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故事(8)
(2004-06-15 08:27:16)
下一個
8
小寒挺喜歡她的座位,上課聽得沒勁了,一扭頭就能看到窗外的操場,看看那些上體育課的老師和學生。往遠處能看見淡淡的起伏的山脈,小寒不知道那是什麽山,不過她總把它想成香山,想著徐洌就在那兒。
徐洌在幹什麽呢?小寒開學以後還沒見到過他,隻是每天通一個電話而已。香山太遠,小寒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總往那兒跑。再說徐洌也不讓她總過去,小寒自己也明白,那裏並不是一個太適合她去的地方。
小寒其實是挺想去看看徐洌的,不僅僅出於想念,還有一種從學校中暫時逃脫的欲望。
下課鈴聲響起,老師收拾著書本和大家說再見。小寒迅速從書包裏摸出一些錢塞進口袋裏,飛也似地衝出了教室。
肖穹昨天打電話,讓她中午過去玩玩。她也有日子沒見著肖穹了,反正肖穹家離她們學校不遠,午休時間又長,過去看看也好。
敲門的時候,小寒就聽見肖穹家裏傳出打打鬧鬧的聲音。過一會兒門開了,門縫裏探出一個留著板寸的腦袋——是個陌生的男孩子,皮膚很白很光滑,有一張月牙形的臉——腦門和下巴突出,中間往裏凹——眉眼倒還端正,但莫名地給人一種油頭粉麵的感覺。
這男孩看了小寒一眼,便轉過頭拉長了聲調對著屋裏喊:“肖穹,有個妞兒找你!”
肖穹迎出來,把那男孩搡到一邊,讓小寒進來。小寒走進去才看見屋裏還坐著一個男孩兒,留著挺長的分頭,一臉的青春痘,似笑非笑地看看小寒又看看肖穹。
肖穹大大咧咧地指了小寒一下,跟那倆男孩兒說:“這是徐洌的媳婦兒!”
“媳婦兒”這個稱謂令小寒很不習慣,但知道他們都這麽說,也就沒表示反對。
那倆男孩兒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說:“哦,就是她呀!聽徐洌說起過!”
“這是耿晨。”肖穹先指指開門的男孩兒,又指指一臉青春痘的男孩兒,“這是夏楊。”
小寒笑著分別衝他們點點頭兒。
“你叫什麽名兒啊?”耿晨問。
“簡小寒!”
“喲,挺好聽啊!”夏楊開口了,“唉,聽說你是個高材生,要考大學了。那我先考考你怎麽樣?你跟我說說,這個單詞怎麽念?”
夏楊指著自己穿的紅T恤上印的一個英文單詞看著小寒。
“這個,boy呀!”
“什麽什麽?”夏楊裝出一副沒聽清的樣子,伸長了脖子問小寒,“簸箕?”
大家都笑起來,小小的玩笑讓他們之間的氣氛融洽了很多。
耿晨正抱著一袋麵包大吃特吃,忽然想起什麽似地問小寒:“你還沒吃飯呢吧?快過來吃吧,再不吃可沒了!”
小寒過去掰了一塊兒。夏楊又跑到客廳,毫不客氣地從冰箱裏拎了一大桶可樂出來,從屋裏翻出幾個杯子,邊倒邊問小寒:“你喝嗎?來點兒吧,別客氣!”
“操!這是他媽誰家呀?”肖穹在夏楊腦袋上摑了一巴掌,扭頭跟小寒說:“你可不知道他們倆,隻要一來,我們家冰箱裏那點兒東西就算是保不住了!有一回沒剩什麽東西了,他們倆可倒好,愣翻出來一大塊兒黃油給生吃了,我算是真服了!”
“不就是幾口吃的嗎?至於嗎你?”夏楊不屑地看了肖穹一眼,“瞅你丫扣兒的!”
“聽見沒有?聽見沒有?”肖穹恨恨地指著夏楊對小寒說:“就這倆孫子,吃著我、喝著我、拿著我還罵著我!”
