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強調一下筆者自己的態度:算!凡是當初屬於知青管理部門的,都應該算知青。這個問題本是由插隊知青提出,而且並非毫無道理。
上山下鄉運動的結束,最根本的原因是老鄧強調的“農民不滿意”。在“三個不滿意”中,前兩個是自打有知青那天提起就存在的“知青不滿意”和“知青家長不滿意”,可是上山下鄉不但不能被終止,而且範圍越來越廣,規模越來越大。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最後一個“農民不滿意”,不滿意用集體插隊的模式把城市就業危機轉嫁農村、轉嫁給農民的政策。這個“農民不滿意”不關兵團知青的事。
1973年毛主席給李慶霖的回信中說:“此類事全國甚多,容當統籌解決。”這個“容當統籌解決” 不關兵團知青的事。
1968年12月毛主席最著名的動員令:“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說服城裏幹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學畢業的子女,送到鄉下去,來一個動員。各地農村的同誌應當歡迎他們去。”這裏的“農村”,這裏的“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還是不關兵團知青的事。
來自中央最重要的三條有關知青的指示,居然都不關兵團知青的事。難怪有人會提出“兵團知青算知青嗎?”這樣的問題。
“知青”二字,給人們真正深刻的印象,是文革期間才出現的大批跨省的集體插隊,“老三屆”這批人屬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所以隻要提起“插隊”二字,連“知青”都不用說了。也正因為如此,很多人把“插隊”當作“知青”的別名,雖然“知青”也包括了去兵團、去農場以及去幹校的,但有些地方不管是否插隊,統稱“插青”(據了解蘇州就是如此)。甚至聽到有些兵團戰士也把自己的知青經曆叫作“插隊”。漂流海外的知青及同齡人,更是統稱“洋插隊”,沒有、也不可能有“洋兵團”、“洋農墾”、“洋幹校”等等說法。
筆者一向主張,討論知青問題,一定要分模式分階段,否則永遠無法自圓其說。“兵團知青算知青嗎?”要解釋這樣的質疑,就必須把知青分模式分階段討論。不分模式不分階段地混為一談,永遠無法自圓其說。
值得注意的是,社會上已經出現模糊不清的概念了,有人在故意把所有知青混為一談。網上廣泛流傳的《知青是怎樣回城的?什麽原因才回城的?很多很多的知青是不知道的!》就是這樣一篇被故意篡改了標題的文章。篡改的結果,混淆了不同模式不同階段的區別。
盡管標題幾經篡改,但是在文章中我們恰恰可以看到,正是雲南兵團知青自己,把“農工”和“知青”互斥地對立起來,反而在認為:當了農工的兵團戰士就不算知青。
也可以說,是雲南兵團知青不認為自己是知青,才有了“還我知青”這個口號。這個“還我知青”的真正含義,是要和體製外的插隊知青得到一樣的回城資格。
前麵提到,知青是分模式分階段而不同的。插隊和兵團(含農場)就是體製不同的兩大模式。生產建設兵團曆史悠久,是文革前五十年代就出現的模式,是體製內的上山下鄉,屬於國家正式編製。而插隊是體製外模式,是到農村生產隊當社員。下麵詳細分析兩種模式的重大區別。
生產建設兵團,是內地派駐邊疆或邊遠地區的半軍事化組織,去邊疆的具有屯墾戍邊的性質,並同時具有向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移民的意義。正因為如此,兵團要經過政審和體檢,合格以後才有可能被批準,名額有限,不是誰想去都可以的。筆者自己政治條件不合格,也親眼看到其他不具備政治條件的同齡人報名兵團被拒,想去夠不著,隻好去體製外的生產隊插隊。
兵團是享受體製內待遇的,有基本的生存保障。國家提供後勤,食堂、宿舍等必要設施。兵團知青按照農工的級別發工資,同時享受各種勞動保護,公費醫療,節假日帶薪休息。除了周日和過節的假期,還有探親假、結婚假、生產假。所有收入待遇國家負擔,旱澇保收。為實現屯墾戍邊的目的,國家不惜承擔兵團曆年的巨額虧損。
