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使回去了

他曾經在我的天空中出現過, 很快就飛走了, 我還是要記錄下來, 免得在困頓疲憊的歲月裏, 消磨了僅有的一點影子.

小兔的名字叫Isaac, 意思是laugh. 我想如果我有個女兒, 我要叫她Joy.  如果還是個兒子......哦, 沒想好應該叫什麽.  現在也不用想了, 他沒有預備好要在我家落腳.

2012年11月12日. 一般小兔早上六點就開始哼唧, 我就睡不著了, 隨時等著小皇帝醒來. 老公會繼續呼呼到八點.  這一天, 小兔一直沒哼(好像四五點哭了一會兒), 六點過了, 七點過了, 快八點了, 還沒動靜. 老公也醒了, 看著監視器裏小兔睡得正香, 就說, 咱們要不趕緊做做?

向來老公對安全措施非常小心. 今天機會太難得了, 啥都顧不上了, 抓緊時間吧. 小兔在監視器裏翻了個身......老公匆忙完事......

三星期後, 2012年12月1日,  用驗孕棒一測, 兩條紅線.  很意外, 但也不算太意外, 因為剛剛跟老公商量好了準備明年要老二, 現在隻是早來了半年. 老公有點緊張, 擔心明年我們會忙不過來.

忍不住在金兔組裏宣布了.  我跟老公強烈的直覺, 這又會是個男孩! 我說我們該給弟弟起個什麽名字呢......  

2012年12月4日.  小兔吃了一種新牌子的早餐麥片, 嚴重過敏, 急救車送到醫院. 我在醫院折騰了一天, 到晚上十點才回家.  腹部腰部酸脹, 緊急約了明天去看家庭醫生.  

2012年12月5日.  見了醫生, 說是隻要沒出血, 就沒事. 可是自那以後, 天天晚上睡覺很疲累, 肌肉繃緊, 腹部總覺得有隱隱的脹痛.

2012年12月14日.  下午六點, 給小兔吃過晚飯, 準備要洗澡睡覺了, 才發現牛奶沒了. 打電話給老公, 想讓他下班回來的路上買, 怎麽也打不通.  打電話給他單位, 卻說他早就下班離開了.  大怒, 一時之間什麽可怕念頭都冒出來了. 不得已拖著已經雙眼發直的小兔, 開車去超市買牛奶.  安頓完小兔, 一晚上還是憤憤不已.  到半夜, 就有一些鮮血流出來. 

接下來兩天, 斷續有些褐色分泌物. 心情很不好.  恰好是周末, 想好好在床上休息一下, 讓老公照顧小兔.  老公卻極不給力, 不知道該給小兔吃什麽, 連給奶瓶都不會, 弄得小兔在樓下鬼哭狼嚎, 一直叫媽媽媽媽......隻好勉力起來, 照常當牛做馬.

2012年12月17日.  跟老板說了懷孕的事, 並以後的工作安排.  老板很好說話, 說可以讓我以後在家工作.  然而, 中午, 又流鮮血了.  立即請假趕去診所.  這時不相信會有什麽事, 隻想醫生可否給點建議或藥物怎樣安胎. 2:00pm, 到達診所.

同時小兔在幼兒園, 隻午睡了半小時, 1:45pm , 就醒來.  老師在他的睡眠記錄上寫: woke up sad.

醫生一開始很樂觀, 說腹部不痛就沒事, 流點血很平常.  但還是開了referal letter 讓我去做超聲波.  做完超聲波, specialist 很緊張, 叫我立即回醫生那裏.  我知道結果不妙了.  見到醫生,  跟我說, 根據report , 胎兒很有可能兩周前就已經停育了, 以後幾天, 會有 heavy bleeding, 應該會自然排出體外. 當然為防意外, 還是叫我第二天去驗血, 三天後再去驗第二次.

折騰到五點才回家. 開車在高速公路上, 想著這已經拒絕生長的生命, 忽然淚盈雙眼. 又哂笑自己, 真容易被自己編的故事感動啊. 我不會為這傷心的. 淚卻不由得掉了下來. 

接下來三天, 並沒有如期的heavy bleeding, 還是一點點的褐色分泌物. 於是又心存僥幸, 超聲波也許不準呢?

2012年12月20日下午, 一點僥幸都沒有了, 開始大量出血.  腹部脹痛.

2012年12月21日, 是小兔今年在Daycare最後一天, 然後Daycare 放假三星期.  老公提議他可以送小兔去學校, 但我堅持自己接送小兔, 可以跟老師最後交流一次.

上午, 就像生產前的那種隱隱的痛, 讓我躺都躺不住. 中午, 不再痛了.  我知道小天使已經從我身上徹底剝離.  後來看見一小團軟軟的肉色組織, 應該就是胎盤了.

2012年12月22日.  一大早就見花園裏來了隻黑貓, 逡巡著不肯離去, 一直到晚上.  一靠近它, 它就走過來, 嗅我的手, 想從我手中找東西吃. 又往我身上挨蹭, 身子溫溫軟軟的......感覺就像我的小兔對我的依戀一樣, 可憐可愛.  頓時心軟, 去找些肉來給它吃.  黑貓吃了一口, 吐掉. 我對老公說, 明天, 如果它還在花園的話, 就是隻迷路的貓了, 我們要抱上它挨家挨戶去找它的主人.  但是後來它離開了.

2012年12月23日.  早上黑貓又來了.    

下午, 腹部又是脹痛, 站立不住. 後來見到流出來兩條纏在一起, 有點硬, 像皮質一樣的東西, 也許是臍帶?  之後就不再痛, 流血也漸漸少了.

連日不得休息, 脾氣很不好, 大罵老公兩次. 心情鬱悶. 覺得老公對這次的miscarriage, 連句寬慰的話都不會說, 卻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 真是其心可誅!  小兔跑過來, 伸手要我抱. 抱起他來, 他就雙手拍拍我肩膀, 親我的臉, 好像是哄著我說: 媽媽別生氣了, 啊!

這幾天, 小兔特別戀媽媽, 早上要見到媽媽才高興起床, 如果是爸爸去喂他奶瓶, 就躲到床角, 大哭. 晚上要媽媽送上床. 有時淩晨醒來, 也要媽媽去陪一會兒, 拍拍他, 才再入睡.  我真的不是特別難過, 但也許還是有悲傷流露出來, 讓小兔感覺到了?

這幾天, 那隻黑貓天天到花園來, 在草地上慵懶地打滾, 在檸檬樹下挨蹭, 天黑了才離開.

風往哪個方向吹......小天使翅膀撲扇的聲音, 在耳邊掠過.  我知道他回到了天上, 將來也許會再回來, 也許不會. 但是怎樣都沒關係, 我知道, 他在天上快樂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