小寒叼著一口麵包,笑得咽不下去。
耿晨笑嘻嘻地看著小寒啃麵包,說:“不好吃吧?趕明兒讓夏楊給你做一頓!他可是正經廚子,剛從廚師學校畢業的。”
“別別,我就是瞎學學,也沒有實踐經驗!”夏楊對小寒說,“你想吃好的得找耿晨,他在必勝客幹,你去那兒想吃什麽就跟他說,吃完你就抬屁股走人,有他給你兜著呢!”
“是嗎?你在那兒都幹嗎呀?”小寒饒有興味地問。
“什麽都幹!”肖穹搶著幫耿晨回答了,“跑堂、收錢外帶烤匹薩,他全行!”
“啊?烤匹薩都會?真棒啊!”小寒由衷地讚歎道。她挺愛吃匹薩,沒想到那麽好吃的東西眼前這個人就會做。
她這麽一說大家全樂了,耿晨說:“那是個人就會!都是送來的半成品,有客人要,放烤箱裏一烤就行了!”
小寒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慚愧。
夏楊看了看表,忽然提議道:“唉,正好小寒來了,要不幹脆咱們下午一塊兒找徐洌玩兒去得了!反正也沒事兒幹!”
“行啊!”耿晨和肖穹都沒意見。
“我下午還有課呢!”小寒很想去,但有些為難。
“少上兩節不要緊吧!”他們幾個人一起煽動道。
小寒仔細琢磨了一下,今天是星期五,下午的統練剛好取消了,就兩節課。第一節是自習,逃了沒關係,但第二節是體育,這是萬萬不敢逃的,小寒一見到體育老師就像耗子見了貓。不過現在到下午第二節課還有好幾個小時呢,去看看徐洌就馬上回來,應該還趕得上。
“那好吧!”小寒終於說,“不過咱們不能呆的時間太長!我三點半之前必須趕回來上體育課!”
“沒問題!”大家歡呼雀躍著擁出門去,打了輛麵的直奔香山。
“你媽給你找的那個飯店,你到底去不去呀?”在車上,肖穹問夏楊。
“不太想去!”夏楊搖了搖頭,“我不想幹廚子,一輩子給人做飯,太沒意思了!”
“那你丫這一年不是白學了?”
“還說呢!我媽為這個都跟我吵了好幾回了!不過我死活不去她也沒轍。學什麽也不一定就得幹什麽呀!你還學會計了呢,你真打算幹呀?”
肖穹樂了,說:“我這兒還打算去學學法律呢,騙個律師證什麽的。”
“你歇了吧你!”夏楊不屑地衝肖穹揮了揮手,“那麽多法律條款你能背得下來?打死我也不信呀!”
“嗨,這不就是找點兒事幹嘛!耿晨好歹還有個工作,咱們倆也不能老這麽漂著呀!”
“那說正經的,回頭咱倆一塊兒去報個駕校,考個車本兒,你看怎麽樣?以後實在不行就當司機去唄!”
“不想一輩子給人做飯,想一輩子給人當驢呀?不過,我倒是也挺想弄個車本的!”肖穹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就是還得跟我們家人商量商量,要不然我哪兒弄錢去呀?”
耿晨看了看車窗外,說:“唉,到香山植物園了嘿!夏楊你還不趕緊拿衣服把腦袋裹嚴實了?”
“為什麽呀?”小寒大惑不解地問。
“你別理他!我就是有點兒花粉過敏。”夏楊笑了笑。
“過敏了會有什麽反應?”小寒繼續刨根究底。
“也沒什麽,就是臉上長痘!”耿晨替夏楊回答道。
小寒仔細看了看夏楊,說:“我看他不過敏臉上痘也不少!”
