則就是追求簡簡單單的快樂。”陶冶抬頭看著天上的風箏樂嗬嗬地說,“生活中可以有很多很多浪漫的事,但可惜不是每一個人都懂得去發掘它們;還有的人被世俗的條條框框綁住了手腳,想到了也不敢去做。我不一樣,我想體驗的東西我一定會去嚐試,我想要的東西我一定會去爭取,不管別人是不是覺得我瘋了。我覺得一個人要活得精彩就必須敢去打破一些東西,墨守成規其實是懶惰的表現。” “你的意思就是說你要為所欲為唄!”我替她總結陳詞道。 “為所欲為怎麽了?生命是我自己的,隻要沒有害人的心,為所欲為並不一定是壞事。比如那些放風箏的人,他們自己放得開心,我看到他們也開心啊。還有,你雖然這麽反對我,但其實跟我在一起你也特別開心吧?對不對?”陶冶得意洋洋地問我。 “別臭美了!”我笑笑地白了她一眼,雖然覺得她挺幼稚,但也不免有一點兒感動。這麽多年以來我在這個現實的社會中苦苦掙紮,已經太長時間沒有從哪個人身上看到這種樂觀向上、對生活懷有無限熱愛的精神了。 “你不承認也沒用!”陶冶一雙清澈的眼睛含笑望著我,臉忽然微微地紅了一下,伏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說:“不過我最開心的一件事,就是認識了你。” 那一刻我有強烈的想要吻她的衝動,但我還是克製住了自己,隻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毛/爺爺在遠遠的城樓上方慈祥地注視著我們。陶冶說得對,夜裏的天安門廣場真的很美麗! 天色微明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向紀念碑前方的旗杆處聚集。陶冶跳起來拉住我的手激動地說:“快走呀,去看升旗!” 說來慚愧,身為北京人的我還一次升旗都沒有看過。我和陶冶手拉著手見縫插針地從人群裏擠到比較靠前的地方,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看到國旗班的戰士挎著明晃晃的刺刀槍整齊而又莊嚴地從金水橋上走了出來。這一幕情景竟然讓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緊張。 國旗是和太陽同時升起到北京上空的。看著升旗的戰士瀟灑地將國旗一揚,聽著我周圍的人群隨著國旗的冉冉上升齊聲唱起國歌,連我這個一向玩世不恭的人也不禁有些熱血沸騰。國旗快要升到頂端的時候我偷偷地扭過頭去看陶冶,在飄揚的五星紅旗的襯托下、在剛剛撒下的第一縷陽光的輝映下,神情專注的她就象初升的太陽一樣渾身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我相信不論誰在這個時候看到她,都不得不承認那真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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