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些空,更是良心發現,還是主動把玉班的作業交了。免得牛皮哄哄地說自己打了幾十年交道,原來一個真騙子也不認識,冒充圈內人,也是個我的朋友胡適之。同桌作業交得快,我心中很是忿忿不平。那樣馬虎的也行?我要是老師,就應該說:胡眉眉你這堂課你給我站著上!
諸葛亮和劉備之流曾經活躍過的,都是智力遊戲泛濫的地方。曾經有過一個上市公司叫做“洪湖xxxx”,一度是熱炒的股票之一。這家公司搞水產養殖,業績那個好啊,還很生態。廣大股民踴躍購買,年報一出,股價蹭蹭地漲,心裏那個美啊。我見過那兩位,董事長長得像趙本山,董秘像小沈陽。一看就像是騙子。當然,以貌取人是不對的,所以我們都不說。直到有一年,一個剛拿到財經碩士學位的小姑娘,寫了一個分析。說是按年報的產值,把賣魚的錢換算成魚就行了。
可憐,浪呀麽浪打浪的洪湖水,如今隻有一米深。當然還可以養魚種藕。可是要賣出那麽多魚錢,這魚就不能亂遊。得整整齊齊從湖底堆碼到湖麵,不夠。起碼還要高出水麵一尺多。這文章一出,“趙本山和小沈陽”立馬飛到北京,把這位姑娘請出來,先是請客收買,不成後又破口大罵,就差把手槍拍在桌上了。
這事情好玩就在,整個金融或證券界對此一致緘默。小娘皮,就你能!小學算術就你會做,難怪你小學剛畢業。壞別人好事,還可以理解成你的能耐;但是讓一大幫人都顯白癡,就肯定是你的不對了麽。所以,我後來非常理解大家寧願去恨方舟子也不恨騙子。其實,識破騙子大部分時間隻要別忘了小學算術。現代知識分子的使命就是:小時候自己要學好算術,到了中年要輔導兒女功課,老了還要啟蒙孫輩的乘法口訣,都是因為現在進入了騙子大時代的緣故哈。
當然,也有人學了算術隻用來考試,見到騙子時就全忘了。有一次我到一個國營大開發公司去。那財務處長是我的真心朋友,所以我們經常一起喝酒吃肉。“查經理讓我跟你打個招呼,今天他和書記一起接待外商,不能過來一起吃飯了。”於是我們兩個就一起喝開。突然他高興地說:“看來今年我們能把你的貸款都還了,這次外商已經準備投資兩億美元。”“錢從哪邊進來?估計中行會把你們留住,到不了我們行。”“這次說的都是現金,我們想存哪兒都行,一定去你那邊。”“什麽現金”?“就是票子嘛”。
“老哥,我知道領導正在興頭上時你去潑冷水不好。你做了幾十年財務了,兩億現金是多少肯定有數的。”“怎麽啦?”“你還記得上次發拆遷補償,你去我們金庫拖現金啦?”“那是,不是我說你們,那麽大的行,一百的都湊不齊,還給五十的。害得我多裝了七八個箱子。小陳和小陸隻好一路趴在箱子上過去的。。。”“那你有數的,哪有人帶著兩億現金的。”“沒問題,我們工地上裝渣土的12噸卡車多的是,到時候去一輛幫著拖回來。。。”。
又等了十多年,我終於見到了大筆美金現鈔。有一陣我時不時要去美聯儲的分行。那裏點現鈔的工作間是透明的。百元大鈔是放在一個襯了塑料紙的木頭框裏。六百萬美元一框。有時有那麽五六垛放在一起。好像也不夠兩億。順便說一下,那裏是對公眾開放參觀的。如果你的城市有分支行,可以去加深點印象。免得日後有人對你說要給你七八億現金,你卻隻騰空出了一個放襪子的抽屜。另外,回收打碎的鈔票裝成一個個小袋,作紀念品。拿回來放在花盆裏,肥力不錯的。
這世上騙什麽的都有。但是如果你在做錢的生意,那周圍就會全是騙子。所以,我從來不區別對待,不歧視,不以身份曆史界定人。因為有人一分鍾前還不是,一分鍾後就是了。這是為什麽我們要對事不對人。判斷是不是騙子隻要一秒鍾,大部分時間都是一笑了之。誰會像方舟子那樣成天沒事幹,還去找證據。但有一次,我還真的赴了騙子的約。
靳總是我的酒肉朋友,有時也和我嚴肅地討論些經濟學術問題。太子黨夠不上,是個官二代。靠父蔭作了國有房地產公司的老總。一個項目搞了一半,資本金用完了,貸款也用完了。三家股東扯皮,二期出資遲遲到不了。因為是市裏的麵子工程之一,急得團團轉。一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
“我找到投資了,一個香港老板答應投資五千萬。”
“五千萬也不解決什麽問題啊?”