“嘿!”夏楊敲了一下小寒的腦袋,大家全樂了。
徐洌顯然沒想到大中午的這麽一大幫人會跑來找他,更沒想到小寒會一起來,不過他見到小寒還是蠻高興的。看樣子他和夏楊、耿晨也有日子沒見了,歌廳裏沒什麽其他人,幾個男孩就坐在沙發上,抽著煙,聊著他們共同認識的人以及他們各自近來的情況,小寒插不上太多的嘴,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
聊了半個小時之後,大概是沒有什麽新鮮話題了,大概也是想給徐洌和小寒留一點單獨在一起的時間,肖穹他們提出要上外麵溜達溜達。
“你怎麽不上課?”他們幾個走出去之後,徐洌問小寒,語氣中帶著點責備,但嘴角卻不自覺地掛著一絲笑意。
“我中午去找肖穹,他們突然說要過來,我就來了。反正下午第一節上自習,沒關係!”小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徐洌,伸出手來輕輕地抱了他一下,“我想你了!”
一朵燦爛的笑容綻開在徐洌臉上。他摸了摸小寒的頭發,說:“以後不許這樣啊!”
“你那兩個朋友挺有意思的!”小寒忽然說。
“你說夏楊和耿晨?”徐洌多少有點意外,“你以前沒見過他們?我還以為你早就認識他們了呢!”
“沒有啊!今天中午剛認識的!”
“是嗎?不過看你們好像已經很熟了似的!”
小寒不無得意地笑著點了點頭,“那是!我的人緣一向很好!”
“那倒也是!”徐洌對此表示讚同,“他們兩個和肖穹都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學,一直都是很不錯的哥們兒。不過肖穹是後來留級了才過來的,所以我們都比他小。說起來特有意思,以前肖穹還沒轉過來的時候,我有一次去他們班找人,看見他站在講台邊兒上抽煙,當時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特怕他!”
“啊?你怕他?”小寒感到難以置信,“就他那麽又瘦又小的,你還打不過他不成?”
“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覺得他那種樣子挺讓人害怕的!其實打架的時候,你看著人高馬大的人,不一定真厲害。有的人看起來瘦小枯幹,可是打起架來就是在玩兒命,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肖穹就是這種人,學校裏沒人不知道他。那時候他特牛逼,每天上學往馬路邊兒上一站,看見有穿我們學校校服的人騎車過來,甭管認識不認識就把人家叫住,讓人家帶他到學校,愣是沒有人敢不帶他的!你就可想而知他在學校裏的地位了。沒想到他後來到了我們班,和我成哥們兒了,真是世事難預料!”
“真沒想到!”小寒也是感慨萬千,“我原來也聽他說起過在學校裏的事,但沒想到他能這麽厲害。我跟他認識這麽多年,怎麽沒看出來呀?”
“不過肖穹對朋友是很夠意思的!”徐洌若有所思地說。
“哎,對了!我想起來以前肖穹也跟我說你打架特狠,還說你學習也不錯!你們倆怎麽像互相吹捧呀?”
徐洌聽小寒這麽說,咧開嘴頗有些得意地樂了:“你還別說,我當時學習確實是挺不錯的!每門功課都在80分以上,比他們幾個都強!再說我還是體育特長生呢,要是當時沒被開除,肯定也能上高中,說不定也能考上大學呢!”
“那多可惜呀!你也可以接著再念書呀!”小寒試探著對徐洌說。
徐洌卻很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已經沒那心了!現在讓我讀書我也讀不下去,就先這麽瞎混著吧!”
小寒還想再說點什麽,肖穹他們幾個卻一陣風似地衝了進來。夏楊對小寒說:“我們要進山裏玩去!你去不去?”
“你跟他們玩玩去吧!”徐洌也勸她,“正好我手頭上還有點事,也不能老陪著你!”
“可是我待會兒還得回去上課呢!”小寒看了看表,為難地說。
“唉呀!別上了,回頭就跟你們老師說你病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夏楊說著,幾乎是生拉活拽地把小寒拖走了。
正是看紅葉的時候,往山上走的遊人熙熙攘攘。肖穹他們又是一路上邊走邊看路旁賣東西的,走到一半,幾個非常高大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小寒根本看不清楚那些人的模樣,隻注意到她們身上非常顯眼的紅色運動服。夏楊卻大叫道:“唉!那不是中國女排的嗎!”小寒扭過頭去看,那些人卻已經走遠了。
“不行不行!我得找她們簽名去!你們誰有紙和筆?”夏楊邊向那邊抻著脖子看,邊問他們。
耿晨從褲兜裏摸出一根圓珠筆,紙卻誰都沒有。
“你算了吧,人家都走得看不見影兒了!”肖穹勸夏楊道。
“我追呀!好不容易碰上了!得,沒紙我讓她們簽衣服上得了!你們幾個等我會兒啊!”夏楊說著一溜煙似地跑走了!
