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天涯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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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旅歐日記(之四)

(2015-09-14 10:21:41) 下一個

Day 10:美妙湖山

上午從慕尼黑的酒店結賬離開,提著大小行李乘火車,順利來到Berchtesgaden。出了車站走兩三分鍾,來到我們預定的旅館。這家旅館顯然有些年頭,三層樓,地板樓梯全是木製,踩上去嘎吱吱響。沒電梯,還好有Wi-Fi。我兒子說,以前人們訂旅館都問有沒有空凋,現在問的是有沒有Wi-Fi。

在國王湖渡口等船的時候,老婆和兒子去上廁所,回來說,廁所是收費的,一次5毛,他倆摸了半天口袋隻找到一個5毛硬幣。換錢的地方,要朝回走好一陣。我兒子看周圍沒人,把硬幣塞進機器,然後拉著我老婆,兩人緊挨著硬擠了進去。我老婆覺得不好意思,我兒子說,他剛才看見兩個美國胖子也是這麽進去的。

不是大夥不想守規矩,可是誰都有一毛錢難倒英雄漢的時候。內急一來,誰還有心思 出去換錢?德國人舍得在地鐵上顯現出大氣,讓人隨便進,為什麽在廁所上如此小氣?不理解。

天氣極好,陽光明媚,國王湖山巍水秀、景色迷人 。傍晚,遠望山景,端起清冽香醇的啤酒喝一口,真希望時光停滯,待在這裏不走。

富森和Berchtesgaden位於慕尼黑以南,一偏西一偏東,都不算遠。住在慕尼黑的人,乘火車可以很方便到達這兩處度周末。我們在來時的火車上,就見到有幾位德國人身背運動設備,推著自行車上火車。他們把自行車靠在門口放行李的開闊處,自己站著,到站後推車下來,整理裝備,騎車上路,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

這三個地方同屬於巴伐利亞州,巴伐利亞這個地區與德國北部相比較,文化相對獨特,在德意誌文化圈內,曆史上一直是普魯士最大的對頭。宗教改革發源於德國,但巴伐利亞始終反對宗教改革,至今仍然信仰羅馬天主教。我們在這一地區所見到的風土人情,與我們後來在德國中部北部相比,能明顯感覺到有不小差異。

 

Day 11:法蘭克福

早上在旅館吃完早餐,我們結了帳,因為下午才乘火車離開,於是把行李暫存旅店保存。

一個上午時間非常充裕,我們乘纜車登頂耶拿峰。天氣遠不如昨天,雖沒下雨但一直雨霧迷離,在峰頂四望,除了霧還是霧,但我們仍然興致很高。

纜車行至中途時,見一湖,雖小,卻如鏡,平靜之極。

下山時,一望皆綠,遠處民居,錯落有致,洋蔥頭尖頂出沒在樹影裏。之前一直以為,洋蔥頭形狀的尖頂是伊斯蘭教宗教建築的特色,基督教教堂多是半球或者錐狀尖頂。此次在德國,所見到的教堂卻大半是洋蔥頭尖頂,算是糾正了我的偏見。細究起來,日爾曼人入侵西羅馬並滅之,但羅馬文化他們卻接受了大半,尤其是基督教,被全部接受。日爾曼人樸素勤奮,同時從古羅馬、文藝複興和拜占庭文化中借鑒甚多,體現在了他們的建築裏。

我們這趟旅程中看到的經典教堂建築,基本都在法國和英國。我用攝像機掃過它們的時候,無論是從上到下,還是從左到右,無一處不精雕細刻,細節處極其講究。在德國南部所見教堂,據說出於節約成本的考慮,細節的修飾被大幅度省略掉了。不能說這是缺點,隻能說這是一種風格。

下午,乘火車前往法蘭克福。

車過慕尼黑後,沿途景色已有不同,略顯呆板,能看出來德國南北部在外觀上的差別。

我們後邊一排坐著兩個男子,四十開外,都講英語,聽口音一個是英國人,另一個是老美。我聽到他們聊起一個有意思的話題。那個英國人說,他發現自己在講德語的時候,他的思考方式甚至性格會慢慢變得有點象德國人。美國人問,變成什麽樣?英國人說,very boring。說完,兩人哈哈大笑。

出法蘭克福車站,立刻感到一個與慕尼黑的不同:外國人,尤其是移民數量明顯增多。其實不難理解,作為歐盟金融中心,工作機會相對較多,自然吸引大量外來人口。

法蘭克福這個名字的意思是法蘭克人的淺灘,顧名思義,它與法蘭克人有關。曆史上,法蘭克國王查理一世,也就是著名的查理曼大帝,在一次行軍途中被美茵河攔住去路,受一頭鹿的指引,找到最淺處率大軍涉水而過。查理曼大帝為記住這塊地方,決定在此建立一座城市,命名為Frank ford。後來,由於其地理位置的優勢,法蘭克福成為一個商業中心,直到今天。

