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戲舟
廣東從化大山中有個地方叫南昆山，那裏山青水秀，重巒疊翠，白日空穀聞幽鳥，夜幕繁星伴蟲鳴，曾經是一片人煙稀少的世外桃源。
翠竹茂密的山林裏深藏著一個明鏡般的湖，叫南昆湖。湖水把天空的純藍，雲朵飄過的純白，和四周環山竹林的純綠，一並映入湖中，倒影出更加明豔的風光。一陣輕風吹過，山上的竹子唏哩哩地搖曳，水中的竹影混成一片更綠的青波。
湖邊依山傍水住有三兩戶人家。山裏人家用簡陋的木頭和土灰牆搭建的房子，卻用半開的竹槽從房子後麵的山坡上引來山泉。山泉順著竹橋飛過土坡和樹叢，潺潺流入後院，成為山裏人自家清澈的自來水。房前有幾條黃狗黑狗，遠遠見到陌生人來，就不住地狂吠，聽見房子裏的主人訓斥幾聲，就都安靜了下來，警覺地看著陌生人從房前走過。
那幾個路過的陌生人，是從大城市裏出來遊玩的學生。
午後的陽光把山林裏的空氣蒸得溫暖潮潤，那陣吹綠湖水的清風，帶來了片刻的清涼，也帶來了一片灰色的雲。霎時間天色就暗了下來，空氣變得更加蔭涼，一轉眼，山裏就下起了雨來。
房子裏的主人招呼那幾個學生進來避雨。山裏人很淳樸熱情，很快炒出幾碟山筍青豆和雞蛋，滿屋子飄香。剛才還是很警覺地吠著陌生人的小狗，現在變得左右歡騰。還有兩個看上去齡跟那幾個學生相仿的山裏小夥子，像是兩兄弟，一個個頭稍微高一點，像是哥哥，另外一個像是小弟。他們躲在不遠處悄悄地打量著這幾個城裏出來的學生，似乎有點羨慕，又似乎有點害羞。
一開始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漸變成了劈裏啪啦的大雨。雨水打在竹葉上的劈啪聲很清脆，由近到遠，連成一片爵士鼓聲。湖麵上也變得煙雨蒙蒙，但是朦朧得依然很青很翠。不過山雨很快就消停，湖水又倒影著青綠的山影和藍色的天空，還有天空上剩下那一朵半朵淡淡的灰雲。空氣中多了一縷雨水從竹葉上蒸出來的清爽的氣息。
1，2，3！。。。1，2，3！。。。是那兩個山裏的孩子在齊聲發力的喊聲，他們在合力往湖裏推一條小木舟。雨水把湖邊的泥草地變成了泥濘，他們的兩雙腳上也沾上了泥巴，在泥濘裏蹬出了兩排深深的腳印。在兩人的齊心協力下，小木舟很快就被推到了水邊。啪啪啪啪，他們在淺水裏推著小舟跑了幾步，濺起了一路水花。其中個頭稍小的小弟順勢跳上了小舟，大哥一頭紮進水裏，一邊遊著泳一邊把小舟繼續推往湖心。那兩隻小狗跑到湖邊，汪汪地朝他們叫了幾聲，看著他們遠去。
小舟到了湖中心，舟中的小弟站了起來，撲棱地一頭紮進水裏，不多久在小舟旁邊露出頭來。大哥遊泳追了上去，前麵小弟卻拚命的往前遊。兩人好像在比賽一樣，很快就遊到離開了小舟很遠的地方。大哥最後還是追上了小弟，稀裏嘩啦地把水打到小弟臉上，小弟連忙更熱烈地還擊。大哥擋了幾下，突然把頭一紮，小弟擊起的水打空了。小弟正四顧茫然，忽然發現大哥在小舟跟前浮出頭來，於是小弟奮力向小舟遊去。大哥翻身上了小舟，小弟忽然又潛水不見了。大哥站在舟上四下張望，突然小舟搖晃了起來。原來小弟也悄悄潛到了小舟旁邊，趁大哥不注意，用力搖擺小舟。湖麵上傳來大哥的訓斥聲和小弟恣意的笑聲，最後一聲撲隆巨響，大哥終於掉進水中。小弟隨之翻身占領了小舟。
小弟站在小舟上，卻很久不看見大哥浮出水麵，剛才的笑聲和撲浪聲的回聲已經消逝，湖麵變得安靜了下來。這安靜顯得有點太長了，小弟也略顯得有點不安。湖邊看他們嬉戲的人卻在會心地偷笑，因為大哥正躲在翹起的船頭底部悄悄換氣。
小弟似乎也覺察到船頭下有倪端，他悄悄走到大哥藏身那邊的船頭，俯身等著，聽到大哥浮出來水聲，突然伸出手來就往大哥的臉上潑水。大哥嗆了幾口，湖麵上又傳出大哥的訓斥聲和小弟恣意的笑聲。
大哥開始搖船，想把小弟搖下水中。但是小弟卻俯身躺在船上，用手緊握著船沿。大哥搖了幾下，沒有達到效果，小弟在船上更加恣意地大笑。大哥順著船身的搖擺突然猛地用力，小弟的笑聲變成一聲驚叫，在巨大的撲通聲中掉進水裏，小舟翻了個底朝天。岸邊的學生都發出驚叫，小弟卻浮出水麵，猛朝大哥臉上潑水，兩人又開始了一輪水中的追逐。
