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美麗的天地》

黎明，新的一天的青春；金色的詩情序曲，在天使湖上冉冉奏起。沙鷗開始於粼粼 波光上展翅飛翔。 夢蒂為朝霞溫柔吻醒，忽閃著睜開朦朧的眼睛；慵倦尚未消盡的神情，描繪出一個 甜夢初醒的美人。 不勝嬌柔起床，嫻雅地褪去睡衣，換上潔白的長裙；迎著晨光，披一肩絢麗，來到 窗前，推開了窗戶，放清新的空氣流入，少女漸漸神清目爽。 咦，湖畔怎麽多了條漂亮的白色小遊艇？有客人來拜訪大衛？他並沒有提起過呀， 自己要不要下樓去？夢蒂感到些許遲疑，最後，好奇勝過了猶豫，她拿起小提琴和 幾本樂譜，走出房門去看個究竟。 整幢房子處於一種特別的安靜，在客廳傳來的舒緩悠揚樂音的襯托下。夢蒂款款步 下樓梯，隻見鋼琴前的大衛，回首以微笑的目光，無聲地向她道個早上好，手中的 音流源源不輟。這樂曲夢蒂很熟悉，克魯普斯蒂婭的《少女的祈禱》；真摯純潔，詩 樣抒情，鋼琴小曲中的極品，有史以來女性所作最美的歌。 夢蒂在大衛身後立停，忘記了那遊艇的事情；她閉上眼睛，靜靜地聆聽，嘴角隱隱 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宛若沉醉於睡夢，又似浸潤於悠悠憧憬。 《少女的祈禱》終了，大衛手指靈巧一轉，不間斷地彈出另一個明亮旋律，怎麽這 是...《祝你生日快樂》？夢蒂驚訝地睜開眼睛，正好和大衛熱情的目光相遇，不覺 以微笑作答。 彈畢《祝你生日快樂》，大衛回轉過身。 “你怎麽知道的？”她含羞問。 “我當然知道。生日快樂！親愛的夢蒂。”他含笑答。 “謝謝你！大衛。” “20歲了，踏上人生一個新的階梯，有什麽生日感想嗎？”--- 他沉鬱的心卻也溫 柔，她想。 “早上醒過來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小時候，總想著快 快長大；現在真的長大了，又有點希望能一直做個無憂無慮的快樂小孩。” “你會永遠象今天這樣年輕，相信我。” “怎麽會？”她不覺笑了。 “因為你有著一顆天使般的心，純潔的心靈永遠年輕。” “但願如此吧。” 他伸手自她手中接過小提琴，放到一旁去：“今天我們不工作，在這個特殊的日子。” “又要出遊嗎？大衛，距你的音樂會隻有兩周時間了，我擔心......” “不用擔心。對於我們音樂家來說，時不常的遊山玩水既是必要的休息，也是一種 特殊的工作。” “你總有理由。”她笑靨如花了，她的心情實在很愉快。 “難道不對嗎？”他顯出孩子般的得意：“你去準備一下我們就動身，你看到了那 艘我剛剛租來的遊艇？我們一會在船上用餐，一切我已經預備齊全。” “等一下，既然遊山玩水也是工作，我還是帶上小提琴，沒準會用得著。” “隨你，你是今天的主人，一切聽你的。” 他們手攜手，來到湖畔小碼頭。 “希望你喜歡這艘遊艇。哦對了，差點忘了問你，夢蒂，你暈不暈船？”他邊說邊 跳上小艇。 她給他遞著東西：“以前很怕水，自從那個暴風雨夜後，現在一點不啦，相反見到 水覺得挺親。” 一語又觸動了他的感慨：“哦，人生如水，時而疾風驟雨，時而波平如鏡。” “那今天我們就是在陽光下平湖泛舟羅。”她快樂無涯。 “願他日我們也能風雨同舟。”他不假思索道，話剛出口，一陣陰翳籠罩上麵容， 勉強扭頭朝她望去，正迎上她明亮澄清的眼睛。 一艘白色小遊艇，徑直向天使湖心駛去；大衛和夢蒂，迎風並肩而立，作大自然的 巡禮： 九月的驕陽仍然似火，光芒燦爛得盡致淋漓；穹蒼浩廓千裏，悠悠湛藍如洗，襯托 著朵朵大塊白雲，倒映在透徹的水底；陣陣微風偶爾拂過，霎時萬傾湖麵灑滿碎銀， 遙遙鋪展至岸邊濃密的樹蔭；高空中沙鷗自由不羈飛翔，碧波上天鵝優雅如歌遊弋； 不時有調皮的小魚兒躍出水表 --- 莫非也想見見夢蒂的美麗？激起一圈圈細微漣漪， 無聲無息蕩漾開去......，自然萬物悠然而從容，各自盡情洋溢著勃勃生機。 小艇轉過一個湖彎，一大片沙洲出現在前麵；小艇乘風破浪前進，不意驚動了正在 那兒休憩的火烈鳥群，刹那間，幾百上千隻色彩斑斕的大鳥，長腿高頸，模樣兒大 同小異的姊妹兄弟，在夢蒂的驚呼、歡笑聲中，爭先恐後，騰飛而起，幾乎遮蔽了 半壁天空，場景蔚為宏偉壯麗...... 