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湖上空的紅裙子》
(2004-06-18 15:23:56)
下一個
又是晴朗的一天。燦爛的陽光照射在湖上,鋪展開萬道波光粼粼,自由的沙鷗在波
光上飛翔......
音樂聲響起,逐漸由低到高 --- 普契尼歌劇《托斯卡》。
孤島上。起居室內,夢蒂正坐在沙發上,無心地翻看著一本畫冊,神情憔悴、落寞。
肖邦倦伏在她身旁。那邊組合櫃中立體聲音響,女高音的詠歎調正悠長而哀傷......
大衛走進起居室,他神情憂鬱。
“夢蒂。”
“......”
“對不起,夢蒂。”
“什麽事?”她隨手關了音響,繼續翻看著畫冊,頭也不抬。她對他的冷淡,已不
似第一天那樣驚懼。
“是這樣的,我現在去采購, 想問問你,能為你捎些什麽?”他很和顏悅色,但內
心深處的苦悶,仍清晰地刻在臉上。
“謝謝!我不需要任何東西。”她不加思索道,將畫報放過一邊,伸手抱過波斯貓
咪,細細替它梳理著雪白的絨毛,眼眉還是抬也不抬。
“這怎麽可能,你總該需要點什麽,比如某種常用的特定牌子的洗頭膏,護發素什
麽的,我指...這些婦女用品。如果不方便...要不然,你寫下來給我也行。”
“洗頭膏,護發素?哦不,我在這兒兩個星期了,還從來沒有洗過頭發,我不需要
這些東西。”
“夢蒂,你這是...我真不忍心眼看著你自己糟遢自己。”
“謝謝你的關心。可我不認為我在自己糟遢自己。”
“那你為什麽不......”
“不為什麽,隻是沒有那個心情罷了。”
“夢蒂,請你想開些,我告訴過你的,這一切都會過去。”
“什麽時候?”
“這......”他噎住。
“我想知道什麽時候這一切都會過去。”終於,她抬起秀美的額頭,眼睛盯住他的眼睛。
“真是很抱歉,這...我現在也不能肯定。”他想正視她那充盈著純潔的哀怨的目光,
但轉眼就敗下陣來:“你知道,這...這一切不完全取決於我。”他口齒不靈地說著,
麵色更加痛苦。
“這不取決於你?那取決於誰?”她一下子站了起來,神情又顯出萬狀驚恐;肖邦
自她懷中掉落,不大樂意地喵瞄叫著跑開去。
“哦不,請千萬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是指...我不是指...我想我指的是,”他急
急忙忙解釋:“這事不取決於你,也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我們的命運。”
“我們的命運?”她略微鬆了一口氣,重新坐了回去,眼睛又不再看他,象是房間
裏根本就沒有這麽一個男人。
“這事現在你不明白,我也是,但將來我們一定能夠明白。”
“我想我永遠也不會明白。”
一小陣沉默。
“好啦,你去采購好了,我真的不需要什麽。”她打破沉默,以一種結束交談的冰冷語氣。
“我還是希望你至少能夠想一下。”他勉強著自己繼續自討沒趣。
“沒什麽可想的。我不是這裏的客人,懂得用不著客氣。”
“那...也隻好這樣了。其實,我能替你想到的,都已列在購物清單上了,但恐怕會
遺漏了什麽,所以......”
“是的,我想你遺漏了最重要的一件東西。”她低婉的語氣,與其說飽含忿恨,不
如說如怨如訴。
“那是...什麽?”他的聲音更低沉下去,當意識到了接下來她要說什麽。
“什麽是人生最重要的東西?”她再次抬起頭,盯住他。
“什麽是人生最重要的東西?”他喃喃自問。
一時,他仿佛又陷入了夢幻般的恍惚,象是回答她的提問,又象是自言自語:
“是的,我剝奪了你人生最重要的東西,企望以此換回我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我達
到目的了嗎?是,還是不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知道的隻是:你是這樣得
美,一個人怎麽會美成這樣。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立刻就意識到:我完了,徹底
地完了。你是這樣得美:你是美的闡釋,美的典範,和美的化身;美就是你,你就
是美。你的美具有摧毀的力量,她摧毀了我的意誌和魂靈,使我無從逃避。你是這
樣得美:美得象月亮,那淒涼冬夜裏的光明天使,清純、溫暖而超然。美得象一幅畫,
一首抒情詩,和一首優美動聽的歌,哦不,這些蒼白單調的東西哪抵得上你的萬分
之一,確切說你的美無與倫比。每當我看到你,我就好象看到了......”