“起碼我可以把臨街一麵的塔樓蓋好,把市裏先交代過去”。
“什麽條件?別忘了,任何股權變動要我們同意的。”
“沒條件,要的利率比你們還低。這位老板就是有閑錢,找個地方轉轉。”
“憑什麽?我知道你長得帥,第一那個老板是不是個富婆啊?第二人家還沒見到你就決定了?”
“別疑神疑鬼的,這次是真的。”
“求你了,不要老是拿騙子來浪費我的青春。你這麽萌,熱比婭知道不?”
“少廢話,我的司機現在應該到你樓下了。你就屈尊下來一趟。隻要你到個場,不需要你說什麽。要真是騙子,也請你來把把眼。”
隻好就去了。是老牌酒店,第一個冒險就是坐電梯。這部電梯,二十年前就已經近百年曆史了。奧提斯公司已經出價三部新電梯,要換這一個回去做曆史展品。我一邊乘一邊想,這老兄載了一百年的騙子,頭一回上了我一個好人,不會這麽巧吧。。。
一進門,一位一米八的秀頂黑麵大漢。靳總介紹:這是暨南大學的嚴教授,是香港老板的法律代表,來簽投資協議的。我當場就相信了。一兩天就能把一個四星級酒店豪華套房搞得像個宅男的狗窩,不是教授真做不到。一握手,袖子上有名牌西服的商標,這一點倒像是個老板;但坐下來,漏出兩層秋褲,但這又非教授不可。然後看協議。一切正常,條款優惠。首筆兩千萬再協議簽訂後十天內到帳,還挺下本錢的。隻是在不起眼的一個小條款說:乙方要求銀行為甲方出具兩億人民幣的信用證。
九十年代初,對國內的信用證業務剛開始,沒多少人有相關知識。信用證不是貸款,也不是支票,隻是一張紙蓋個章而已。但卻比現錢還好用。有拖欠貨款和貸款的,卻沒銀行能賴了信用證。這人拿了信用證,可以和勾結好的小銀行或信用社去抵押等額的貸款出來,一走了之。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紀,還見到新聞說國內某個縣支行的行長,被人一忽悠開出了二十億的信用證。把全省員工一年的辛苦都白賣了。我不相信我那酒肉朋友不知道這一條。不過他隻要能拿到首付的兩千萬,以後管它洪水滔天。
我都沒興趣在心裏罵我朋友,因為毫不懷疑,我若是因為這兩億損失被銀行開除的話,他一定會好好請我喝一頓補償壓驚的。但是你們都坐在那裏不吭聲算什麽?嚴教授,騙子的基本功不是巧舌如簧的嗎?我就暗自琢磨,這騙子不說話,必有妖孽。要不是普通話說得不好,比較害羞?要不就是一眼看穿我是一個沒有希望的生意對象,不屑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精力。或者是格守言多必失的騙家古訓?
