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記事之6

              文武鬧劇
    六七年三月十五號，安慶一些造反派照上海工總司的葫蘆畫瓢：‘奪權’成立了‘安慶市革命委員會’。可另一些造反派不同意，讚同者說‘三一五好得很’，反對者說‘三一五好個屁’。據說是抄襲了南京派鬥的說法，這旗鼓相當勢均力敵的‘好派’、‘屁派’便唇槍舌劍口誅筆伐地鬥了起來。小小的安慶市一時間熙熙攘攘熱鬧非常。
    整個國家都處在‘革命’中，安慶夾在南京武漢中間，受兩地影響比較大，應算是安徽省內鬧得最厲害的地方。這裏原有的領導基本‘靠邊站’，自封的‘領導’又缺乏底氣，變成了這樣一種無政府狀況：造反的造反、起哄的起哄、停課的停課、停工的停工。
    大多數並不積極‘革命’的人，成‘逍遙派’。白天在市中心遛達瞅瞅刷遍大街旁的大字報；晚上一麵可聽兩派各自大喇叭中互相的叫罵一麵可見兩派積極者們組織的隊伍在街心跑著喊著：‘三一五好得很’，‘三一五好個屁’的熱鬧。有些老太太晚飯後便搬個小板凳到大街去，把聽兩派津津有味的對罵，當成是娛樂節目。‘文鬥’中人們的書法與口才都發揮到了極致！
    ‘文鬥’也許並不合某些積極‘革命者’的胃口，不久，‘好派’主動撤出市區，運用‘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戰術，調動郊區甚至外縣農民包圍了老市區，揭開了安慶的武鬥之幕。
    起初是用石頭與棍棒，氣氛並不緊張。學校雖然停了課，拿工資的教職工還得到學校點個卯。有一天聽說嶽西縣來的好派進攻，我們還鬥膽到後麵舊城牆上觀戰：隻聽彼此叫囂著，隻見磚石飛舞著。有幾個老師甚至還湊熱鬧地投擲了磚頭！
    漸漸戰鬥逐步升級，動上真槍。我們學校靠近‘前線’，除了大門旁的一個家屬小院還有家屬以外，後麵教工宿舍的人在槍戰開始不久便全都千方百計找地方搬遷。整個校園一片死寂。
    學校大部分教職工屬於‘逍遙派’，從槍戰開始一年左右時間，基本都各自在家。其實這逍遙的滋味也並不好過，晚上城裏城外高音大喇叭響徹全城，它一個勁地吼叫著，進行‘語錄大戰’——都說自己是堅持毛主席的路線，又都用毛主席語錄攻擊對方。一輪喊叫後便響起了槍聲，子彈在房頂嗖嗖飛過，因有傳聞說有人為流彈所中，我們都嚇得避窗靠牆躺下。白天也常有槍聲，出門買點菜，也怕得溜著牆根而行。
    住著住著實在百無聊賴，我們便千方百計逃離了此處。
    等到我們返回之際，才知二中在這毫無道理的武鬥中，實驗室的兩層樓被從中炸開，珍貴儀器不知所蹤；圖書館內書籍在文革初的洗劫後又再遭劫難幾近零貯藏；更令人震驚的乃是被槍殺了五名學生！其中唯一的女生是我當過她三年班主任陳XX——一個清秀可愛的十五歲少女。
    附：後來聽我的表弟說當年冬天他就在我外公家樓梯上中了一彈，幸好子彈乃強弩之末打在腹部棉衣褲重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