驀地他頓住了,他看到,她正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麵容呈現出痛苦難言的神情。
“你不願意聽,也難怪。真對不起,我怎麽會又忍不住說出這些癡狂的話語,惹得
你心碎。哦,一顆心的破碎為什麽總會造成另一顆破碎的心!”說完,他猛地扭轉
頭,向大門走去。臨到門口,他遲疑了一下停住腳步,回過身麵向著她:
“順便說一句,我想你一定很希望給家人寫信,報個平安什麽的。其實,我已經給
他們發過兩次消息,但恐怕他們不會相信。請告訴他們你將永遠平安,讓他們放心。
隻是一定不要提及我和這個地方。信我回頭幫你寄出。”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抬起頭來,他人已消失在門外,門隨之砰的一聲關上。
夢蒂呆呆坐在原地,足足有好幾秒鍾時間,側耳傾聽著整座房屋裏的動靜,神色顯
得緊張、惶惑,似乎不敢相信,此刻這裏隻剩下自己一人。瞬間的發愣過後,她霍
地站起身,快步撲向小茶幾上的電話機。抓起電話,她急急地按下 911,耳機裏傳出
了一個女聲:“這是私人加密電話。在撥號之前,請先輸入您的個人使用安全號碼。”
夢蒂不禁又氣又急,胡亂隨機地按下幾個鍵,耳機裏接著傳出的聲音冰冷無情:
“對不起,安全號碼錯誤。請再試,輸入您的個人使用安全號碼。”沒法子隻有再試,
結果還是一樣可恨;第三次嚐試,耳機裏竟傳出嘟嘟的忙音,奇跡終於沒有發生。
夢蒂氣憤而失望地掛上電話。
夢蒂快步走到窗前,遠遠望見大衛到了湖邊小碼頭,登上一條小船,再牽過另一條
船的纜繩,拴在自己的小船船尾,這才起動馬達,駛離空蕩蕩的碼頭。
見大衛的小船逐漸駛遠,夢蒂趕緊走到屋門口,緊張地抓住門把手,一擰,再一拉,
門開了,她驚喜萬分地發現,門居然沒有被反鎖。
“汪!汪汪!......”一條碩大的德國牧羊犬從門邊撲上來,把她嚇了一大跳。
“安靜,李斯特,安靜!”夢蒂溫和地安撫著牧羊犬,狗兒開始對她搖尾撒歡。
衝出屋子,夢蒂快步攀登上數十米高的小山頂,遙望湖麵八方,滿目盡是碧波蕩漾,
天水茫茫,竟見不到一條船的影子,隻有幾點沙鷗於湖麵上自由自在地飛翔......
夢蒂失望得眼淚汪汪......
湖對岸,大衛的小船拋了錨,躍上簡易碼頭,大衛回首向孤島方向望去,遙遙看見
夢蒂在小山頂上徘徊的身影。他沉思片刻,隨之微微搖了搖頭。
大衛走去近處一座車庫,邊走邊用遙控器打開車庫門,他的火鳥和夢蒂的太陽鳥並
排停在裏麵。大衛向火鳥走去......
夢蒂幽幽地回到大房屋,茫茫然從一個房間走去另一個房間,在一向由大衛控製的
一層樓轉著,好象想要發現什麽秘密,其實是漫無目的。在一緊閉的房門口,她停
住腳步,稍稍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推門,緊緊得推不開,顯然是上了鎖。
又來到另一虛掩的門前,她輕輕推開房門,她知道,這是他的臥室。夢蒂環視著室
內,慢慢走到床前,床頭櫃上有一本畫報樣的東西,拿起來打開一看,原來是那個
人自製的剪報本,上麵貼滿了有關她的報道文章和圖片。夢蒂默默翻了幾頁,合上放
歸原處。
離開大衛臥室,她折回餐廳,那邊還有一扇一直緊閉的的小門,走過去拉開看看,
一條黑洞洞的向下樓梯出現在眼前。伸手去開燈,咦,燈怎麽不亮。她有點好奇,
返身去廚房抽屜裏找來一把手電筒,照著前頭和腳下,一邊給自己壯著膽,一邊小心
翼翼地走下樓梯,來到了地下室。手電光掃來掃去,她發現,原來這裏被用作儲藏
間,東一堆西一堆盡是些家俱、書籍、樂器和工藝品,不象有什麽秘密。地下室盡
頭,那邊好像還有一道門,隱隱有日光透入,走過去用力推開,她來到了戶外。
夢蒂重又登上小山頂,哀哀祈望的明眸眺望四麵八方:豔陽高照,晴空萬裏,陣陣
湖風起處,渺渺碧波無語;仍然不見一道帆影,還是隻有沙鷗數點;遙遙湖對岸的
綠樹棵棵在向她招手,自由歡樂的人間可望而不可即,少女再一次陷入絕望,不知不
覺又淚眼朦朧......
朱利安音樂學院。
學校書店內,弦樂係教科書書架前,大衛在細心挑選著書籍、唱片和磁帶。
挑選完了,他拎著幾個塞得滿滿的大塑料袋向結帳台走去。
天使湖,孤島上。
夢蒂失魂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在書桌前坐定,從抽屜裏取出信箋和筆,鋪好紙張,
不由的自言自語:“‘請告訴他們你將永遠平安’,說得倒挺好,可我又怎麽能夠
相信你這個神經兮兮、陰陰沉沉的花癡呢,即使你表麵看上去不象個歹徒。”
夢蒂提筆寫道:“親愛的媽媽,爸爸,你們好!......”
淚水一下子湧上眼眶,什麽也瞧不清楚了;這度日如年的日日夜夜,多少委屈,多
少哀傷,一波又一波,源源湧上酸楚的心頭,少女悲從中來,再也止不住抽泣;斷
了線的淚珠簌簌滴落,打濕浸透了信箋,一張,一張,又一張......
默默哭了好一陣,終於,她擦去淚水,強忍著悲傷,開始寫信......
天使湖畔,大群大雁受驚飛起......
一艘深藍色機動小船,自河汊駛向湖心。這是一艘海岸巡邏艇,上麵有三個身著製
服的巡警。
“看那,活計們,這就是美麗而神秘的天使湖。”掌舵的矮個兒巡警興奮叫到。
“我說船長,我們正在闖入私人領域。”高個兒巡警顯得有些不安。
“這我當然知道。但這是唯一的一條近路,誰讓我們今天出發晚了。”
“不會惹出什麽麻煩麽?”
“不至於。這一大片湖區業主有好幾個,我們和他們立有口頭協議,在緊急情況下
可以借光。”
“至於什麽是緊急情況就由我們說了算羅。這一帶遠離市鎮,住家稀少,那些富有
的業主才沒閑功夫跟咱們較真兒。”中個兒巡警插言道。
“大副說得不錯。活計們你們看,那邊是什麽?”
