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記事之5

             ‘熱烈擁護’
    文革中‘最高指示’滿天飛，‘最新指示’也多如牛毛。
    隔不了幾天，就有毛主席最新指示發表。他這一發表，那怕是深更半夜，那怕是雨雪霏霏，不管你是生病，還是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都得跌跌撞撞地在鑼鼓與鞭炮聲中前行。——可笑又可悲的是，萬一不讓你去‘熱烈擁護’了，你還嚇得要命：我被審查了？
    那最高最新的指示，一會兒令許多從未種過地的城鎮居民，連根拔起地要到農村去‘落戶’；一會兒又讓中學讀書的學生，打起背包到廣闊天地去接受再教育；還有大學中學遷往外地與農村，還有大量知識分子到五七幹校種地養豬……
    那些最高最新的指示一會兒《紅樓夢》如何，一會兒《水滸》怎樣，批林彪也罷了，還要批孔，批周公?……
    那些最高指示，一會說橫的對，一會說豎得對，兩對立派打起派仗來全是聲嘶力竭的‘語錄’戰：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革命是暴動……你不打它就不倒……要文鬥不要武鬥……
    工宣隊，軍宣隊，還有積極分子們，每逢最新指示下達，就忙得煞有介事：開會、學習、討論、有時還要動員、誓師……折騰來折騰去，善良任宰割的知識分子神經繃起似每時都會斷裂。
    ‘開卷考試，不用複習到時抄一下就行’，‘知識越多越反動’，‘我是中國人，不學ABC’，黃帥、張鐵生引起的事件，影片《決裂》中宣揚：手上有老繭和會寫‘毛主席萬歲’就是最好的大學生……眼看著中學生什麽也學不到，大好學習年華被糟踏，國家前途，自己命運，似乎全由無知的手玩弄著，在階級鬥爭的大棒下，在漫天大帽子飛舞中，你不熱烈也得做出熱烈樣，不擁護也得做出擁護狀，活得特別累特別苦。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期盼著，或許不敢期盼著‘最高指示’的徹底消失，但那種高壓後的餘威，使‘最高指示’消失以後的不少的日子仍做著各種噩夢，直至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