兩人追逐累了，趴在反轉的舟背上歇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分別遊到小舟的兩頭，1，2，3！小舟反轉了過來，裏麵裝滿了水。城裏來的學生心裏正想，兩人沒有工具，他們怎麽把船身裝著的水舀空呢？
1，2，3！隻見他們兩人在小舟的兩頭一起發力，左右搖晃著小舟。一輪劈裏啪啦的聲響，小舟內的水就都變成水花，被晃出來了。原來山裏孩子齊心協力地從舟中去水是那麽輕鬆簡單。
兩人爬上小舟，坐下來休息。太陽已經開始西斜，陽光打在對麵山上的竹林，泛著金光。湖麵上更是粼光閃閃，一片模糊，變成一片金光閃爍的背景。陽光打在湖心的小舟，和舟中的兩個黝黑矯健的身體，都是濕漉漉，反射出最耀眼的金光。
那幾個學生靜靜地看呆了，掩蓋不住羨慕之情，恨不得都脫掉衣服，也跟著跳到湖裏，跟山裏那兩兄弟一起嬉水戲舟。
很多年後，其中一個學生來了美國。他後來回去，問另外一個當時的同伴，你還記得那個南昆湖嗎？那個同伴說，他也一直掛念著，結婚後還帶著妻子又去過那裏幾次。不過那裏已經桃源不再了。
那兩個當年嬉水的山裏小夥子，現在也應該人到中年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還有那些淳樸的鄉親，現在是否老邁年高，伴著兒孫，安享南昆湖的夕陽？
廣東從化大山中有個地方叫南昆山，那裏山青水秀，重巒疊翠，白日空穀聞幽鳥，夜幕繁星伴蟲鳴，曾經是一片人煙稀少的世外桃源。
翠竹茂密的山林裏深藏著一個明鏡般的湖，叫南昆湖。湖水把天空的純藍，雲朵飄過的純白，和四周環山竹林的純綠，一並映入湖中，倒影出更加明豔的風光。一陣輕風吹過，山上的竹子唏哩哩地搖曳，水中的竹影混成一片更綠的青波。
湖邊依山傍水住有三兩戶人家。山裏人家用簡陋的木頭和土灰牆搭建的房子，卻用半開的竹槽從房子後麵的山坡上引來山泉。山泉順著竹橋飛過土坡和樹叢，潺潺流入後院，成為山裏人自家清澈的自來水。房前有幾條黃狗黑狗，遠遠見到陌生人來，就不住地狂吠，聽見房子裏的主人訓斥幾聲，就都安靜了下來，警覺地看著陌生人從房前走過。
那幾個路過的陌生人，是從大城市裏出來遊玩的學生。
午後的陽光把山林裏的空氣蒸得溫暖潮潤，那陣吹綠湖水的清風，帶來了片刻的清涼，也帶來了一片灰色的雲。霎時間天色就暗了下來，空氣變得更加蔭涼，一轉眼，山裏就下起了雨來。
房子裏的主人招呼那幾個學生進來避雨。山裏人很淳樸熱情，很快炒出幾碟山筍青豆和雞蛋，滿屋子飄香。剛才還是很警覺地吠著陌生人的小狗，現在變得左右歡騰。還有兩個看上去齡跟那幾個學生相仿的山裏小夥子，像是兩兄弟，一個個頭稍微高一點，像是哥哥，另外一個像是小弟。他們躲在不遠處悄悄地打量著這幾個城裏出來的學生，似乎有點羨慕，又似乎有點害羞。
一開始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漸變成了劈裏啪啦的大雨。雨水打在竹葉上的劈啪聲很清脆，由近到遠，連成一片爵士鼓聲。湖麵上也變得煙雨蒙蒙，但是朦朧得依然很青很翠。不過山雨很快就消停，湖水又倒影著青綠的山影和藍色的天空，還有天空上剩下那一朵半朵淡淡的灰雲。空氣中多了一縷雨水從竹葉上蒸出來的清爽的氣息。
1，2，3！。。。1，2，3！。。。是那兩個山裏的孩子在齊聲發力的喊聲，他們在合力往湖裏推一條小木舟。雨水把湖邊的泥草地變成了泥濘，他們的兩雙腳上也沾上了泥巴，在泥濘裏蹬出了兩排深深的腳印。在兩人的齊心協力下，小木舟很快就被推到了水邊。啪啪啪啪，他們在淺水裏推著小舟跑了幾步，濺起了一路水花。其中個頭稍小的小弟順勢跳上了小舟，大哥一頭紮進水裏，一邊遊著泳一邊把小舟繼續推往湖心。那兩隻小狗跑到湖邊，汪汪地朝他們叫了幾聲，看著他們遠去。