“一個綠色小島,啊,上麵居然還有棟不小的房子,一定是什麽闊佬的鄉間別墅。”
“這些闊佬真會挑地方,好山好水全都給他們占盡了,要知道區區幾百年前,哪兒
不是印第安人的領地,如今他們又在哪裏。”被稱作大副的巡警說起來有點憤憤不平。
“看來你業餘進修曆史專業沒白費功夫,牢騷發起來都這麽有水平。”
“別發牢騷了,我說,過去遊覽遊覽,飽飽眼福怎麽樣?”
“和咱想到一塊去了。大副二副,各就各位。左滿舵,全速行駛,泰坦尼號向夏威
夷挺進!”
巡邏艇向孤島方向疾駛而去,尾部濺起長長的一串浪花,遠遠地都能望見......
屋內,夢蒂一麵伏案寫信,一麵不住拭去淚水。窗戶緊閉,她沒有留意到窗外的動
靜 --- 巡邏艇正環繞著孤島緩緩行駛,剛剛經過她窗前的湖麵......
“玲玲 ---”,樓下響起電話鈴聲,夢蒂一聽,忽地跳起來,激動地向樓下衝去。
來到起居室,她撲到電話機前,一把抓起電話:
“喂?喂?......”
超級市場內,大衛立於一個無人的角落,打著手機:“是我,大衛。 夢蒂,你好嗎?”
夢蒂一臉異常失望:“是你!我無所謂好壞。 你在哪裏?”
大衛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我現在在超級市場,采購完了馬上回來。隻是想問問你
一個人在家怎麽樣?”
夢蒂手持電話,一下子愣在那裏,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透過窗戶,那不遠
處的湖麵上分明有一條小船,正緩緩向湖心駛去 .....
大衛對著手機:“喂,夢蒂,你在聽嗎?請回答我,喂......”
“我很好!”夢蒂急促說完,“啪”地掛上電話。
大衛不覺提高了聲音:“喂?喂?夢蒂,請說話......”耳機裏傳出斷音。他悻悻
地合上手機,一臉無可奈何的神情。
夢蒂急步跑上樓去,衝進自己的臥房,直奔向壁櫥,匆匆撥過幾件衣服,從衣架上
扯下一條鮮紅的連衣裙,再轉身衝出房間,飛奔下樓梯......
夢蒂衝到屋外,奮力奔跑著穿過樹林、草地,攀爬上灌木叢生的小山坡,最後登上
小山頂上一塊巨大的岩石......
夢蒂站在大岩石上,向巡邏艇駛去的方向,一邊用力揮舞著手中的長裙,一邊發出
聲聲呼喚:“停下!”“回來!”“救命!”
夢蒂秀麗的金色長發,身上柔逸的潔白衣裳,和手中揮動的嫣紅長裙,隨風飄舞,
千姿百態;映襯著她亭亭倩影的背景,是鮮花,綠樹,藍天和白雲......
湖上,巡邏艇開始加速,向背離孤島方向的東麵駛去。三名巡警指點著湖光山色,
談笑著,沒人回頭,巡邏艇距孤島越來越遠......
小山頂上,夢蒂的手慢慢停止了揮動,兩行熱淚從她的麵頰滾落......
夢蒂手一鬆,紅裙子黯然滑脫;一陣強勁的湖風吹來,紅裙子隨風起舞,幾經升沉,
變幻婀娜,最終飛飄著融入天使湖上的碧空......
超市內,大衛一手推著小車,一手拿著購物清單,從貨架上選取著食物和日常用品。
他推車來到衛生用品貨架前,稍微想了一下,將多種不同品牌的洗頭膏、護發素等
等,一一取下丟入車內。小車已滿得冒尖。
孤島上,夢蒂火急火燎衝進屋內,奔進廚房,打開一個個櫥門,拉開一個個抽屜,
急促地尋找著什麽,卻沒有發現所需要的東西。
她再撲到窗前,見巡邏艇已駛得更遠。夢蒂焦急萬分,額頭上溢出晶晶汗珠......
大衛推著滿滿當當的小車,來到結帳櫃台,排在幾個等待著結帳的顧客後麵。
這時,幾個小學生走過來,向正在排隊的顧客們散發著廣告。
“上午好,先生。”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女孩,微笑著來到大衛麵前。
“你好!”大衛回報以一個微笑,望著小姑娘,覺得她看上去有幾分象夢蒂,心裏
不由一動。
“請幫助我們,請幫助她,謝謝,先生。”小女孩伸手遞給他一張廣告。
“謝謝你。”從小女孩身上收回目光,大衛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那張紙看看,不覺
吃了一驚:廣告單上,在尋人啟事的粗體字下,
夢蒂的照片占據了大半張紙,照片上的她正在向他甜蜜地微笑。照片下麵有她的出
生日期、身高體重及失蹤日期、地點等。
大衛自廣告單上抬起頭來,麵色如鐵。
夢蒂跑進起居室,找來一張報紙,將其揉成長條狀,再轉身奔回廚房。
她打開電爐開關,好一陣不見反應;她再找來一片麵包,插入烤麵包機,焦急地在
一旁等待......
