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控製著自己第二天沒去酒吧。但那音樂每夜縈繞著我的腦海,誘惑我過去,誘惑我去渲泄淤積心胸的疼。我不能再去,我的理智對我說。然而第五天晚上,我終究放棄抵抗,鬼使神差地去了酒吧。彈琴的是一個中年男士,他彈的曲子沒有喚起我內心的共鳴。我心不在焉地聽著,等到九點左薇都沒出現。離開時我裝著不經意似地問前台左薇怎麽沒來。前台說左薇生病請了假。站在酒吧外我猶豫良久,撥響左薇的手機。左薇在電話那頭微弱地喂了聲。我遲疑了幾秒說我是流氓。左薇說我知道是你。你去酒吧了嗎?我說去了,聽說你病了。現在好些了嗎?左薇說昨晚從酒吧回家時淋了點雨,有點感冒。我說那你好好休息,我掛了,不打攪你了。左薇叫了聲等等,然後是半天的靜默。她低聲道流氓,你能來看看我嗎?我剛剛睡醒,還沒吃晚飯。
我買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外賣,打出租到左薇居住的小區。左薇開了門,她穿著棉質睡衣。或許是因為生病,眼睛顯得比平時大,蒼白的臉,病態地柔弱。她歉意道對不起,這麽晚叫你過來。我說還好,我平時很晚才睡。她讓我進了屋。這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單元,客廳相當大,靠陽台的一角放了一架三腳鋼琴。房屋擺設整潔而有序,四麵牆上裝飾著花卉和小玩意,處處透著女性特有的溫馨。
我說給你買了皮蛋瘦肉粥,還沒冷。左薇說謝謝,你坐。我坐在長沙發上。左薇在側麵單人沙發坐下,用小勺喝著粥。我說你一個人住?左薇詫異道你怎麽知道?我說要是有人合住你就不會沒吃晚飯了。左薇說你很聰明。我說不是每一個流氓都沒頭腦。左薇微笑道你還想裝流氓?我說你怎麽知道我隻是裝?我有可能真的是。左薇道我想流氓不會有那樣可愛而又富有正氣的公安大學女大學生的師兄,更不可能聽一首鋼琴曲而淚流滿麵。
我尷尬地避開她目光,望向鋼琴問你學了多少年的鋼琴?左薇說她母親是鋼琴老師,她從五歲時就開始學琴。我說難怪彈得這麽好。左薇說你喜歡聽鋼琴嗎?我說一般,以前隻聽過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我有一盒他的磁帶,大學二年級時借給朋友聽結果有去無回。
左薇似笑非笑道你讀過大學?我先一怔,然後想起當初告訴她說我高中畢業就來了深圳。我嘲解地笑了笑,沒有接口。左薇說以前隻聽說過隻有高中文憑的人冒充有大學文憑,而你有大學文憑卻說隻有高中文憑,非常有創意啊!你還有什麽話是騙我的幹脆都一並說了吧。我說能戳穿的都戳穿了。左薇說你是在成都讀的大學吧?我承認了。左薇說是不是川大?她微笑地看著我。我猶豫了片刻說是,去年畢業。左薇道猜你就是,低我三個年級,應當是我的小師弟呢。
我們聊了會兒幾年前發生在川大的舊事。左薇喝完了粥。牆上的鍾已經指向十一點,我起身道你早點休息,我走了。左薇說不用急,你既然來了,我跟你彈幾首鋼琴吧。我說以後等你病好了我再去酒吧聽你彈。左薇說就一會兒,就當是謝謝你給我買了皮蛋瘦肉粥。她邊說著走到鋼琴邊,打開琴蓋。我隻好坐下。左薇似不經意地說那首夢中的婚禮Mariage D amour就是塞內維爾專門為克萊德曼寫的鋼琴曲,你應該聽過。
難怪我覺得似曾相識。我害怕再度在她麵前淚流滿麵,說你別彈那首Mariage D amour。左薇瞥我一眼說行,我彈一首秋天。她翻開一本琴譜。音樂從她修長白皙的十指下輕快地流出。我先是注視著她鍵盤上跳動的雙手,漸漸地如同被一隻輕柔的手輕撫著臉,我合上眼,沉浸在美妙的琴聲中,時喜時悲,忘記了身邊一切事物,恍惚中小灣笑臉和哭泣麵容在腦海裏交替著浮動。等我清醒過來,發現身上蓋了一張毯子,客廳裏空無一人,隻有一盞調暗的燈散發出桔黃色柔和的光暈。我再看鍾,已經半夜兩點,想不到我居然邊聽邊睡著了。我站起來走到一間臥室前,門沒關,留著幾指寬的縫。我輕輕半推開門,左薇側睡在床上。我油然而生感動,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信任我,一個之前僅僅隻見過三麵的人。
離開左薇的家,一個人走在空蕩無人的街上。天上飄起了絲雨,那夢中的琴聲似乎還在我耳邊回蕩,鬱悶和傷痛一點一點在我胸腔裏聚集,我突然對著寂靜的城市,緊握雙拳歇斯底裏地嘶叫灣灣,我愛你!我愛你,你聽見沒有!你出來!出來!你為什麽要走》你不要把我逼瘋!
走了七八裏回到家,四肢有些僵硬。我脫了濕漉漉的衣服隨便擦了一下,換了內衣褲倒床就睡,醒來時已經中午一點。我頭痛欲裂,頭重腳輕站起,一陣眩暈,踉蹌幾乎跌倒。我打電話到公司請假。頭非常生氣,斥責我沒事先請假。我對電話吼道老子病得快要死,就現在請假,你要怎麽著?殺了我嗎?他嚇了一跳,說那你好好休息。
我回到床上倒下又睡。迷迷糊糊中小灣來了,從陰暗的霧裏走來。我悲喜交加抱著小灣又親又哭,說你跑到哪兒去了,讓我找了你這麽久。小灣哭著說她走迷路了,一直在找我。我渾身燥熱得厲害,脫下我衣服。小灣把她的衣服也脫了,我們赤裸著身體抱著親著。大家渾身是汗,身上粘糊糊。我說我還是熱,我們用冷水衝個涼好嗎?小灣說好,突然一盆冰水劈頭澆下來,小灣哆嗦著說好冷,我說冷嗎,讓我抱抱你你就不冷了,我以後都會抱著你,不讓你感覺冷,你不要再離開我了。小灣哭著說林躍,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我要做你的新娘。我捧著她的臉說要不是當初離開我,你早就是新娘了,要怪隻能怪你。啊,怎麽回事?為什麽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灣灣,你也又冷又熱嗎?小灣說是,我好冷,你你抱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