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記事之4

              如此教育
    文革頭兩年高潮後，所謂老的新的暗藏的‘反革命’抓無可抓了，於是出了新招：抓‘幕後黑手’。
    小孩子犯錯自然就可歸結為是父母教唆了。一旦孩子說錯了話，被認為是反動話，做父母就當然成為‘教唆者’、‘幕後黑手’，進而升之為‘反革命’。哪個單位哪個單位某某某某的孩子怎麽怎麽之類的話題常出現於耳旁，令人心驚肉跳。
    每天喊口號萬歲萬歲，又打倒這個打倒那個，別說小孩子，就是大人也有被繞糊塗的時候，怎麽辦呢?
隻有讓孩子從會說話起，根深蒂固地記住：‘毛主席萬歲’、‘共產黨萬歲’。
    女兒出生幾個月，我天天抱她去食堂買飯菜，總從學校大禮堂穿過。禮堂台上有大幅的毛像，便教孩子說：‘毛主席萬歲’，次數多了，孩子七、八個月時還不會叫‘爸爸媽媽’，可見到那大幅畫象，會舉起小手喊：‘席——’。孩子稍懂一點事時，就得天天告訴孩子：‘毛主席萬歲’、‘社會主義好’……以致兩個孩子敏銳到聽一點與上述說法不同之話，就會說：‘你反動’！這是多麽可悲的事。可那時的我，似乎等於給孩子買了個政治保險——我不出事，他們生活也才有保障啊。
    那時供兒童閱讀的連環畫，進行的‘階級教育’，且到了荒唐走板的地步。記得女兒六七歲時，我帶她上街，看見一個穿得十分襤褸的女人在地上拾東西吃。女兒指著這婦人對我說：‘媽媽，她是解放前的人！’
    一次在家聊天說起自己解放前讀小學的情況，女兒大吃一驚地說：‘媽媽，你家是地主嗎，怎麽有錢讀小學呢？’——幸好此時已渡過文革最黑暗的年代，否則真不知如何對女兒說清楚。
    在我們準備移居加拿大前，我和孩子有個談話。我說加拿大是資本主義，而中國是社會主義。可能是因為孩子看過從加拿大寄來的親戚彩色照片，心向往之；而她接受的教育一直說資本主義如何如何不好，所以她的說法是：媽媽，也許加拿大才是社會主義呢！

[馬上續殘夢]

童言無忌，童言可愛。人的天性是自由的，恐懼才是後天養成的。恐懼不會遺傳，獨裁暴虐盡管強大一時，終究敵不過人性中高貴自由的一麵，這也是我們堅信獨裁一定不會長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