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窗外傳來蟋蟀的陣陣鳴叫,夏夜的微風夾雜著一股城市特有的味道吹動著窗簾,吹得窗前桌上一杯龍井的熱氣消失在空氣中,無影無蹤。
安林的身體靠在一個舒適的皮椅裏,脖子挺得直直的,眼睛死死地訂著電腦顯示器裏的畫麵,他正在仔細檢查自己的微型攝像機從“時裝”的主人家裏*下來的錄像。由於攝像機鏡頭太小,畫麵不夠清晰,他必須全神貫注,不放過任何細枝末節。這對安林來說倒不是頭一次,幾年前他狂追一位在外資企業上班的女白領,人家對他不理不睬,安林拿出了跟蹤的本事,身藏攝像機,偷偷跟蹤拍攝了女白領一天,然後回來仔細分析錄像,終於得出結論:女白領雖然形單影隻,但是其實已經芳心有主,雖然這位幸運的男士從沒出現在錄像裏,但是安林愣是憑著自己的分析判斷,猜出了他是在女白領路過的一幢寫字樓裏工作,而且辦公室是在六層以上。剩下的事情對安林來說就是小菜,他從寫字樓大廳的指示牌上掌握了六層以上全部公司的名字,然後施展黑客手段,逐一查找,最後找到了那個男的。至於安林怎麽查的,一點都不難:那人的電腦裏有女白領的照片。
此後,那位小夥子開始不斷收到匿名電子郵件,內容基本都與女白領有關,有時候是女白領發給別人的曖昧短信,有時候是她與另一位男性的親密合影,當然,所有這些都是子虛烏有,他們全部產自安林的電腦。在如此一番大力折騰下,小夥子和女白領的戀情還沒正式開始就劃上了句號。但是安林並沒有獲得多少勝利的喜悅,因為女白領也許由於傷心過度,辭職離開了外企,從此從安林的世界裏消失。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此刻,安林沒功夫去想那些,他正瞪大了眼睛盯著畫麵。“時裝”主人客廳裏的擺設十分規整,從一杯一壺到電線走位均整整齊齊、有條不紊,沒有什麽令安林感興趣的發現。臥室也沒讓安林花太多時間,裏麵除了常見的家具,隻有一張床頭櫃上的照片讓安林按下暫停鈕仔細看了看。那是一張“時裝”主人和妻女的合影,一家人笑容燦爛,很幸福的樣子,安林把照片單獨存了下來。
接下來是另一間臥房,從家具樣式和房間裝修,不難看出這是位小女孩的臥室,書桌上有台電腦,安林決定不在這裏浪費時間。
書房是安林查看的重點。這間屋子裏有兩個頂天立地的大書架,裏麵幾乎全是成套的書,比如《資治通鑒》、《二十五史》、《辭海》,以及百科全書這些,單行本的書一本都沒有。看樣子,這些書擺樣子的成分多於真正閱讀的成分。
畫麵上出現了書桌和桌上的電腦,書桌左上角是擺放整齊的一疊資料,基本都是打印後裝訂的,最上麵一份的標題是《省計量局新辦公樓裝修計劃》。資料旁是一個相框,照片上是一位中年女子,從相貌上看就是臥室裏全家合影裏的那位女士。緊挨著相框擺著一個艾菲爾鐵塔的金屬工藝品,塔座上刻著幾個字,安林隻能看清“友惠存”三個字,下麵的落款字較小,看不清楚。安林運行了一個圖像識別程序,識別出落款是“許和文贈”四個字。這個許和文是誰?安林試著在網上搜索了一下這個名字,搜出來了兩百多條記錄,安林一條條地流覽這些記錄,在其中發現了一個在新海集團擔任財務總監的許和文。顯然,作為新海集團競爭對手的鄧子江與新海集團財務總監許和文有不一般的關係。
安林決定把重點放在這個許和文身上,他繼續往下看,但是從後麵的錄像內容裏再沒找到其它感興趣的線索。安林判斷,鄧子江辦公室裏的電腦裏應該會有些有用的情報,看來自己有必要拜訪一下他的公司電腦。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安林花了些時間找出了時隆公司的服務器IP地址。這並不難,鄧子江經常用“時裝”訪問公司的網站和查閱他在公司的電子郵件,IP地址從流覽記錄的數據裏能查出來,就是稍微費點時間。