幾秒鍾過去了,麵包片仍不彈起。夢蒂意識到了什麽,轉身按下電燈開關 --- 燈不
亮,她明白了:“這個壞蛋切斷了所有電源。”
“主啊,幫助我吧!”夢蒂幾乎絕望了。
大衛排在隊中,身後的老太太和他搭上了話。
“可憐的女孩,她看上去多可愛。”老太太指著廣告單上的夢蒂。
“是,非常可愛。”大衛的神態尷尬之極。
“聽說還是個音樂家呢。不知道哪個壞家夥把她劫持去了,好多天了,至今音訊全
無,生死不明。唉,如今這個社會,世風日下,人欲橫流哦。”
“是的,世風日下,人欲橫流......”
“我真不明白,怎麽有些人為了滿足自己那可恥的私欲,竟會這樣不擇手段,做出
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真是喪盡天良,毫無人性呀!”
“是的,是的,喪盡天良,毫無人性,毫無人性......”隨著老太太的話,大衛的
臉紅一陣,青一陣,白一陣,黑一陣。
“你說,先生,這個姑娘現在還活著嗎?”老太太沒有注意到大衛臉上的表情,繼
續跟他嘮叨著。
“別擔心,我想她一定還活著。”
“哪怕即使還活著,想必也是受盡了淩辱摧殘,象活在人間地獄,生不如死了,唉,
真是作孽啊......”老太太說著,用紙巾拭擦著眼角。
“噢,對不起!”大衛再也熬不住了,他推車離開隊列,匆匆繞過櫃台,來到一個
經理模樣的婦女麵前,急促道:“對不起,經理,我是你們的老顧客。現在有急事
得馬上離開。等一會忙過了,請你安排人幫我結一下帳,再叫輛出租車將東西送到我
家。這是一張支票帶有我的簽名,你可將一 切費用,包括服務費、小費全填在上麵。
好啦,我得走了,非常感謝。”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請等一下,先生,你的姓名,住址和電話?”
“都在支票上麵,請出租司機將東西卸在車庫門前。謝謝,再見!”大衛一麵回頭
說著,人已跑出好幾步遠。
借著手電筒的光亮,夢蒂來到地下室,快步走向一張書桌,一一拉出抽屜翻找著;
啊,打火機,她發現了一個半舊打火機,不正是想要找的東西,臉上馬上顯出高興
的神色。“啪,啪啪”,她使勁按撳著打火機,卻怎麽也打不出火苗,原來是個廢品,
她氣得將打火機摔回抽屜。
繼續忙亂地翻著,接著發現了一把折疊小刀,稍微想了一下,她將它藏在身上。幾
個抽屜都翻遍了,還是找不到她此刻需要的東西,夢蒂停止了搜尋,呆呆地坐在地
毯上,神情極為沮喪。
一輛火鳥,疾駛在沿海高速公路上;陽光燦爛,照射著駕車人滿臉的陰鬱......
地下室內,夢蒂呆坐在地上,象是已經心灰意冷,不期希望的火苗於熄滅前靈光一
閃,借著電筒微弱的反光,她的眼睛盯住抽屜裏的一件東西,那是什麽?--- 一把
老古董放大鏡。夢蒂拿起放大鏡,拂去上麵的灰塵,緊接著微顰的眉頭舒展,眼睛隨
之一亮。
急急忙忙上樓,她快步來到衛生間,找到一瓶消毒酒精 --- 好啦,這下什麽都齊了,
一手抓著放大鏡,一手拿著報紙包裹著的酒精瓶,夢蒂衝出屋外,直奔小山頂......
煞車皮吱吱淒曆著,火鳥沿著半圓形陡灣衝下高速公路......
小山頂上,夢蒂將報紙鋪攤在地上,灑上一些酒精,然後趴伏下身子,將放大鏡對
著太陽的方向,一點點調整著焦距,力圖將焦點打在報紙上,同時口中急切地低聲
呼喚著:“快,快;火,火!”
報紙沒有被引燃,太陽躲進了雲彩;夢蒂抬頭向天空望去,焦急地等待著太陽......
火鳥駛入天使湖區小路,速度放慢......
太陽穿透厚厚雲層,陽光重又普照大地。
小山頂上,夢蒂繼續努力,用放大鏡對著焦距,終於,報紙被引燃了,熠熠的火苗升起。
“哈裏路亞!”夢蒂不覺歡呼出聲。
火鳥駛近車庫,車庫大門轟轟向上卷起,火鳥緩緩進入車庫......
天使湖另一邊,巡邏艇降低速度,慢慢向一個河汊駛去......
大衛手提塑料袋,上了機動小船,啟動馬達,小船駛離岸邊......
小山頂上,夢蒂檢來一些幹樹枝,丟入火中,火勢漸旺。李斯特繞著夢蒂和火堆,
不安地竄來竄去,“汪汪”地叫個不停。
“李斯特,安靜!安靜!”夢蒂說著站起身來,登上一塊大石頭,朝巡邏艇駛離的
方向望去......
湖中,大衛神色迷離駕著小船,忽然隱隱傳來急促的犬吠聲,他抬頭定睛看,不覺
大驚失色:“哦,我的天!”
一股濃濃的青煙,自孤島小山頂上嫋嫋升起......
巡邏艇駛入河汊口。
“再見,我的天使!”高個巡警回頭向湖心望去,“哦,我的天,那是什麽?”
隨著他的驚呼,另外兩個巡警也回過頭來......
小山頂上,站在大石頭上的夢蒂,左顧右盼還是望不見巡邏艇,一時急得不行。這
時一股濃煙飄過眼前,遮住了視線,嗆得她咳嗽不已,接著又聽到李斯特的吠聲陡
然轉為尖厲。夢蒂連忙跳下大石頭,不覺吃了一驚:風助火勢,火焰已蔓延至附近灌
木叢,正愈燒愈烈往下竄向房屋。
“哦,不!”
巡邏艇披波斬浪,高速向孤島駛去,尾部濺起一長串銀白色浪花......