“這傻逼!”肖穹和耿晨同時搖搖頭說道。
他們進了路邊的一家賣旅遊紀念品的小商店等夏楊。小寒一進門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在買護身符。賣東西的胖女人小心翼翼地從櫃台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玉觀音,舉在半空中,半眯著眼睛,對著它念念有詞,又用手指在空中彈了幾下,這才鄭重地把它掛在了中年男人的脖子上。
中年男人交了錢,走出了商店。胖女人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看,突然對站在旁邊看的小寒他們說:“這個人,肯定活不長了!我會看,他臉上帶著相兒呢!”
小寒他們嚇了一跳,麵麵相覷,半天才點了點頭兒,趕緊出店去了,像是生怕胖女人也從他們臉上看出些什麽。
剛出門就看見夏楊一臉沮喪地回來了,肖穹和耿晨湊過去打趣地問:“怎麽著?簽哪兒了?快讓我們開開眼!”
“簽個屁!我根本就沒找著她們!”夏楊把他們兩個推開了。
大家嘻嘻哈哈地繼續往山上走。
快到香山公園門口的時候,他們拐了個彎,進了一個小山穀。這兒一個人都沒有,他們順著曲曲折折的小路往裏麵走。山穀裏滿目蔥蘢,空氣清新,每走一會兒就有小溪活潑潑地從腳底下流過。螞蚱在路旁的草叢裏上竄下跳,小鳥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蹦來蹦去。
大家的心情都變得格外開朗,一路上歡聲笑語。
走了大概有20多分鍾,他們找到了一塊很高的平平的大石頭,爬上去坐著看風景。坐了一會兒,小寒想起了她沒去上的那節體育課,開始擔心起來,漸漸變得有些悶悶不樂。
“怎麽了?怎麽半天不說話?”夏楊看了小寒一眼,問道。
“沒什麽!我在想我沒去上課,回去怎麽交待呀!”小寒微微撅著嘴,愁眉苦臉地說。
“嗨!你這會兒想它幹嗎!”夏楊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也是沒去了,想也沒用,該怎麽就怎麽吧!你看,這兒景色多好,所以你現在就應該高高興興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對,我們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耿晨搭話道。
小寒笑了笑,心情果然好了許多。
肖穹對耿晨說:“我可有日子沒見陳輝了,你怎麽不帶她來玩兒呀?”
“她得上班兒!我現在見她都困難!”耿晨叼著煙,閑閑在在地說。
“她還在那個飯店幹哪?幹嗎不去她爸的公司啊?”
“誰知道!可能她自己不想吧!”
小寒好奇地問耿晨:“陳輝是你女朋友嗎?”
“什麽女朋友!”肖穹白了小寒一眼,“那是他媳婦兒!你看不出來吧?耿晨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耿晨和夏楊一起笑起來,小寒知道這隻是一句玩笑話。
“叫媳婦兒多難聽!”小寒說出了她一直以來的感覺。
“怎麽難聽了?我們都這麽叫!”他們一起表示反對。
“我就不喜歡!”小寒不屑地說。
耿晨忽然拉了拉肖穹和夏楊,三個人小聲嘀咕了幾句,忽然迅速地站起來,跳下石頭跑走了。
小寒一點兒都不慌張,等他們幾個都跑得沒影兒了,才慢吞吞地從石頭上跳下來,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走了一會兒,看見肖穹正匆匆地迎麵走來,看樣子是來找她的。另外兩個人卻不見了蹤影。
“他們倆呢?”小寒問。
“前邊兒呢!”肖穹邊說邊轉過身跟著小寒一起往外走。
“你怎麽最近老不來找我?”肖穹忽然問小寒道。
“我不是開學了嗎!沒什麽事兒老去找你幹嗎?”