我們訂的旅館規模不大,前台隻有一個人,英語不太流利,聽口音,他似乎來自意大利或者東歐。一樓有餐廳,但裏麵沒顧客也沒服務員。看架式,內外事務全是前台這位一人打理。我們的房間在頂樓,是閣樓改建的,我們不得不時而彎著腰,以免碰頭。房間內部空間倒是足夠大,我們一家三口,裏麵卻有五張床。頂樓有個好處,天窗多,連浴室裏都有一個。沒事的時候推開天窗,外麵視野不錯,能看到銀行大樓附近的一群高層建築,華燈初上或者夜色降臨的時候,風景不錯。

我們第二天計劃乘火車去海德堡,按照地圖,旅館附近不遠應當有個地鐵站。安頓好,吃過晚飯,我下到一樓,向前台那位老兄打聽附近地鐵站的方位。沒想到他說,這個地鐵站關閉了,因為在擴建。他問我想去哪?我說Hbf,他抬頭看了眼窗外,正巧,外麵一輛有軌電車正在停靠。他指了指那車,說,坐它!說著拿出張紙,邊畫邊解釋。我聽他的意思,我們得坐有軌電車,坐一站下來,然後在同一個站內到對麵的站台去乘S4 地鐵,坐3站就到Hbf。同一個站內?有軌電車轉地鐵?在我的印象裏,它們一個地上一個地下,怎麽轉呐?

其實也不奇怪,因為我從沒坐過有軌電車。第二天,等我按照那老兄的指點做了一次,才算長了回見識。下回分解。

 

Day 12:  悠深古堡

接上文。法蘭克福的有軌電車實際上和地鐵係統共用同一套鐵軌,同一套供電線路。同一趟車,掛四五節車廂,在地麵上是有軌電車,開入地下就是地鐵。

一大早,我們在旅館門口上了有軌電車,一開始是在地麵上行駛,開著開著就鑽進了地下。等車停,下車八九步遠,同一站的對麵站台就是S4線的地鐵。

海德堡是座有點曆史的古城,城內的海德堡大學建於14世紀,是德國最古老的大學。海德堡城堡位於內卡河南岸,王後山的半山腰,是這裏最著名的去處。

海德堡城堡不大,她的身影牽扯進了德國英國法國各自的曆史,以她為舞台或者背景的曆史劇,自她建成那天起就不斷上演。不僅這座城堡,歐洲各個國家的曆史,如同藤蔓一般地彼此纏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法分割。歐洲大陸國家間密切的貿易往來,包括歐洲曆史上的曆次戰爭,都是這種纏繞某種意義上的結果。這種纏繞如同橡皮筋,太鬆沒有意義,太緊會勒得所有人喘不過氣,歐洲曆史,就是這種纏繞時鬆時緊的變化史,它一直在試圖尋找一種不緊不鬆的理想狀態。在經曆過數百年反反複複的緊繃、撕扯、斷裂、複合之後,如今,不能說已經達到了理想狀態,但正在接近,其結果就是今天的歐盟。這次歐洲之旅,我每到一家商店都會留意觀察商品。我發現,我看到的商品裏,來自歐盟國家的占絕大多數,英國的毛紡產品,北歐各國乳製品和木製產品,法國的葡萄酒和化妝品,德國的機械產品,是巴黎、倫敦、慕尼黑和法蘭克福的超市裏貨架上的常客。當然也有美國產品和中國製造的身影,但歐盟國家之間商品的交流頻繁,令人印象深刻。

歐洲的上一次戰爭在1945年結束,從那以後直到今天,歐洲大陸再未爆發國家間的戰爭。幾百年裏不間斷的大小衝突,讓大部分歐洲人意識到:戰爭解決不了問題,合作發展、共同進步才是王道。

二戰結束時,作為對德國的懲罰,普魯士的發源地,也就是但澤所在的地區被劃歸波蘭。邱吉爾解釋這一行為的動機,是為了讓普魯士作為一個地理概念在地圖上永遠消失。這一行為曾被後來的學者質疑,認為有可能為新的歐洲大戰埋藏隱患。因為眾所周知,普魯士是德國統一的發動機,沒有普魯士就沒有今天的德國。我至今仍然同意這種擔心,不過,從目前看來,德國已經不再是條頓騎士團,那個時代的血脈正在逐漸淡化。

