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往80歲爬的老嫗

回憶一點親曆之事寫點散文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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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記事之14

(2014-03-20 18:50:34) 下一個

          ‘欲’哭無淚
    因為好哭,小時便有‘好哭寶’的惡名。哭之極至大概是九歲到十歲母親被隔離審察的長長日子裏,我動輒嚎啕大哭幾個小時,即便哭睡著了,第二天早晨猶會抽嗒哽噎。
    悲傷並非哭的唯一理由。我是一個極易被感動的人:看書看電影都會為感人情節痛哭涕泣。曾自嘲地說:如果電影院裏隻有一個人哭,那人肯定是我。
    女人們都哭的電影,我會比別人哭得早停得遲;別人不流淚的,如屠格涅夫的《木木》,看到啞吧無奈地將狗沉入河中,為這啞吧和狗我泣不成聲直到散場。
    世事難料,怎麽都想不到,居然有這麽一陣,為哭不出來,為流不出眼淚而焦急、恐懼、使盡百寶卻徒勞。那是在一九七六年毛澤東去世後眾多的追悼活動中。
    他死了,我心中暗暗湧動著喜悅:他終於死了,中國人的苦難,該有個頭了。——這個念頭若為人知,在當時可是要殺頭的——但是臉上還必須擺出一幅哀戚狀。沒完沒了的是追悼會:全校師生一起開過教職員工再開一次,教育係統開過宣傳文教衛生係統再開一回,最後全市還要開。聽著一片嗚嗚聲,似乎有不少麵紅目赤的人,甚至還有號稱因悲痛而暈倒的……我卻一滴淚也沒有。
    沒有不行啊。別人會說我不悲哀,進而說我暗中高興,分析一下就會是‘反革命心態’。這不僅自己會倒黴還會禍及孩子。每次追悼會,我都急啊,急得滿頭是汗,越急越哭不出,追悼會上隻得把頭深深埋下,盡可能想著自己最傷心的事,但偏偏就是流不出淚水。
    我不敢妄圖去找感情上的同路人以汲取掩飾心情的辦法,甚至不敢正視任何人的眼睛怕無意中被別人覺察出我的不悲哀。
    上天保佑,沒有人注意到我,我慶幸自己逃脫一次次的厄運。
    事後多年,與友人談起,原來哭不出的人,遠不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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