小舟到了湖中心，舟中的小弟站了起來，撲棱地一頭紮進水裏，不多久在小舟旁邊露出頭來。大哥遊泳追了上去，前麵小弟卻拚命的往前遊。兩人好像在比賽一樣，很快就遊到離開了小舟很遠的地方。大哥最後還是追上了小弟，稀裏嘩啦地把水打到小弟臉上，小弟連忙更熱烈地還擊。大哥擋了幾下，突然把頭一紮，小弟擊起的水打空了。小弟正四顧茫然，忽然發現大哥在小舟跟前浮出頭來，於是小弟奮力向小舟遊去。大哥翻身上了小舟，小弟忽然又潛水不見了。大哥站在舟上四下張望，突然小舟搖晃了起來。原來小弟也悄悄潛到了小舟旁邊，趁大哥不注意，用力搖擺小舟。湖麵上傳來大哥的訓斥聲和小弟恣意的笑聲，最後一聲撲隆巨響，大哥終於掉進水中。小弟隨之翻身占領了小舟。
小弟站在小舟上，卻很久不看見大哥浮出水麵，剛才的笑聲和撲浪聲的回聲已經消逝，湖麵變得安靜了下來。這安靜顯得有點太長了，小弟也略顯得有點不安。湖邊看他們嬉戲的人卻在會心地偷笑，因為大哥正躲在翹起的船頭底部悄悄換氣。
小弟似乎也覺察到船頭下有倪端，他悄悄走到大哥藏身那邊的船頭，俯身等著，聽到大哥浮出來水聲，突然伸出手來就往大哥的臉上潑水。大哥嗆了幾口，湖麵上又傳出大哥的訓斥聲和小弟恣意的笑聲。
大哥開始搖船，想把小弟搖下水中。但是小弟卻俯身躺在船上，用手緊握著船沿。大哥搖了幾下，沒有達到效果，小弟在船上更加恣意地大笑。大哥順著船身的搖擺突然猛地用力，小弟的笑聲變成一聲驚叫，在巨大的撲通聲中掉進水裏，小舟翻了個底朝天。岸邊的學生都發出驚叫，小弟卻浮出水麵，猛朝大哥臉上潑水，兩人又開始了一輪水中的追逐。
兩人追逐累了，趴在反轉的舟背上歇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分別遊到小舟的兩頭，1，2，3！小舟反轉了過來，裏麵裝滿了水。城裏來的學生心裏正想，兩人沒有工具，他們怎麽把船身裝著的水舀空呢？
1，2，3！隻見他們兩人在小舟的兩頭一起發力，左右搖晃著小舟。一輪劈裏啪啦的聲響，小舟內的水就都變成水花，被晃出來了。原來山裏孩子齊心協力地從舟中去水是那麽輕鬆簡單。
兩人爬上小舟，坐下來休息。太陽已經開始西斜，陽光打在對麵山上的竹林，泛著金光。湖麵上更是粼光閃閃，一片模糊，變成一片金光閃爍的背景。陽光打在湖心的小舟，和舟中的兩個黝黑矯健的身體，都是濕漉漉，反射出最耀眼的金光。
那幾個學生靜靜地看呆了，掩蓋不住羨慕之情，恨不得都脫掉衣服，也跟著跳到湖裏，跟山裏那兩兄弟一起嬉水戲舟。
很多年後，其中一個學生來了美國。他後來回去，問另外一個當時的同伴，你還記得那個南昆湖嗎？那個同伴說，他也一直掛念著，結婚後還帶著妻子又去過那裏幾次。不過那裏已經桃源不再了。
那兩個當年嬉水的山裏小夥子，現在也應該人到中年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還有那些淳樸的鄉親，現在是否老邁年高，伴著兒孫，安享南昆湖的夕陽？
評論
小二哥李白
2012-04-29 1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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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謝謝，以後常來啊。。。
我愛雑貨
2012-04-29 14: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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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描述細膩和動人，小二哥兒不當坐家也太屈才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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