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記事
1966——1976年是我生命中重要的十年,切身經曆讓我從一個一心愛國愛黨崇敬領袖的青年,變成凡事隻求明哲保身的庸碌之人。記下一些印象深刻之事,希望能讓幾位未親曆‘文化大革命’者,從一個普通教師見聞中得知:惡劣的大環境中一座小城一個學校短短十年的蛻變點滴。
概述
我所確知安慶二中的可見明顯損失是:三位教高中的優秀老師自殺,五個學生在武鬥中喪生。圖書館中幾十年保存的全部圖書被造反學生堂而皇之地或撕或賣或拿回自己家,學校存放儀器標本實驗器材的大樓在武鬥中被攔腰炸開,裏麵東西不知所終。學校精心存放多年的學生學曆與曆年成績的資料被撕毀丟棄,其中包括二中前身安慶女中與教會學校保羅中學的許多珍貴資料蕩然無存。
二中一群學生在‘造反有理’旗號下到安慶有名的古寺——迎江寺(堪與杭州靈隱媲美),砸毀重重大殿中幾十尊大佛塑像,將藏經樓中數百年的藏經丟到樓下或撕毀或踐踏。我們一群教師被組織去參觀‘革命學生’的‘破四舊’戰績。踏著幾尺厚的經書看著滿地狼藉的大殿,我被震驚得啞口無言。
無法統計的是學生青春與學業的損失:從1966年6月上旬高三學生貼出第一張大字報。兩三天學校便到處是大字報,無法上課,也不用考試。有的學生處於亢奮狀態,整日‘破四舊’打打砸砸,有的學生整日宅家,兩年多沒上一堂課。而這些無論是1963年還是64、65年入學的中學生,1968年底到1969年初,統稱為初中高中畢業,一律依照“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號召,下放到安慶周邊幾個縣的公社大隊。與我非常熟悉的一位女老師的四個孩子,同時下放,最小的才十四歲。
後來,這高、初中三屆六個年級的學生,不少極有天賦者錯失了深造與發揮才幹的機會。而最為可悲的應是‘大革文化命’的經曆,讓不少人知識欠缺理想破滅道德受損……
另一個易被人忽略的損失便是老師的蛻變:由‘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為人師表’的自豪身份變為揮舞‘階級鬥爭’大棒者腳下的‘臭老九’;由懷揣‘教書育人’‘得英才授之其樂無窮’的理念的‘教育工作者’而成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姓‘糊’或‘混’,‘得過且過’的人。以我為例或可窺一斑:我1962年秋中文係畢業分配二中,自己滿懷熱情不斷努力、同行先行老師悉心指導,在教學上剛有體會漸入佳境,卻遭遇文革,停滯倒退錯過了教學上易有斬獲的最佳時段。十年以後出於對老師職業的熱愛,雖也曾努力,但經受過打擊加之錯過最佳年華,喪失了銳氣靈氣,到達不了應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