安林按照IP地址,剛摸進時隆公司的局域網,他的黑客軟件就開始報警,警告級別是最高級,這意味著,對方的服務器上裝有靈敏度相當高的安全係統,而且該係統不僅屏蔽非法入侵,還同時具有某種黑客功能,能看破入侵者的偽裝,發現其真正的IP地址。安林以前練手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曾想黑進一家著名外國網絡公司的服務器,就遇到過類似的安全係統,他自己卻完全不知道,結果後來自己的真實IP地址上了人家的黑名單,被對方完全封死。不僅如此,人家也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安林連續收到對方發來的電子郵件,警告他立刻停止類似行為,否則將承擔法律責任。那是安林第一次結實結實的失敗。
望著屏幕上的警告信息,安林在思索對策。冒險進入時隆的局域網很有可能暴露自己,對方能很輕易地根據IP查到自己的住址。即使他們不報警,自己以後的偵察行動將變得格外困難。安林不得不承認,自己必須放棄黑進對方電腦這條路,另想辦法。
五分鍾後,安林作出了一個冒險的決定:他準備親自去時隆公司,堂而皇之地打開鄧子江的電腦,找尋自己要找的線索。他有了一個計劃。
第二天上午,安林給時隆公司所在的慶祥大廈前廳服務台打了個電話:“喂,是前台嗎?我是正陽電子公司。昨天是不是有清潔工來打掃過衛生?”正陽電子是大廈裏的一家公司,和時隆在同一層,安林已經事先偵查過。
“昨天?應該沒有。大樓的清潔工是每周二和周五來打掃衛生,昨天是星期三。有什麽問題嗎?”
“噢,那就算了。我在找一份文件,擔心清潔工把它當廢紙扔掉了。謝謝你!”
兩天後的星期五傍晚,安林來到慶祥大廈,把車停在了一個隱蔽的位置。他進門沒看服務台,徑直走進電梯,上到時隆公司所在的第11層。從銘牌上看,這一層裏有八家公司,時隆在走廊的盡頭。
安林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才看到電梯門打開,出來一位身穿清潔工工作服的中年婦女,從年紀和舉止判斷,可能是從農村來城市打工的。清潔女工推著一輛裝著清潔工具的小推車出了電梯,看了安林一眼,沒說話,打開第一間辦公室的門開始工作。
安林走過去開始和清潔工套近乎,經過一番閑聊,他了解到她是負責打掃這一層的唯一清潔工,於是不再客套,直接了當向她提出做一個交易:他想代替清潔工打掃時隆公司的辦公室三次,當然,他需要清潔工幫他借一身工作服。作為酬勞,他願意付給她三千塊。另外,如果她不放心,自己願意把身份證抵押給她,等交易完成,她確認沒有問題後再交還。
從清潔女工的表情看,她有些猶豫。三千塊對她來說具有足夠的吸引力,但是她不知道—安林也不願意說--- 安林為什麽要這麽做,萬一公司有什麽東西丟失,承擔責任的將會是她,正是這一點讓她猶豫不決。
安林能猜出清潔工的想法,他更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有價碼,就看你出的價錢夠不夠。他對女工說:“你放心,我不是來偷東西的,我每次打掃完你可以搜我的身。退一萬步說,如果真丟了東西,你手裏有我的身份證,能解釋得清,大不了丟工作,再找一個就行了,這樣的工作又不是不好找!”
女工提出加一千,安林毫不遲疑地同意了,兩人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