大副巡警手持無線電對講機:“巡艇007報告:天使湖孤島上冒起青煙,有失火跡象,
我們正全速前往查看,請直升機做好救援準備,密切保持聯係。 OVER!”
大衛的小船駛向孤島似箭,銀色船頭高高翹離水麵......
夢蒂衝入屋內,直奔進廚房,雙手自牆上取下一個小型滅火罐,再返身奔出......
小山頂上,夢蒂打開手中的滅火罐,白色泡沫向烈烈火焰如注噴去......
一個滅火罐很快用完了,她奔回屋拿來第二個,第三個,一時一心忙於救火,她好
象忘了巡邏艇的事情。
火,終於被撲滅了。扔下手中的空滅火罐,夢蒂呼出一口長氣,驀地雙腿一軟,一
下子躺倒在草地上;她失神地望著藍天裏朵朵白雲悠悠,隻感到精疲力竭得好像脫
虛,意識幾乎一片空白......
“嘟嘟嘟嘟 ---”,猛然她清晰地聽見了什麽 --- 機動船的馬達聲。
夢蒂一下子跳了起來,向高處緊跑幾步,撥開遮擋在眼前的鬆樹枝,朝太陽升起的
方向望去:啊,是那艘巡邏艇,終於看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發出的信息,正高速向
這邊駛來,距離越來越近,艇上巡警的身影已經依稀可見......
頓時,夢蒂激動得熱淚盈眶,她使勁地向巡邏艇揮動著雙臂:“我在這裏,救命,
快!快呀!......”
煙塵還沒有散盡,小山上林木又茂密,巡邏艇沒有發回任何響應。夢蒂抬頭向天空
望去,一下子又有了主意,扭轉身就朝屋子跑去。
夢蒂奔進自己的臥房,從梳妝台上抓過一麵大圓鏡,轉身跑出房間,飛奔下樓梯。
夢蒂拉開屋門,前腳剛踏出去,遽然迎麵劈頭炸起一聲高喊:“夢蒂,你在幹什麽?”
夢蒂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震得渾身一激靈,條件反射地抬眼望去,登時驚得呆住,
鏡子失手滑落,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十步開外,大衛正麵對著她站著,他氣喘籲籲,向她射來的目光充滿震怒和凶狠,
他身旁的大狼狗也衝著她呲牙咧嘴,好像躍躍欲試。
倆人隔著這幾步,眼對眼,麵對麵,足足有三五秒鍾時間......
“不!”夢蒂發出一聲驚懼的叫喊,緊接著,本能地退回屋內,砰地一聲鎖上房門。
“夢蒂,不!”大衛大叫一聲,衝向前去。
“夢蒂,開門!快開門!”大衛用力拍門。
大衛推了幾下,一下子想起了什麽,急忙從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房門。他
人進了屋,先朝裏走幾步,隨即站住不動,聆聽著屋內的動靜,屋內靜悄悄,不見
夢蒂的身影。
“夢蒂,你在哪兒?不要慌,我不會傷害你,夢蒂......”
屋內某處,黑暗中,夢蒂緊貼著牆壁站著,身體緊張得止不住簌簌發抖;她努力控
製著自己不發出聲音,驚恐得幾乎要哭......
“夢蒂!”大衛開始一步步往裏走,沉重的腳步踏在地板上,發出陰森的聲響。
突然,從屋內哪裏響起一串急促雜亂的碉d步聲,象是有人在跑下樓梯。
循著這聲響,大衛急步來到地下室樓梯口 --- 響聲正是從這裏傳出,他拉開門:
“夢蒂!”立刻,樓梯底部傳上來的腳步聲更加慌亂急促。
大衛眉頭緊鎖,意識到了什麽,迅速轉身朝屋外奔去。
大衛衝出房門,繞過大半個房屋,向地下室邊門跑去......
地下室內,夢蒂跑向邊門,黑暗中,被一堆書絆了一跤,跌得著實不輕,她努力爬
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摸著黑,跌跌撞撞地向前撲去......
屋外,大衛趕到地下室邊門......
地下室內,夢蒂也幾乎同時到達,伸手就去推門......
屋外,大衛左手腳並用頂住門,伸出右手抓過旁邊的一把鐵鍬,三下兩下將門死死抵住。
室內,夢蒂怎麽用力也推不開門,她聽到了屋外嘁哩嚓拉金屬撞擊的刺耳聲音。
“開門!放我出去!你這個壞蛋!”夢蒂使勁撞著門,一時氣得幾乎發瘋。
“不,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你,原諒我吧,好夢蒂!”大衛麵對著門背後看不見的
夢蒂,一副痛苦難言的神情。隔了一小會兒,他不覺驚訝地發覺,屋裏已經沒有聲
音傳出。
“夢蒂,你沒事吧?”大衛將頭湊近門,傾聽著裏麵的動靜,還是沒有聲音。
“不好!”他大叫一聲,立刻轉身就跑......
地下室內,借著上邊敞開的門傳下來的光亮,夢蒂嬌喘噓噓地沿著樓梯,吃力地向
上攀爬著......
距地下室出口,還有最後幾級樓梯,她鼓起僅有的一點氣力,向上爬去,爬去......
隻剩下僅有的三兩級樓梯了,說時遲那時快,夢蒂隻覺得眼前一黑,還沒明白過來
怎麽回事,麵前的門啪的一聲被關上,緊接著是喀嚓一聲 --- 他又一次跑在了她的前頭。
漆漆黑暗中,夢蒂撲身到門上,傷心欲絕,痛哭失聲,她無力地用拳頭捶著門,發
出淒聲的哭喊:“放我出去,求求你!我要出去,我要回家!”