肖穹沉默了一會兒,說:“哼!跟徐洌一好就把我忘了吧?沒我你能認識徐洌嗎?”
“這麽說我還應該對你感恩戴德了?”小寒好笑地說。
“行!你就沒良心吧!”肖穹點點頭,威脅道,“小心我們待會兒把你扔到深山裏沒人的地方,你就在那兒自生自滅吧!”
“你敢!”小寒笑了,“你真把我扔在山裏看你怎麽跟徐洌交待!”
“那怎麽不能交待呀?徐洌還能把我怎麽樣?我是徐洌的哥們兒!”肖穹說。
小寒對這話感覺有點不舒服,衝口而出一句:“那我還是徐洌的媳婦兒呢!”
話音剛落,頭頂上便響起一陣響亮的笑聲。小寒抬起頭,看見夏楊和耿晨正騎在路邊的一棵棗樹上摘棗。
“說了這話,你可真算是入了我們這夥了!”兩個人說著從樹上跳了下來。夏楊提著衣服的下襟,裏麵兜著滿滿的大紅棗。耿晨和肖穹爭著過去從裏麵拿棗吃。
“你怎麽不吃呀?”夏楊嘴裏塞著棗,含糊不清地問小寒。
“我不敢吃!棗裏麵老愛有蟲子!”小寒最怕蟲子了,所以一向不怎麽吃棗。
“蟲子怎麽了?吃下去還是肉呢!”耿晨說。
夏楊拿了一個棗咬了一半,舉給小寒看:“你看,沒蟲子!好吃著呢,嚐嚐吧!”
小寒禁不住鼓動,小心地從夏楊的衣服裏挑了一個完好的,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拿出來看看,裏麵很幹淨,沒有蟲子。於是放心地擱到嘴裏吃了,甜絲絲的,味道很好。
吃完了,小寒向夏楊伸過手去,還要一個。小寒攤開手等著的當兒,耿晨突然把一個東西放在小寒的手心上,小寒定睛一看,是一隻又肥又大的螞蚱,嚇得大叫一聲,丟開了。
夏楊笑著遞給小寒一個棗,小寒才咬了一口,就看見紅紅的蟲子包,再次大叫一聲,把棗丟出去好遠,再也不肯吃了。
他們興高采烈地回到徐洌那裏,看看表已經四點多了,也該回去了。徐洌照例送他們去停車場。
等車的時候,忽然起了很大的風,太陽也不見了蹤影。小寒想起書包還在學校,這時候回去不知道還能不能拿得到,拿不到回家怎麽交待呢?還有那節該死的體育課!她越想越煩,有點後悔這麽不管不顧地玩了一下午,心情漸漸惡劣起來。
夏楊對徐洌說:“喲,刮風了。你看小寒穿這麽少該冷了,你還不趕緊把自己的衣服脫給她。
徐洌看了小寒一眼,滿不在乎地說:“至於嗎?哪兒那麽嬌氣呀!”
本來隻是一句玩笑話,這時候卻讓小寒感到分外的委屈,正在這時車來了,肖穹他們拉著小寒上了車,小寒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徐洌告別一下。
在車上坐定了,才想起來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徐洌了。夏楊和耿晨在一邊對小寒說:“快,再回頭看一眼,馬上可就開車了!”
小寒心中的萬般煩惱在一瞬間湧上心頭,沒再回頭看徐洌,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夏楊他們在車開之後才發現小寒哭了,也不明白是為什麽,趕緊百般勸慰,又說了很多逗趣的話,才讓小寒破涕為笑。
小寒和肖穹在離肖穹家不遠的地方先下了車,一起走了一會兒。肖穹忽然問:“你剛才在車上怎麽了?”
“沒什麽!突然有點兒心煩。”小寒停了一會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的書包和自行車都在學校呢,還得回去拿,也不知道教室鎖門了沒有!”