下午,我們沿老街朝俾斯麥廣場方向走,中途看到一家專賣舊書的書店,裏麵有不少顧客。走進去,初看店麵不大,七八米寬,過道中間是一摞摞書,靠牆的幾麵全部是從地到頂的書架。朝裏走,見一扶手旋梯。兒子沿旋梯一通上下,回來告訴我,一共六層,每層都是一樣的結構,靠牆全是書架。

我隨意翻看著,雖不懂德文,但能猜出出版年份,有幾本出版於上世紀初,雖老舊,但裝禎考究,封麵設計典雅,捧在手裏很舒服。每本售價不貴,20多歐。朝裏走到旋梯附近,一排裝有玻璃的書架,架上標明,架內的書全部出版於1900年以前。

傍晚回到法蘭克福,在一家環境舒適的餐廳吃晚餐,盡興而歸。回到閣樓,微醺。推開天窗,晚霞不錯。

 

Day 13: 科隆科隆

來之前,看到許多網上不少貼子,講德國人之嚴謹認真一絲不苟,以致他們的火車極其準時。這次在德國,火車坐了不少,算是有點發言權。德國人的確嚴謹認真,但他們的火車並非如傳說得那般準時。比如去科隆這趟車,從法蘭克福出發的時候就晚了5分鍾,而且是車站通過廣播宣布的。除了這趟,我們乘過的其它火車,有兩趟出發也晚了大約兩分鍾。我所依據的時間不是我的手表,而是車站裏的大鍾和站台上的電子鍾所顯示的時間。這並不令我失望,相反,德國人也是人,不可能時時如機器般嚴謹,偶爾晚幾分鍾,更有人間煙火。

來科隆的目的地隻有一處,就是科隆大教堂,她是我們此次在德國見到的最具美感的教堂,莊嚴雄偉,高聳無比。教堂距離科隆火車站非常近,一出站就看到了她高高的尖頂,走一分鍾即到跟前。

教堂的外表整體發黑,不象磚石材料應有的灰白。在德國近代工業現代化時期,科隆的煤礦和以煤為能源的工廠造成嚴重的空氣汙染,科隆大教堂成為一個犧牲品,外體逐漸變黑。科隆市政府曾多次采取清洗措施,但效果都不理想。

我們在科隆停留的時間不長,參觀完大教堂,又坐著觀光車大致轉了轉市區,下午三點就乘火車回到了法蘭克福。

時間很充裕,我們沒回旅館,轉地鐵在銀行區下了車。明天就要起程回美國,我們打算買點德國特色的日用品,好用,也作為紀念。

這條街上店鋪林立,幾乎每家店裏都能看到中國遊客的身影。在一家賣五金品的店門口,圍攏著十幾位中國遊客,七嘴八舌在商量著什麽。我們走進店,挑選一陣,買了幾件雙立人刀具。服務員是位中東人相貌的小夥子,他給我們結完帳,又去接待一位四川來的女士,我聽見他用不甚流利的中文對女士說:兩個,一起買,便宜。

走出店,那十幾位仍然在門口,不同的是,他們的身邊多了一大件東西。那是一個未開包裝的運貨架,是廠家發貨時為便於運輸做好的。底部是個木架子,架上是整齊摞著的是大概二十個一模一樣的紙箱,木架連同紙箱被塑料布緊緊封裝為一體。從紙箱上的標識判斷,裏麵裝的是鋼筋鍋。顯然,這十幾位遊客一次買了二十個鍋,正好是一個運貨架的數量,店家幹脆從倉庫弄出一架,連包裝還沒開呢。

回到旅館,開始收拾行李,準備返程,電視開著,聽到BBC的一則新聞。希臘政府將14座國有機場出售給一家德國公司,以此作為還債方式。如果將來某一天,全體希臘人為德國人打工,我不會意外。

飛回美國,需要在多倫多轉機。登機的時候,我們沒有走每次上飛機必走的登機艙,而是直接走下了機場地麵,抬頭,不遠處停著架小飛機,門口架著一架梯子。那架飛機,在我看來是那種灑農藥才用的飛機。坐了這麽多的飛機,小飛機也坐過,但頭一回坐這麽小的。進入機艙,坐定,數了數,一共28個座位。

小飛機的好處是輕,壞處也是輕。遇到稍微大點的氣流,大飛機不當回事,小飛機卻巔個不停,讓人經常有坐過山車的感覺。不適應的不隻我,坐前排的一對夫妻,年紀大約五十開外,時不時互相對視一下,搖搖頭聳聳肩。看架勢,也是頭一回坐這樣的小家夥,不適應卻沒辦法。

降落時,還算平穩,沒有我估計得那麽顛簸。

回到正常生活,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卻也不盡然。對少年來說,閱曆增加是成長的過程;對禪師來說,閱曆增加是看透的過程。我不再是少年,亦非禪師,見所見,想所想,自在於心,而已。

 

201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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