門外,大衛眼含熱淚,痛心疾首,聲音沙啞著:“可是,可是我不能,我真是很抱
歉,我的天使!你不知道,我的生命裏真的不能沒有你呀!......”
話音未落,屋外傳來一聲汽笛長鳴,大衛猛地扭轉頭,一臉驚噩、恐懼......
大衛小跑著奔下山來,李斯特緊隨其後,剛剛趕到岸邊小碼頭,巡邏艇嘟嘟駛近......
“早上好,先生。”矮個巡警和大衛打著招呼。
“早上好,警官先生。請問我可以...... 幫你們些什麽嗎?”大衛強壓著內心的惶
恐。
“我們看見島上在冒煙,出了什麽事情?”
“沒...沒什麽,一點小事故,已經平安解決了。”大衛的神色很不自然。
“這就好,可到底出了什麽事?”
“失了點火,燒著了一些草木,但很快就撲滅了。”
“小事故?那煙可是不小呀,可以問問,這火是怎麽燒起來的?”中個警官滿臉懷
疑,目光銳利打量著大衛。
“別提它了,反正都已經過去了。”大衛強壓著瀕於崩潰的陣腳。
“我猜是你的大狼狗撞翻了野餐烤爐?”高個巡警自作聰明笑道。
“烤爐?噢,我想是的,一沒留心,就出了事。真對不起打擾了你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夢蒂趴伏在地下室樓梯盡頭,一邊無力地斷斷續續錘著門,
一邊哀哀哭泣:“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這是我們的職責,隻要沒出大事就好。先生,你的臉色可是不大好看。”
“噢,是的,你知道,碰上這種倒楣事......”
“你敢肯定沒問題啦?”中個警官手舉望遠鏡,向島上來來回回搜巡著。
“當然,你看,煙已經差不多消盡了。”
“下回當心。島上失火可不是鬧著玩的,為了烤肉把房子燒了,更是得不償失噢。”
高個巡警笑言。
“那當然,那當然,下回我一定多加小心。”
中個警官向矮個警官側身過去,低聲道:“警長,這家夥的神色不大對勁兒,我感
覺這裏麵可能有問題,我們要不要上去查看查看?”
“啥問題?這人以前我在附近也見過。你掃了半天發現了什麽?”那警長有些不以
為然。
“倒是沒發現任何異常情況,山頂上也確實有一個烤爐,可是......”
“得啦,那還能有什麽問題。根據我多年的經驗,這些富人少惹為妙,沒聽說罰單
不上奔馳麽,回頭我好好給你傳授傳授,現在聽我的 --- 撤!”說完,矮個警官抬
頭向大衛笑道:
“謝謝你的配合,先生,有個愉快的一天!”
“謝謝你們,警官先生。祝你們也有個愉快的一天!”
木呆呆站在原地,大衛目送著巡邏艇漸漸駛遠,不由得呼出了一口長氣;一陣湖風
吹來,隻感到渾身上下冰涼,這才發現,自己的整個背脊已為冷汗浸透。大難不死,
他卻怎麽也笑不出。
轉過身來,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小山上走去。李斯特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邊。
來到小山頂,隻見地上的殘餘灰燼,還冒著淡淡的輕煙。大衛彎腰撿起一個滅火器,
目光失神地看著,臉上的悲鬱更為濃重。李斯特在餘燼堆裏,嘴爪並用翻找著什麽,
找到了,它叼著一樣東西,搖頭擺尾向主人跑來,大衛接下那什物,用衣袖抹去上麵
的汙跡,原來是一麵放大鏡,一切都明白了。他更是欲哭無淚。
大衛步履如鉛地回到屋內,走到地下室門前,拔去插銷,伸手去開門,可還沒等他
的動作做出 ---
門,猝然被撞開了,隨之夢蒂的整個身體,失控地跌撞出來,大衛連忙伸手去扶,
緊接著發出一聲大叫,二人的身體碰撞著彈開 --- 一切都隻發生在瞬間......
大衛踉蹌著倒退幾步才穩住身體,夢蒂也搖晃了幾下才站住,兩人相隔隻數步......
大衛定定神,舉目向夢蒂望去,隻見她披頭散發,麵無血色,圓睜的眼睛裏燃燒著
藍色的火焰,她向前伸出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把閃亮的小刀......
“讓我走!”她的聲音已不似她平時的聲音。
“鎮靜,夢蒂,給我那刀子。”他鎮定而溫和地。
“不,讓我走,不然我要...殺了你!”她全身緊繃,怒不可遏。
“我知道你不會的,給我那刀子,它極鋒利。”他平靜道,向前跨上一步。
“不!別靠近我,不要強迫我傷你!”她發抖著喊道,同時人往後退了兩步。
“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傷害任何人的,永遠不會,在任何情況下。”他又向前跨上
一步。
“不,我會的!我必須!......”她發出一種神經崩潰前的聲音,人又往後退了兩步。
“好的,我站住,隻是請你平靜,夢蒂,放下那刀子吧,別傷著你自己,你的手是
拉琴的手,千萬不能傷著。”說著,他後退幾步。
“傷著也不要你管!今天你不放我出去,我就不放下這刀!”