肖穹沒吭聲,小寒看了他一眼,說:“要不然你跟我去一趟?”
肖穹還是沒說話,但是和小寒一起過了馬路,表示他同意了。他們在街上擁擠的車輛中間穿行,肖穹邊左顧右盼地注意著從兩邊開過來的車,邊輕輕地握住了小寒的手腕,到了馬路對麵就放開了。
從小就是這樣——肖穹每次和小寒一起過馬路,總要握著她的手腕,象是怕在轉眼間把她遺失在茫茫車流中。
街道上擠滿了正急著趕回家的人群,街邊商店裏或小攤上各種食物的香氣飄散在傍晚的空氣中,就像肖穹的手心留在小寒手腕上的微微的暖,給了小寒很多簡單的、無言的安慰。
到了學校,教室果然已經鎖門了。肖穹前前後後轉了幾圈,看見後門門頂上的小窗戶開著一半,摩拳擦掌地準備跳進去。正仰著頭估計高度的當兒,走廊裏過來了一個大爺,手裏叮了當啷地拿了兩個大鑰匙盤。肖穹立刻放棄了跳窗戶的打算,跑過去跟大爺套瓷。小寒走過去的時候,大爺已經邊嘮叨著邊把教室鑰匙給了肖穹。
小寒打開門跑進去飛快地拿出了書包,出來把門重新鎖好。肖穹把鑰匙遞給大爺,點著頭說:“得,謝謝您了!”
“甭謝了!下次注意點兒!”大爺拿了鑰匙,徑直走了。
小寒在樓下的車棚裏推出車,邊走邊對肖穹說:“這次還真得謝謝你了,要是我自己來,還真不好意思管人家要鑰匙呢!”
“嘁!光謝謝就完了?”肖穹不滿地斜著眼看小寒。
“那我請你吃點兒什麽?”
“不愛吃!”肖穹麵如冰霜。
“那你還想怎麽著啊?”小寒提高了嗓門,白了肖穹一眼,“我這兒跟你客氣客氣,你還真來勁了!”
“哼!我就知道你也不是真心真意的!”肖穹停了一會兒,忽然又說:“你以後別老不理我就行了!”
“我怎麽老不理你了?”
“那你怎麽不找我也不給我打電話?”
“我今天不就找你了嗎?電話也沒少打呀!”小寒被氣樂了,“我說你最近可有點兒不太正常啊!你要是一個人太沒意思了就趕緊找個女朋友。你不是認識挺多女孩兒的嗎?沒有喜歡的?”
肖穹沒說話,過了好半天冒出一句:“我要是喜歡你怎麽辦?”
小寒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甚至能聽到咚的一聲響,但她很快便嗤之以鼻地說道:“不可能!咱倆認識多長時間了?你要是喜歡早就喜歡了,還用等現在?”
肖穹又不說話了,默默地跟著小寒往前走。小寒轉過頭去看了看他的臉,他卻突然壞壞地笑了,說:“逗你玩兒呢!你現在是我兄弟媳婦兒!”
已經到十字路口了,肖穹說:“行了,你先騎車走吧,我自己走那邊兒回去了!”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車流和人流中了。
小寒騎著車在路上回想剛才肖穹說的那些話,她是真的認為肖穹絕沒有喜歡上她的可能,原因正如她剛才所說——以前在一起那麽長時間都沒有感覺,怎麽會現在又突然有了呢?雖然他這陣子是有點怪怪的,但也許是因為他自己還沒有個固定的女朋友,見她和徐洌好了小小地受了一點刺激而已。其實每次去他家都有一些電話打來,隱隱約約可以聽出是女孩兒的聲音。不過肖穹對她們的態度是很摸不透的,偶爾也膩膩地說幾句話,多數時候是不耐煩。也許沒有什麽太讓他中意的吧!不管怎麽說,剛才他的話一定隻是個玩笑而已,他本來就是很喜歡瞎說八道的,有時候故意惡作劇地說一些讓人吃驚的話,好看看你的反應。這個討厭鬼!
等小寒到家的時候,已經把這件事徹底丟在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