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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之戀》 1-032

(2011-11-16 08:50:37) 下一個
三二。

高如雪從社教回來後,第一次見到白明誌,就是那天在醫務室時。學生們聽見數學係的教授被曬死了,都一窩蜂地奔向醫務室。高如雪也糊裏糊塗地隨人群跑過去。

醫務室裏,白明誌正在大聲叫王醫生快來,說是張凱陽的愛人暈過去了。後來,幾個護士把那個70多歲的瘦小老太太抬了進去,白明誌才看見人群中的高如雪,對她無可奈何地擠出一個苦笑,又轉身去忙別的事去了。

自從運動的形勢變化,校黨委癱瘓後,白明誌等三人在係裏的日子好過了一些,因為原來死保黨委的學生現在都變成了造反派,而且還是比他們三個人熱情激進得多得多的造反派!那天的批鬥大會之後,三人約好在一起碰麵,討論形勢。

白明誌告訴陳明威萬年千的可憐樣子,說今天的打擊麵實在太大了,在那一百多個人中,萬年千雖然腿腳不便,但應該還算年輕一些的,其他老弱病殘者的苦痛就更是不堪設想了。

白明誌困惑地說: “辯論就應該是用擺事實,講道理,寫大字報的方式,批判他們的資產階級思想嘛,為什麽一定要采取這種掛牌子遊街示眾,甚至拳打腳踢,“坐飛機”等等不人道的鬥爭方式呢?” 陳明威也感困惑,不過想出了一個理由:“也許因為這是革命運動,不可能像我們一廂情願的那樣發展吧!毛主席不是也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繪畫繡花……’嗎?” 白明誌搖搖頭說:“我還記得有位名人說過:‘上帝欲使人毀滅,必先使其瘋狂。’我看到,有些極左而又無人性的人,這些天就像發了瘋一樣。我想,他們欠下血債,總有一天要輪到自己頭上……” 正在這時,鄭少青帶來一個消息,說是昨天我們學校的遊鬥行動,比較起來還算是文明的,隻死了一個人。師範學院當場就活活曬死4個,昨天晚上又有一名醫生不堪受辱,在家自殺身亡。死人數目是T大死人數目的五倍呀。

鄭少青說:“師範學院是在他們的‘紅場’開的批鬥會。小時候我家住在師範學院,紅場那地方我經常去玩,是用來溜冰用的,夏天經過日曬後,地麵溫度聽說可以高達80度。記得小時夏天時,我和同伴常打赤腳追跑著玩,但從來不敢走上那兒,一走上去,腳就會燙起泡的。而今天,那些六、七十歲的老頭們,被迫光膝蓋跪在上麵幾小時啊!聽說不一會兒,就倒下一個,不一會兒,又倒下一個……太慘了……” 鄭少青又告訴白明誌和陳明威:“很不幸的是,林潭深的父親也是昨天被曬死的四個人之一,我們周末去林潭深家看看吧!安慰安慰林媽媽,記得她過去非常支持我們係裏的樂隊,那次她還陪我一起去上海買銅管樂器,要不我根本不知道怎麽挑選……” 第二天,N城兩個大專院校搞武鬥活活曬死老教授之事見了報。據說這是在文革中,使N城揚名於全國的第一件大事,被稱之為“8.11事件”。

幾個月之後,革命繼續深入發展,數不清的群眾組織應運而生。白明誌等人的《叢中笑》三人小組也不再孤立。他們在其他係,找到了少數一些同命運的早期造反派“知音”,二十幾個人一起成立了一個《萬山紅遍》,也就是T省大學的第一個造反派組織。後來,省內外的各種紅衛兵組織像雨後春筍一樣到處成立,迅速地發展壯大。比《萬山紅遍》大得多的組織比比皆是。同學們在開始籌備成立紅衛兵時,不少人曾經想參加《萬山紅遍》,但《萬山紅遍》的人太保守,怕運動出現反複,將來內部分裂不好辦。就建議那些同學成立了一個《井崗山紅衛兵》,作為《萬山紅遍》的外圍組織。可沒想到這個‘外圍組織’迅速地發展壯大,後來又和其他大學的組織合並,與工人造反派組織《井崗山赤衛隊》結盟,現在已成為了全省最大的造反派組織,稱之為《井崗山兵團》。而《萬山紅遍》呢,則始終隻是由原來二十幾個“久經考驗”的人組成,堅持要作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的那種“光榮的少數”。

白明誌等三個筆杆子看不慣《井崗山兵團》那種給黑幫人物戴高帽子、掛牌子遊街,進行人身汙辱一類的鬥爭方式。此外,三個人對這場‘革命’的方向和意義也越來越不理解。盡管現在已經不用擔心被打成反黨、反社會主義分子,但卻有了某種失落感:作為最早的造反派,目前的形式說明他們的觀點是對的,然而,卻似乎沒有了以前那種為真理而鬥爭的樂趣。

此外,那些能緊跟形勢,腦袋會急轉彎的人似乎永遠都是正確的。當初他們保黨委書記楊臨時是正確的,現在他們造楊臨時的反也是正確的。近來又散布些什麽“隻許左派造反,不許右派翻天。”之類的話。其次,這些人還有一個法寶,就是《出身論》。 特別是數學係的陳全保幾個人,除了炮轟黨委之外,仍然對他們這幾個三人小組攻擊不斷,大字報接二連三,揭露他們出身方麵的汙點:白明誌的媽媽家是大地主,舅舅是資本家;鄭少青父親是右派,叔叔在台灣,還有美國的海外關係;陳明威父親曾是國民黨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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