“好吧,我不逼迫你放下這刀,你也不要害怕我會傷害你,讓我們來心平氣和地談談。”
“我不要談,我要出去!我要回家!...哦,那是什麽?!”她的大喊陡變成一聲驚
叫,眼睛緊盯住他的前胸。他不解地低頭望去,隻見自己左半邊胸口,浸出了一道
長長的血跡,血跡迅速擴散開,轉眼間,將雪白的襯衣染得一片鮮紅。
“哦,我的上帝!”她驚恐地哭出聲來,手中的小刀“鐺啷”一聲掉到地上。
“請不要擔心,夢蒂,沒有事的,隻是表皮被輕微劃了一下,我能感覺得到,距心
髒還很遙遠。”他抬起頭來,努力做出微笑,麵色愈來愈蒼白。
“我...我不是......”
“當然不是你,是我自己撞上去的,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這不是事實,你為什麽要這樣說?”
“這是事實,我很高興,很高興能為你流幾滴血。”
“你為什麽這樣瘋狂?我見不得這鮮血。”
“我這點表皮的擦痕,怎比得上你心中的創傷;我真願我罪惡的鮮血,流得象你無
辜的淚水一樣多!”大衛慘淡地說,麵色已蒼白如紙。
“告訴我,告訴我,你所有這一切為的是什麽?!”夢蒂發出錐心的哭喊......
~~~~~~~~~~~~~~~~~~~~~~~~~~~~~~~~~~~~~~~~~~~~~~~~~~~~~~~~
又是晴朗的一天。燦爛的陽光照射在湖上,鋪展開萬道波光粼粼,自由的沙鷗在波
光上飛翔......
夢蒂來到戶外,攀上小山頂,再登上一塊巨石,站得高高的,任金色的秀發如雲隨
著湖風飄揚,她向天使湖麵上眺望......
夢蒂的表情很安祥,湛藍如洗的目光,盈溢著憧憬和遐想,她象是在等待著什麽。
忽然,她的眼睛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嘴角浮上一縷微笑,漸漸地,她的微笑由恬靜
轉為燦爛......
水天交際處,出現了一個移動的光點,那時一艘巡邏艇,正在向孤島徐徐駛來。
夢蒂揚起了手中鮮紅的衣裙,朝巡邏艇的方向左右揮動;紅裙子迎風飄舞,象一團
火,似一片雲......
遠方,巡邏艇拉響了汽笛,遙遙回應著她的召喚......
悠悠汽笛聲越過湖上,汽笛聲自另一個方向傳來,夢蒂扭頭向那邊望去:啊,又一
艘巡邏艇來自天際;接著看到了第三艘,第四艘...,十幾,二十幾艘巡邏艇,出現
在遼遠的四麵八方,各自響著長長的汽笛,都在朝孤島駛來......
夢蒂歡笑了,雙眼湧出繽紛的淚花......
突然,耳際響起一道駭人的笑聲,夢蒂不禁打了個寒戰,猛一回頭,朝笑聲發出的
方向望去,頓時,她明麗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十步開外,站著一個赤裸裸的男人,渾身上下是血,手裏提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刀,
正在朝著她陰陰地笑,神情怪異而恐怖 --- 那...那是大衛。
“不!”夢蒂大叫一聲,慌忙跳下岩石,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跑出十幾步遠,夢蒂驚恐地回頭,大衛的身影竟然不見了。
夢蒂站停,慢慢扭轉著身子,充滿驚悸的目光,逐次掃過左近的灌木、樹林......
驀然陰陰的笑聲再次響起,激得夢蒂又是一個寒顫,抬頭看,赤裸的男人出現在前
方高坡上,渾身上下是血,手中拎著那把小刀......
“離開我!離開我!”夢蒂朝大衛大喊,轉身就逃。
跑出沒有幾步,血人又出現在眼前,夢蒂轉身再跑...再跑...如此幾次三番,他象
是一個幽靈,撒下了天羅地網,令她無從逃避。
最後,夢蒂跑回小山頂,精疲力盡,幾乎站立不住,踉蹌著撲到一顆樹上,才勉強
穩住身體。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跑,抬起含淚的眼睛,絕望地等待著,等待著什麽可
怕的事情發生,可就在這時候,大衛的身影又消失無蹤。
夢蒂暫時鬆了一口氣,旋即想起了什麽,她趕緊登上那塊巨石,放眼向湖上望去:
巡邏艇呢?巡邏艇呢?方才那麽多巡邏艇怎麽一轉眼全都消失了蹤影,隻剩下湖水
茫茫,天日無光......
“救救我!!”夢蒂發出一聲悲淒的呼喊。
象是回應她的呼喚,那駭人的笑聲,不知從哪個角落再次響起。
夢蒂驚慌地轉著身體,想要捕捉到那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覺得,陰陰的笑聲從四麵
八方響起,遠遠近近,如魔鬼的顫音,此起彼伏,一聲比一聲恐怖......
火,隨著魔鬼顫音的掠過,樹林中有火焰騰起,烈火由低處開始燃燒,迅速向小山上蔓延。
“救救我吧!!”夢蒂的哭喊已是淒涼而絕望......
日頭暗淡無光,天空烏雲密布;湖麵上波濤開始洶湧,掀起成千上萬排巨浪;巨浪
狂濤滾滾撲向陸岸,激蕩著湖麵開始上升......
夢蒂站在小島最高處,眼睜睜看著湖麵上漲,湖水源源湧上島岸,湖水一波波漫過
樹林,湖水淹滅了熊熊烈火,湖水吞沒半山腰上的房屋,仍舊森然無情地上升,放
眼已是一派汪洋,孤島於汪洋之中,象一隻飄搖破碎的小船,即將整個被滅頂......
“救...救...救救我......”夢蒂掙紮著發出最後的叫喊,可是沒有半點聲音從口中傳出......
