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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之戀》 1-026

(2011-11-09 06:49:37) 下一個

二六

 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通常被稱為‘社教’,有時又叫‘四清’。大概在兩年之前,困難時期之後,就已經前前後後在全國範圍內廣泛展開。運動當然是以階級鬥爭為綱。矛頭所向主要有兩種人:一是鑽進革命隊伍中的階級異己份子,二是被階級敵人所腐蝕的基層幹部。

 現在,白明誌和同班同學一道,作為黨和毛主席派出的工作隊,來到了霧峰縣的農村,幫助農村搞四清運動。農村的四清,指的是“清工分,清帳目,清財產,清倉庫”,但對全國來說,四清指的是“清思想,清政治,清組織,清經濟”。

 不管哪種說法,就是要到農村去,與貧下中農實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作為工作隊清查別人的同時,自己也要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霧峰的農村,的確使白明誌開了眼界,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窮的地方。

 霧峰是山區,位於T省和福建浙江三省的交界處。交通閉塞耕地少,又沒有林、付業。主糧大米不夠,便加上紅薯和芋頭。收成好的時候,是‘兩稀一幹’。隻有中午,是紅薯或芋頭和著大米煮的幹飯,早晚則是稀的。收成不好的時候,晚飯就被取消。大多數時候,炒菜沒有油。當工作隊人員去某家吃飯時,這家會用放在鹽缽子裏的生肥肉,在炒菜鍋裏抹一下,算是放了油。這樣一來炒菜的時候就不會粘鍋。這塊生肥肉一般要用好幾個月。

 白明誌住進的一戶,有三口人:一個五十多歲的寡婦,和兩個年近三十的兒子。 因為太窮,買不起布做衣服,兩個兒子隻有一條可以穿出門的長褲。冬天的時候,誰要出去,誰就穿這條褲子,另一個隻好窩在被子裏。

 由於交通不便,小山區非常閉塞,話也很難懂。剛下去時,社教工作隊的人聽不懂霧峰話,弄出很多笑話。有時也會鬧出與政治有關的笑話。

 有一次,白明誌組織生產隊開憶苦思甜會,憶國民黨統治下舊社會的苦,思新社會共產黨領導下新中國的甜。為此,白明誌先作了一個簡短的動員報告式的講話:

 “……大家要暢所欲言,把過去的苦水都倒出來,地主、富農怎麽樣剝削我們,讓我們吃不飽、穿不暖……,有了共產黨,毛主席,我們才能過上今天這樣幸福的生活   ……” 

 接下來,又帶領大家唱憶苦思甜的革命歌曲:

 “不忘那一年,北風刺骨寒,地主闖進了我的家,狗腿子一大幫……”

 然後,群眾一個又一個接著發言。

 中年和年輕的貧下中農的發言,基本上還能聽懂。但老一輩人的話,以及中年婦女的話,就很難懂了。

 一個解放前要過飯、滿臉皺紋的老婆婆顫顫巍巍走上台去,看來的確是苦大仇深,彎腰馱背,腰都直不起來。還沒有開口,就淚流滿麵。然後一口難懂的霧峰話,嘰哩咕嚕地又講又哭,坐在下麵的老人、婦女也跟著眼淚鼻涕抹個不停。

 白明誌聽不太懂,但看著氣氛還不錯,這時候一個社教積極分子跑過來,把這老太婆話的大意“翻譯”了一下。白明誌才明白老太婆“把苦訴錯了!”

 原來,一件最使老太婆痛哭流涕的事,是在土改初期,他的丈夫和兒子上山砍柴,被當兵的(解放軍)當作土匪,一齊給打死了。留下她和兩個年幼的女兒,孤兒寡母,隻能靠討飯度日。女兒長大一些後,好不容易靠種地能勉強糊口,但當官的(共產黨幹部)說要大煉鋼鐵、大辦食堂,又把家裏鐵做的鍋盆碗盞都搬走了。食堂沒辦幾個月也停了,飯也沒處討,隻有吃紅薯葉,草根書皮……

 老太婆還在繼續哭訴,白明誌趕緊把她扶下來,倒了一杯水,叫她休息休息,以免她倒出更多的“不合時宜的苦水”來。這次憶苦思甜會就這樣草草收場。也不知道是那些生產隊幹部不滿工作隊來搞“四清”,故意安排這樣的人來發言,還是這兒的貧下中農真的對土改和大躍進時代的‘苦難’切齒痛恨,記憶猶新?

 除了窮之外,霧峰縣山區的風景還是不錯的。霧峰嘛,霧氣繚繞,雲煙彌漫,山峰陡峭,跌宕起伏,使人覺得像是生活在一幅巨大的水墨畫卷中。白明誌特別喜歡大自然的天然風光,年輕人,隻要吃飽了肚子,詩情畫意便油然而生。此時此刻,白明誌也隻能用詩詞來寄托對高如雪的思念。社教工作之餘,他寫了一首詩,寄給高如雪,記的是出發來社教之前,兩人相約荷花池旁,共度一晚的情景:

          牛郎織女鵲橋會,

心有靈犀一線牽。

丘比特射愛情箭,

少男少女心已穿!

            兩片心田融一片,

時間凝固不向前。

天地混沌唯你我,

月為知己永相伴!

熱戀如火火熊熊,

柔情似水水漫漫。

君子多情情切切,

淑女有意意綿綿。

           夜幕趨淡月隱身,

東方發白日露臉。

宙斯大神掌時誤?

佳夜良宵何其短!

難分難舍說再見,

蓮葉無力花閉眼。

朝朝暮暮且當惜,

此情久長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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