若是最後一條,那這位的智商顯然要超出教授一大截。我有幸認識一位武漢大學的房地產經濟學教授。當年他上課和作報告必講,他幫開發公司出的金點子,
一下子就多賺了一百萬元!但那是八十年代中期,那時一百萬可以建六層四門洞的公寓樓兩幢有餘。到八十年代後期,這業績就漲到兩百萬元。 但到了九十年代。。。都怪可惡的泡沫。業績漲得再快,也沒快得過房價。一兩百萬,很快買不到一套公寓了。可我們這些人還總在提那一百萬哈哈哈。。。這麽有趣的故事,胡眉眉居然不告訴大家,不夠意思。
嚴教授不說話,靳總也不開口,我也。。。特麽的不是說好不要我來說什麽的嗎!好,我認了。隻好慢慢地請教那協議上的條款。一般我問十個字,嚴教授回答不超過五個字。光和騙子說話我就虧了一大筆。當然我小心翼翼地不要提到那個信用證協議。這咖啡已經越喝越鹹了,再加鹽酒沒法繼續了。前半段對答如流,到後麵,說資金通過SWIFT轉入乙方帳戶。我也是沒話找話,說這SWIFT是神馬冬冬?嚴教授說:就是。。。就是。。。快速迅捷的意思。好吧,我再次相信了這真是暨南大學的教授,英文不錯。但騙子也受自己潛意識的影響,這後半段功課顯然沒做,壓根就沒有想到要真的匯錢。
一個小時的煎熬總算結束了。出來後,我大吃一驚。因為這狗肉朋友還一本正經地問我下一步怎麽辦。我立馬去摸他的額頭。不過我原本不該吃驚,知道他時不時犯渾。比如上次我的維吾爾美女同學熱比婭來看我,他碰巧一見,立馬六魂從七竅奪路而出。那些日子熱比婭的衣食住行都被他一手承辦,竭心盡力侍奉。我樂得既省心又省力,還極大地增進了我們男人之間的友誼。從此後他請我喝的酒,都從五糧液升級為伊犁特曲了。
想到我同學留給他的那份銘心刻骨的失魂落魄,我心腸一軟,手改落在他肩上。“看在熱比婭的份上,我把對兒子的耐心奉獻給你一回。把這蒼蠅吐了吧。就算咱們賠得起這兩個億,還丟不起這個人呢。”但是,下一刻就真把我震驚了。我從來沒見過我這酒肉朋友沉默過那麽長的時間。在回去的車上,他就像剛見到熱比婭的一瞬間,手足無措,口喏喏不能言。我能感覺到他的心是一樣地失落;腦是一樣地空虛;腎在一樣地翻騰;眼是一樣地深邃。。。他回望嚴教授的房間,就像凝視著騰空而去往烏魯木齊的飛機一樣,思緒萬裏翩翩。。。
受騙的人,都是見到騙子就像一見鍾情的戀人般地投入。即使在知道受騙後,還總是如對初戀情人一樣,曖昧輾轉。有的時候,我不懷疑騙子和受騙人確是前世的姻緣,百年修得同船渡。人生總要被騙一場,才能功德圓滿。如果人人都像對待方舟子一樣對待騙子,這個世界還怎麽能讓人相信愛情呢。。。。。。
被騙的,大都是些很以自己的超人智力為自豪的主,真心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的,反而被騙的少。
蓋什麽章啊,本來我就是有禁字,不得不從博克裏往論壇轉。準備轉完就刪了,被你一蓋章,現在還不能刪了呢。
難道是因為,體弱的易搶,腦弱的易騙,而腦勞者比體勞者優越,所以承認被搶會有被認為是腦勞者的傾向,和有貨可被搶的榮耀?承認被騙就隻能顯示自己的弱智,或者承認那個騙子是把正常聰明的人也騙了的絕頂聰明-那樣更是兩頭不甘心。
我又瞎想。求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