“哇 ---”一聲淒厲的慘叫,夢蒂於噩夢中驚醒。
淡淡的月光拂進窗戶,四下裏死樣般寂靜。
白天複黑夜,接二連三的非人刺激,夢蒂的神誌終於陷入昏沌。黑暗中,她哆嗦著
翻身爬起床,夢遊般走出房間,幽幽步下樓梯,於黑暗的門廳裏轉了幾圈後,開門
走出屋子......
犬吠了起來。
大衛書房,一盞台燈還亮著。大衛斜靠在沙發上,一支手支撐著腦袋,緊鎖著的眉
頭下雙目緊閉,象是因困頓不堪而剛剛睡去。
狗叫聲越來越凶,大衛一下子睜開眼睛,猛地站起身來,動作急了,牽扯到胸前創
口,疼得他身體一搖晃,趕緊扶住書桌,努力定著神。
大衛披衣走出書房,打開走廊裏的燈,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客廳,屋門大敞,狗叫聲
從屋外傳來。
月光下,草地上,夢蒂夢遊般走著,走著,淒淒茫茫,茫茫淒淒,黑天昏地,沒有目的......
大衛急急跨出屋門,跑出幾步站住,四下左右張望;借著月光,他看到了夢蒂遠遠
飄去的身影,立刻大步追上去......
一座十幾丈高的懸崖,陡峭如刀削,森然聳立於湖畔。
夢蒂飄飄然地,沿著緩緩向上的小山坡,徑直朝懸崖走去......
“夢蒂,快停下,前麵危險!”大衛火急奔趕,邊跑邊高聲叫喊......
夢蒂象是沒有聽見,或是聽見了不予理睬,她繼續向前走去,和懸崖盡頭的距離一
步步縮短......
“停下!夢蒂,快停下!!”大衛發狂似地追趕,和夢蒂的距離越來越近......
最終,夢蒂走到了路的盡頭,前腳將將踏上懸崖邊緣,後葵7d隨即就要抬起,情勢
一發千鈞 ---
“站住!夢蒂,你忘了東西!”猛地一聲炸雷般的大喊,震懾住夢蒂的迷幻意識,
她不由收住了即將邁出的腳步,慢慢回轉過身體。
“你說,我忘了東西?”她喃喃問,麵容宛似夢中,目光恍惚望著大衛,他正麵立
於幾步開外。
“你忘了你的小提琴!”
“我的小提琴?”
“是的,你的小提琴,和你的音樂,她們是你生命的部分,你不能撇下她們獨自離
去!”大衛聲若宏鍾,蓋壓過湖水嘩嘩的濤聲。
“你說的對,她們是我部分的生命,我不能撇下她們獨自離去。”夢蒂的眼睛,漸
漸燃起明亮的光芒。
“你是一個生命!你並不想離去,你更不能離去!”大衛神情凜然,語氣岩石般堅定。
“是的,我是一個生命。為了我的小提琴,為了我的音樂,更為了我自己,我不想
離去,我不能離去。”夢蒂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柔和而清晰,神情好似如夢初醒。
“那麽好,現在,你不要回頭,向前,向我走過來!”大衛的語氣轉為溫和。
“可是為什麽不能回頭?又為什麽要向你走去?”夢蒂輕聲道,說著回過頭去,雙
眼迎麵撞上深淵黑洞洞的巨口,她一下子攤倒下去......
“夢蒂!”大衛大叫一聲,衝上前去。
夢蒂斜躺在懸崖邊,雙目緊閉,麵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蒼白而美麗。大衛雙膝
跪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將她一寸寸拖離懸崖邊緣。
她脫離了險境,他不由得哀聲痛徹,悲喜交集:“噢,我的神!我真的不能相信,
你幾乎就此而去!”
大衛脫下外套,小心地裹住夢蒂的身體,雙臂將她輕輕托起,慢慢站起身來。
月華如水,投灑在小山懸崖頂上,映照著一對青年男女的身影,大衛橫托著夢蒂 ---
畫麵淒美的意境。
大衛托抱著夢蒂進屋,來到客廳,將她輕輕放在長條沙發上;回身去臥室取來枕頭
和毯子。
他動作小心地給她枕上枕頭,蓋上毯子;走過去關了大燈,隻留下一盞壁燈還亮著,
光線微弱而柔和。
夢蒂平躺在長沙發上,雙目仍然緊閉,不知是醒是睡。大衛遲疑片刻,忍不住伏下
身子,半跪在她麵前,距離隔得很近,他開始仔仔細細端詳起她的臉兒。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臉兒,他的麵上,充滿了深摯的仰慕、讚歎,和由衷的感動。
看著看著,他的神情開始變得恍惚,仿佛置身於夢中,他抬起一隻手來,微微顫抖
著,慢慢地向前伸去,象是想要親手撫摸一下,這神奇的造物天工......
忽然,夢蒂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將他弄得手足無措......
大衛使勁搖晃幾下腦袋,清醒一下神誌:“對...對不起,我以為你睡著了,又不能
肯定,不想你還沒睡。請不要擔心,噩夢終久是噩夢,遲早將會過去。你要是害怕,
今夜就歇息在這裏吧,如果你不介意,你知道,我...我不會...”說到這,他停住了,
他看到,她一聲不響重又閉上了眼睛。
見此情景,他輕歎一口氣,站起身來,走過去熄了壁燈。客廳裏黑了下來,月光拂
進窗戶。
大衛輕步走到客廳另一端,在一張沙發靠椅上躺下,拉過一件衣服給自己蓋上。
黑暗中,夢蒂睜開眼睛,望著那邊靠椅上的大衛,她身子一動不動。
黑暗中,大衛睜著眼睛,凝望著天花板,眉頭微鎖,他身子一動不動。
漸漸地,大衛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漸漸地,夢蒂疲倦地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