兵團自打成立,就不關農民任何事。引起“農民不滿意”的隻有插隊。
插隊是到生產隊當社員,沒有嚴格的名額限製。但不同階段的插隊知青待遇不同。筆者1968年插隊,了解到的政策:國家發給安置費用到大隊,提供知青一年的口糧,不論性別年齡,一概按照每月44斤帶皮原糧的標準執行。一年以後自食其力。安置費中有夥食費、工具費、建房費、醫療費(?),不含照明費、文具費等。夥食費主要用於購置口糧,炊具包含在工具費。但沒有後勤費用,所有柴米油鹽、燒火做飯的事情自己負擔。和當地農民一樣,自己負擔後勤。無論隊裏派人做飯還是知青擔任做飯,吃飯人給做飯人提供工分。和當地社員一樣,病事假不在隊裏記工分。生產隊是自負盈虧企業,“年齡歧視”“性別歧視”是一定要存在的,工分評定每年進行。收成的豐歉直接影響工分值和口糧分配。
插隊知青麵臨的最大問題是生存問題——不是兵團所謂的“生活關”。當地人已經解決了的生存問題,插隊知青在同樣自然條件下要從頭解決。1968年插隊,是“史無前例”的六屆中學生同時畢業安排,很多插隊知青尚屬未成年人,沒有任何必要的生活經驗和社會經驗,生存關難以度過。因此造成了“此類事全國甚多”的狀況。
1968年的“老三屆”插隊,並不代表所有階段的插隊。文革前的插隊,有些地方是提供生存保障的,比如山西就有水文隊組織北京知青參加。但是和“老三屆”插隊不同,1968年12月前的插隊知青具有相當於貧下中農(牧)的政治地位,沒有因“接受再教育”的帽子而被當作“臭知識分子”。
1973年“容當統籌解決”以後的插隊,由大隊提供後勤以保障生存。1973年以後的插隊知青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兩年以後“再教育”畢業,回原城市安排工作——體現在農村“待業”的本質。
和“老三屆”插隊不同,這些後期插隊的“小知青”不在生產隊承擔責任,不當隊長,不當會計保管,不當飼養員、放牧員,也不作為隊裏普通勞力被派出參加修路植樹、興修水利等縣社工程。這個階段的知青,就不是一個普通社員、普通農民,安排工作也不占用農村青年的農轉非指標。
而“老三屆”插隊知青,盡管剛開始也宣傳什麽“紮根”什麽“一輩子”,模仿著屯墾戍邊的要求。但知青中“紮根”唱得最響的,反而是最早“拔根”離開農村。陝北插隊的北京知青,還被派駐了“北京幹部”加強管理。但因為無法製定必要的獎懲條例難以實現真正的管理,賦予“北京幹部”的“尚方寶劍”,就是在知青分配工作的時候具有生殺大權。
在這一舉措下,插隊的“待業”本質無可奈何地浮出了水麵——不僅僅是1973年以後插隊的“小知青”,即便“老三屆”插隊知青,什麽“紮根”,什麽“一輩子”也都不過是個口號。
但兵團知青從五十年代起就不是口號,而是從移民角度出發的真實要求。文革期間為安置突然增加的幾百萬城市冗員,臨時改建和增建了一批兵團,當然也要沿襲這一要求。
這些生產建設兵團是在革命狂熱中匆匆成立的,接納了過多的知青,因此產生了嚴重的生態環境及生產效益問題。本來國營農場已經赤字連年,轉到軍隊掌管之下更是每況愈下,簡直到了無可容忍的地步。從1967年到1969年,虧損額增加了近5倍,達到4.6億元,而投資實現經濟效益則下降了13%。……從1971年到1973年,生產持續下滑。黑龍江兵團僅在1973年就虧損了近2億元,而整個兵團係統的虧損額竟然達到了11.1億元。(摘自《失落的一代》P97-98)
國家承擔如此沉重的付出,本來是要達到戍邊移民的目的。但插隊“待業”本質的顯示,動搖了通過政審體檢合格,得到體製內“就業”本質的兵團知青的人心。七十年代是“走後門”最時興的時候,一些兵團知青通過門路轉插,放棄體製內的待遇也成為插隊知青,為的就是改“就業”為“待業”,得到回城的機會。
有轉插門路的兵團知青畢竟隻是極少數人,但某些“老三屆”插隊知青回城的途徑還是可以借鑒的。盡管兵團都是體檢合格才被批準去的,為回城也要模仿未經體檢就被打發插隊的知青——病退!沒病?找病呀!找醫生走後門開“有病”證明呀!“聽診器,方向盤,人事幹部營業員”是四大肥缺的七十年代,給醫生送禮,好使!