火烈鳥雲環湖飄飛，去尋覓新的落腳領地，好一陣才消失了蹤影，湖麵重歸明鏡般 的寧靜。 夢蒂斜倚在船頭，任魯莽的風兒撫亂了秀發，目不轉睛凝望著滿眼景色如畫，神情 是一種說不出美的恍惚，似在浮想暇思如雲。 大衛在旁看在眼裏，不忍驚醒少女白日夢的明麗，悄悄放慢了小船速度，無言陪伴 著她，一道流連著湖光山色，天藍水綠，林林總總，點點滴滴。 “活著，真好！”終於，她輕聲發出一聲讚歎，象是對著大衛，又象是對著大自然 母親。 “是的，真好，不能再好！”他的應和湧自內心。 “大衛，很高興你也這樣想。” “我曾經這樣想，又一度不這樣想，今天，我重又這樣想。” “我從來都是這樣想的。” “但願於我們的一生，我們將永遠這樣想。” “我們當然會的，大衛，你看呀，我們眼前這一切。” “美！除了美，還是美。美得如此神奇，那麽不可思議。” “美得讓人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 “感動得難以名狀，感動得直想哭；哦，我曾經有過多少淚水，拋灑在這美麗的天地。” “哦，大衛，你真是個有情人。” “對大自然的天然感情，出於對生命的純粹熱愛。” “我想，是不是大自然本身，也應該有著自己的生命呢？” “很可能，想來大自然是具有某種內在的靈性的，先人對此早有樸素的認識，古代 東方哲人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 無聲，勝有聲。” “天地深不可測的魂靈，就隱藏在這大美的無聲之中。” “還有人們也常說，自然是見慣了的神跡。” “神跡蘊涵神性，神性也即生命；所以，大自然自己就是一種生命，同時她又是人 類的偉大母親。” “偉大母親是這樣得美，那麽，她孕育的兒女也應該是美的。” “她的兒女有許多象你一樣的美，不幸相反的是，她的兒女也有許多象我這樣的醜。” “你又自我鞭撻，大衛。你自己不是說過的嗎：沒有醜，哪來的美；美和醜是相對 的、互補的，也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隻但願，世界上美的永遠是太陽，醜的始終是烏雲。” “談到這，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傻問題......” “說出來聽聽，夢蒂，我不會笑你。” “人間這樣美麗，那麽天堂，比這還美嗎？” “我想，世間最美的存在，比不上人的美夢；而我們的夢有多美，天堂就應該有多美。” “多好啊，美不光在這人間，美更在那天堂。” “可是我們還是很愛我們的現實世界。” “隻要我們活在這世上一天。” “又回到了那個惱人的老問題，歸根到底，什麽又是美呢？” “你應該最知道，大衛，你不是一直在沉思冥想這個問題。” “我實在不知道...啊，等一下，我忽然好象一下子感悟到了：美，是一種生命意義， 既普遍自然存在著，又可以人為地去發掘、追求；就象善，和愛。” “美是一種生命意義，象善和愛...這應該是真的。” “可是，這答案也太簡單了，對於這麽個高深、玄妙的哲學問題。” “我想，真理往往並不複雜。” “這應該是對的，真即單純，單純了就真，反之亦然。再可是，什麽又是意義呢？ 意義又有什麽意義？” “意義就是意義唄。” “天地就是天地！” “問題解決了，嘻嘻......” “問題沒有真正解決，問題無法徹底解決，問題實在不用解決。” “繞來繞去，又是你那惱人的哲理，我不明白。” “那讓我們先放下這嚴肅問題，聊些別的，今天是個輕鬆的日子。” “最好。可是，聊什麽呢？” “有個私人問題，一直想問你，夢蒂，你現在怎麽看我這個人？--- 請坦白說。” “啊，這真是個困難問題，請讓我想一下......”她麵泛嬌羞，嫵媚而俏麗：“唔 ...讓我試著用你的語言，你就象這天空。” “怎麽解讀？” “時而烏雲密布，紛紜渾沌；時而晴空萬裏，燦爛光明......” “我，晴空萬裏，燦爛光明？” “你又象這湖泊：深沉而透明，溫柔又...