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險記
一天天過去,安慶的武鬥絲毫沒有緩解跡象。
好派跑到老城區外麵紮營結寨,阻隔了陸路交通;唯一的通道長江,也因發生槍擊過往船舶之事而不停靠客輪。孤城中漸漸糧食與蔬菜都麵臨短缺,少許鹹菜與海帶就是商店中難得的供應,家附近的糧站也關了門,我隻好到學校去想想辦法。
學校食堂在校園最後麵,校牆緊靠舊城牆。食堂儲藏室裏麵還有不少大米,槍戰後沒人敢去。為了幫助教工解決糧食問題,也為了盡量減少食堂的損失,食堂管理員通知需要大米的教工在指定時間來食堂買米。
經過一段時間的武鬥,大家基本掌握了規律:晚上是兩派活動高潮,上午似乎他們基本休戰睡覺。一天上午我們教研組三個同事趕赴學校買米。
平常幾千人活動的學校現在空蕩靜寂。我們悄聲快步跟著食堂老工友,不敢走平常走的較空蕩的操場與水泥路而是在空蕩房舍中穿行:從最前麵的家屬區,經過圖書館,兩個學生宿舍院子,久無人用的有兩門前後相通的公廁,再經過兩排教師辦公室,過學生飯廳邊的一個巷道才到了與廚房相對的儲藏室。進儲藏室,關上門,從大米屯中,每人稱了三十斤米。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門外有動靜。我從窗口往外一看,不得了,三個端著長槍腰間掛著手榴彈的青年人,正走近門口。
我連忙做手勢,讓大家噤聲,但已晚了。門外傳來:‘出來!’的命令聲。
打開門,見兩名端長槍者站在稍遠一點地方警戒,一人用短槍指著我們問: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是什麽派?
我從問話中聽出他們不是當地人,從服裝樣貌與口音判斷應屬遠郊或鄰縣軍工廠的青年工人。便小心回答道:‘這裏是學校。好派到城外,屁派都在市裏,我們沒有派。糧站關了門,我們到學校食堂來買米。’一持槍者惡聲道:‘跟我們到後麵去!’我嚇一跳,連忙告饒似說:‘不行啊,我們家裏還有小孩子等著呢。’他們中持短槍的大概看我們四人全屬老弱與婦女,起了惻隱之心,對他的夥伴說:‘讓他們走吧。’
我們如獲大赦,魚貫從他身邊走過。背對著持槍者哪裏敢跑?隻有沉住氣慢慢走,心中忐忑,唯恐後麵補來了一槍。直到穿過巷道轉了彎走過辦公室,估計遠離了他們的視線與彈道才飛也似地鑽到宿舍區。
武鬥中,好派把屁派的群眾抓到城外趕到農田去幹活,吃不飽睡不好之類的事屢有所聞。尚未結婚的我,慶幸自己在機智的對答中,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