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先生是一個來美國幫助女兒的老人,他來自中國一個南方城市,原生家庭在偏僻艱苦的山村,透過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他畢業後娶了一個城市女人為妻,留在城裏安家。
滕先生的妻子雖說是城市人,卻是城裏的貧苦人,沒有什麽文化,也沒有正式的工作,但是她卻不願在家相夫教子、收拾家務,寧願在外打零工或者收撿廢品,掙點散碎銀兩,為此日曬雨淋也甘之如飴。
滕先生在一個政府部門做文員,工作單調穩定,因為妻子在外發展自己的愛好,說早出晚歸、披星戴月一點都不誇張。滕先生下班以後還要為兒女張羅晚餐,照顧兒女起居。他為人古板,不苟言笑,隻有一個愛好,那就是讀書看報,對於所讀之物不挑剔,隻要有字即可。每天完成家務之後,滕先生就捧起讀物,讀到浸入忘我,大千世界,煙火人家,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他雖然讀了那麽多書報,但從來沒有想與人探討,或著書立作,或傳之後人,他就是單純地享受閱讀的快樂。
滕先生對待一雙兒女,也隻是讓他們吃飽穿暖而已,像一般家庭那樣上學做作業,沒有額外的輔導和精神上的加持。妻子在家庭生活中的缺失,他也心平氣和接受,一家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同居一屋,直到兒女長大。
女兒後來追隨女婿到美國留學,生了兩個孩子後,也想再讀書深造,所以就把父母接來美國幫忙照顧孩子。到了美國以後,滕先生與妻子依然延續著在中國「男主內、女主外」的生活模式,滕先生擔負一家六口的三餐飲食。妻子來美國後,以她幾十年撿廢品的經驗,一眼瞄準了垃圾桶裏的易開罐和可樂瓶,每天早出晚歸撿拾得不亦樂乎。
有時晚飯後,我們帶著孩子們在外玩耍,時不時可見她在蒼茫的暮色中,用推車,推著像小山一樣高、裝滿易開罐與可樂瓶的塑膠袋,黑紅的臉龐雖滿是汗水灰塵,但也總是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她會用她的鄉音與我們熱情地打招呼、讚美小孩,雖然我們聽不懂她的話,但並不妨礙她的表達,等有人再三催促她趕快回家吃飯,她才依依不舍離開。
為了滿足滕先生的閱讀欲望,他女兒先是給他訂了一份「世界日報」,每次去中國超市,也帶回一大疊免費的地區小報。滕先生也如在中國一般,饑渴般地將報紙從頭版到最後一版都仔細閱讀。後來滕先生的妻子無意中發現,在公寓地下室的回收箱,經常看到有其他中國人丟棄的報紙。她像見到寶一樣,把這些過期報紙帶回家。
滕先生的女兒有兩個孩子,隻靠女婿一人工作,金錢方麵有點吃緊。自從發現回收箱裏有中文報紙,滕太太就讓女兒取消訂報,她則常去地下室閑逛,發現有報紙,就全數幫滕先生搬回家。她的理由是,無非就是晚一兩天,但是卻可以省下一筆錢,好脾氣的滕先生不與她計較,隻要有報紙可看就好。
滕先生夫妻依然是相安無事地同居一屋,待女兒學業有成,看孫兒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