險惡，請別生氣。” “怎麽會。” “那我說得對嗎？” “也對，也不對：我願我的紛紜渾沌去除毒氣，燦爛光明穩固持久；溫柔透明不含 雜質，險惡心底充滿人性。” “你最終會的，大衛，因為你有此心。” “謝謝你的解剖診斷，夢蒂。呦，時候不早了，我們該重新啟程。” “上哪去？” “讓我們看海去！” “噢，偉大，我們看海去！” 大衛昂立駕駛台前，遊艇開始逐節加速，如平湖中忽地揚起一股疾風，尖尖船頭高 高翹起，沉沉船尾浪花四濺，最後成了碧波上劃過的一支箭。夢蒂不由尖叫起來， 驚呼後麵牽著一連串歡笑，銀鈴聲聲久久漂浮在水麵...... 迎麵慢嘟嘟駛來一船，近了，更近了，大衛、夢蒂看的真切，這正巧就是上次的那 艘海岸巡邏艇，不知什麽原因又到這裏來借光，巡警還是原先那三人。 夢蒂解下紅色披肩，天真爛漫向巡邏艇揮舞；巡警們癡呆呆望著，遊艇已轉瞬掠過 如風；少女一不小心鬆手，丹霞一抹無奈飄上碧空，留與沙鷗一個追逐的迷。 揮別天使湖，小艇拐入河汊，但見兩岸山巒起伏，危崖聳峙，樹高林密，和湖心的 景象自是一番不同：鳥鳴啾啾婉轉，聲聲不覺於耳；梅花鹿撒歡在河岸，競相奔走 騰躍，與水中的船兒賽跑；小鬆鼠打鬧嬉戲，追逐直達樹梢，上下如履平地；更有 那孤高淩霄的蒼鷹，悠然翱翔於雲天，一派至高王者風度，俯瞰巡視著水彩山河大地。 小艇逐波沿河而下，兩岸風景依然如畫。 一座小木橋，橫跨河上兩岸，出現在前方遙遙處，漸漸自遠而近。木橋吸引著他和 她凝神而望，這橋看上去怎麽這麽熟悉 --- 啊，他們同時認出來了，不覺頓感時空 人世變幻莫測，奇妙錯綜。他們相互深深對望一眼，彼此交流著感慨和情愫，一時話 語顯得那麽多餘，他們扭頭又去凝望那木橋。 幾個野營的小孩子正在河岸上玩耍，看到駛近的遊艇，興奮地奔了起來，蹦跳歡叫 著向橋上跑去...... 夢蒂眼看孩子們上了木橋，焦急得連連揮動手臂，同時高聲呼喚：“孩子們，快停 下，不要上橋去，橋上很危險！......” 她的呼叫於半道中止，看到大衛回過頭來，將右手食指立在唇邊，作了一個“噓” 的手勢。 “怎麽？”她不解地問。 “你再仔細看。” “啊，木橋已經修好了！”隨著小艇駛近木橋，她看清楚了，聲音不由透著驚喜。 “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更加堅固。”他答道。 小艇緩緩駛過橋洞，夢蒂微笑著朝橋上對他們招手歡叫的兒童揮手致意。 “真不容易，經曆了那麽大的風雨，它依然堅持到了今天。” “更且煥然一新，獲得了一輪嶄新的生命。” “真是萬事相互效力......” “願這橋是我們生命的象征！” “阿門！” 綠波輕舟，順流行進；經過那暴風雨夜夢蒂脫險處河灘，再有她最後找到大衛的地 方。大衛和夢蒂，觸景生情，情深無語。 又經過幾道河彎，前麵河道霍然開闊；隨著小船輕快挺進，兩岸森林如潮退去，一 江碧波浩蕩湧起；天高水長，日照雲飛，萬千氣象，盈斥天地...... 美麗的神女夢蒂，拉起了如夢似幻的小提琴，以渺渺綠水為台，浩浩藍天作幕，一 曲《愛與生命交響音詩》，與錦繡山河交響，和大自然母親共鳴；心弦撥動琴弦， 氣質化作樂音；愛與生命交響詩拂過河流，千朵萬朵浪花歡笑起舞；愛與生命交響 詩穿越樹林，百鳥停止歌唱側耳聆聽；愛與生命交響詩回蕩山穀，仰天競放無數cha 紫嫣紅。 愛與生命交響音詩裏，大衛緩緩立起，仰天閉上了眼睛，伸張開雙臂向空中，發出 絕響的心聲： “我們天上的父神，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我的靈魂顫栗，顫栗在你的足下，求你垂 聽：哦我神，你鋪天設地又造了我們，‘求你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好叫 我們得著智慧的心’，而智慧的心是生命的魂魄！求你光照我們，象那長夜裏星月， 救拔這於無邊黑暗中迷失而赤貧如洗的靈魂於罪惡、渾沌和嚎哭的萬古深淵！求你 光照我們，象這白晝中太陽，以善、愛、美三種光明，使我們最終得著你那道路、 真理和生命，成為光明之子，從此以微笑而不是哭泣，去進行著完成我們這獨特、 奇妙、短暫且唯一的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