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依風行 楔子 （十）

她前一晚才肯請菩薩保佑，第二天白露便出了事，幸得十誡大師雲遊回來，否則白露恐怕小命不保。雖是命救了下來，卻也落下了病根。楊賢清清楚楚稟報是茄米拉將楊白露推進的水池，楊白露卻堅稱是自己滑落。楊念璞素知白露天性心地柔軟。下人出錯隻要求上白露，白露都願替人頂過或是求情。好在通常事無關緊要，楊念璞也就算了。這般事關性命大事他還要隱瞞，不由得楊念璞驚怒交加，想把茄米拉送到別處。但念紮裏絕非平凡家族，倘若茄米拉出事必有報複，而且茄米拉畢竟年幼，可算年幼無知，隻得按捺下送走她之心。唯一可安慰的是楊白露有楊賢相伴。楊賢機靈懂事，又不敢向夫人撒謊。

茄米拉與楊白露的擁抱讓門外的楊念璞目瞪口呆。她做夢也沒想在她眼前出現這樣的情景。她忘記了自己有事要找白露，愣了愣轉身就走，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自己的房間，滿腦子裏隻有茄米拉與楊白露相擁的情景。白露一向羞怯懦弱，安分守己，不可能膽大到主動擁抱茄米拉。茄米拉為何擁抱白露？夏荷曾隱隱抱怨楊賢和茄米拉經常合夥欺負戲弄白露。自己以為孩子間遊戲，白露沒有不高興就好，念楊賢知道他自己的身份，絕不可能有過分之舉，不願加以幹涉。楊念璞心理上也自然把楊賢和茄米拉劃在一邊。莫非七年之約將近，茄米拉擔心父兄不來，怕我將她隨意嫁人，所以選擇白露？

次日楊忠攜子歸來，到夫人房中請安。楊念璞退去左右傭人，提起茄米拉父親七年之約之事，倘若紮裏不來，而茄米拉年已及笄，理當擇良家而嫁。我養她七載，待她不薄，也算是視若己出，就當我楊府嫁女。楊忠自然應道：“夫人所言極是。不知夫人想到何家？”

楊念璞直視著楊忠道：“我看楊賢和茄米拉相處甚好，也是郎才女貌。隻是楊賢文武俱佳，又有鴻鵠之誌，當是前程遠大，為國家棟梁之才。米拉乃異族女子，就不知你意如何？”

楊忠惶恐道：“楊賢頑劣之徒，怎當得起夫人如此高看？隻要是夫人意思，楊忠自當遵從。隻是夫人可與少爺提過此事？”

楊念璞道：“此事與少爺何關？”

楊忠略一猶豫道：“或許楊忠妄言，在下感覺少爺也喜歡米拉。”

楊念璞心道你為何不早說，沉吟半響，道：“我也不瞞你。白露身子虛弱，性格亦是太柔。我隻求他平安是福，無憂無難。米拉性子剛烈，且太過美貌，隻怕非白露之福。此事等到來年初一，若是無人來領米拉時再提。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暫且不可泄露。”楊忠諾諾承應。

            楊賢一回來便到靜思院找茄米拉。夏荷道是小姐去找楊白露。楊賢一路小跑到靜心齋，卻見茄米拉盛裝端坐在椅上，手持團扇，一動不動朝著楊白露麵帶微笑。楊白露凝神提筆做畫，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茄米拉。楊賢笑道我回來了。茄米拉頭也不回道：“你別打岔，白露哥哥在給我畫畫呢！”

            楊白露道：“無妨，已經差不多了。”茄米拉起身到楊白露身邊，看向台上的畫驚喜道：“你畫得真好！這幅畫留我掛房裏罷。”她手臂貼楊白露手臂，狀甚親密。

            楊賢心下有些不快，湊過去看。畫中茄米拉人麵桃花，雙瞳盈盈春水，栩栩如生，仿若一聲輕喚便可從畫中走出。他知道楊白露山水筆力遠勝自己，卻不想人物丹青居然也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心中暗自羨慕，道：“畫得不錯。米拉，白露，我給你們帶的點心，快嚐嚐。”

            三人嚐著點心，聽楊賢道些此次回鄉風光得意的經曆。楊賢講罷，問楊白露何以突然想到為茄米拉作畫。楊白露道米拉讓我畫。茄米拉拉著楊白露手臂嬌憨道：“我看池塘裏小荷已露尖尖角了。我們去細雨亭你再給我畫一張，需得荷花一同入畫。”轉過頭對楊賢道，“一起去吧，你可得負責拿上筆墨。”牽著楊白露的手跑出書齋。

楊賢錯愕地盯著兩人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眼見兩人遠去，隻好收拾好筆墨跟在後麵，心裏好生不是滋味。年少時茄米拉如若牽手，通常牽的都是自己的手。這些年年長，有所男女避嫌，不再牽手。不想幾日不見突然成了牽楊白露的手，那種親密更遠勝和自己玩耍時。相別不過七日，怎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