盡管1973年以後的“小知青”已經明目張膽地不提“紮根”“一輩子”,但“老三屆”插隊知青畢竟有過和文革前兵團完全一樣喊,但完全不一樣執行的這些口號。兵團知青也就有理由把自己和“老三屆”插隊知青劃等號,不要和文革前的兵團知青一樣了。更何況兵團知青中也不乏“老三屆”成員,插隊知青“回家”了,“還我知青”也一樣要“回家”。
1978年雲南兵團知青以“還我知青”為口號鬧事的時候,“老三屆”插隊知青留在農村的已經所剩無幾。離開農村是地方工商業發展的優先選派,占用了本該屬於農村青年的農轉非指標,也是一個引發“農民不滿意”的重要方麵。“老三屆”插隊知青回城和雲南兵團事件毛關係也沒有,八竿子打不著。
據說是因為準備打越南,對雲南兵團鬧事鬆了口,而後來新疆阿克蘇兵團知青鬧事就沒有那麽幸運。卻有人把雲南兵團鬧事吹噓成什麽偉大功績,不惜用篡改文章標題的手段將其拔高。其結果,不但將不同模式不同階段的知青混為一談,而且讓後代人誤以為知青,就隻是這些兵團知青。
寫這篇文章,就是要澄清被誤導了的曆史。兵團知青當然應該算知青,而且是曆史最悠久的知青。兵團知青在知青總人數中占的比例很小。和兵團知青不同曆史階段曾經同期存在的,不但有過數量龐大的“回鄉知識青年”(邢燕子是典型),還有過“容當統籌解決”的“老三屆”插隊知青,還有過“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小知青”,那些完全不同的體製外知青,那些引起“農民不滿意”的知青。
在“老三屆”被打發完以後,再也不會有六屆中學生同時畢業的事情發生,都是應屆畢業應屆安排,不再緊迫,兵團的名額也就“香”不起來。北京六九屆就是幾乎和插隊類似,不體檢不政審,一鞭子趕去兵團。
這也體現出,所謂“政審”“體檢”並非挑選“合格”,而不過就是為淘汰多餘人選找一個無可辯駁的借口。文革前去考不上大學去邊疆,也同樣沒有那麽多囉嗦。
但是畢竟有很多被視為“不合格”的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難免要發出這樣的聲音。
其實所謂的“政審”“體檢”,也無非是趨之若鶩的地方為淘汰多餘人選而製造借口。沒人願意去的地方招不夠人也就全免了。
本人經曆過雲南兵團招人,的確是誰想去都可以去,不想去還動員去。作者不甚了解兵團建製與運作,過度相信體製內的優越,殊不知雲南兵團知青住自搭草屋,失火一次燒死幾十個知青。
當然,做為同時代的一代人,即使名稱有所差別,也改變不了在曆史的大變革中經曆了同樣艱苦磨練的命運。
而後來新疆阿克蘇兵團知青鬧事就沒有那麽幸運。”
—————1965年前後,很多上海的知識青年到了新疆兵團。
多數是資本家的後代。
返鄉潮時,不少跟當地兵團人結婚的上海知青,
為了離開而離婚,孩子也不要了,好慘啊。
阿克蘇在南疆,南疆很窮,,去過幾個團場,
看到沒有幾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