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天涯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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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縮的刀 (14)

(2011-05-04 06:01:14) 下一個

第二天,譚鬆把槍和警官證鎖進保險櫃,換了身裝束,裝扮成記者模樣,出現在終南市的大大小小娛樂場所裏。他進門不點任何服務項目,隻要求采訪負責人。然而當被訪問者聽到他的問題前前後後圍繞吳堅展開時,大部分人立刻禮貌地中止了采訪,把他請了出去。直到下午,譚鬆也沒打聽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傍晚,就在他往下一家娛樂城走去的時候,一輛麵包車迅速而悄然地停在他身邊,衝下來幾個壯漢,架起譚鬆把他塞進車,一溜煙開走了。其實當麵包車接近譚鬆的時候,他已經有所察覺和準備,因此主動配合,沒做絲毫反抗。

譚鬆一上車就被蒙住了眼睛,綁住了雙手。車開了大約三十分鍾後停住,譚鬆被拽出車。空氣裏飄散著的新鮮泥土和麥草的味道,讓譚鬆判斷這是郊區。

“你是那家報社的記者?” 譚鬆的眼睛仍然被蒙著,他聽到前麵傳來一聲問話,說話人操當地口音。

“東方周報。”

“你的記者證呢?”

“在我左側褲子口袋裏。”

有人把手伸進譚鬆的褲子口袋,拿走了裏麵的東西。

“你叫秦鬆?身份證在哪?”

“我沒帶,放在行李裏了。”

“行李呢?”

“寄存在火車站的寄存處了。”

“寄存單呢?”

“就在你們剛掏走的那些東西裏。”譚鬆在開始調查行動前,先去了趟火車站,把一個空包寄存在了寄存處,然後借口身份證丟了,讓服務員用他的記者證填寫了寄存單。

“你一家家地進娛樂城,想采訪什麽?”看來對方不再懷疑他的身份,譚鬆悄悄鬆了口氣。

“吳堅的事。”

“他的事怎麽了?”

“你們是誰?為什麽綁我?”譚鬆假裝無辜的樣子。

“這你不要問,不想受罪的話,你隻管回答問題。”

“我們得到一條采訪線索,說吳堅的死可能與黑社會有關係,報社派我來調查。”

“哼,調查!就你一個文弱書生,跑到終南來調查?信不信你可能連死在這兒都不知道是誰幹的。”

譚鬆沒說話。過了幾秒,對方繼續說:“你不用調查了,吳堅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是個好官,與黑社會沒聯係,反倒是那些把他害死又造謠誣陷他的人,和黑道有來往。我這裏有證明材料,你可以拿去,回去好好寫文章,還吳堅一個公道。”

譚鬆感覺到有人把什麽東西塞回了他的褲子口袋,又把幾張疊在一起的信紙塞進他手裏,他大概摸了摸,那些紙一共有五六頁。對麵那個人不再說話,譚鬆再次被架了起來塞進車。幾十分鍾後,車開回他被劫持的地點,他被放下車,綁著的手被鬆開。等他解開蒙住的眼睛,周圍隻有幾個詫異地看著自己的行人,那輛車早沒了蹤影。

譚鬆搭上了一輛公交車,坐在最後一排,幾站後下了車,然後又搭上了另一輛朝不同方向開的公交車。幾個來回後,譚鬆確認沒人跟蹤自己,這才叫了一輛出租,回到公安局招待所。

周雷還沒回來,譚鬆胡亂吃了晚飯,洗了個澡,躺在床上開始看那幾頁紙。

這份材料是手寫的,內容涉及終南市公安局一位姓何的副局長,材料裏聲稱他包庇縱容黑社會,對秉公執法的公安局副局長吳堅懷恨在心,打擊報複,以卑鄙手段害死吳堅,等等,材料裏還列舉了幾個證人證詞。

正看著,周雷酒氣熏天地回來了,一進門就興奮地對譚鬆說:“這趟可真沒白跑,我那位同學跟我抖落出了不少猛料。”

“先別急,你先瞧瞧這個,”說著,譚鬆把材料遞了過去,“我需要一雙相對客觀的眼睛幫我判斷一下。”

“這是什麽?”周雷接過來,翻看了一下。

“先別問,你讀一遍,然後告訴我你的第一感覺。”

周雷花了幾分鍾仔細讀了一遍材料,遞還給譚鬆,一邊用毛巾擦著臉一邊說:“兩個感覺。第一,這份材料行文措詞嚴謹,有幾處甚至可以說是字斟句酌,應該是出自於一個有一定文化修養的人之手。可是你瞧這筆字,寫得那叫一個七歪八扭!現在隨便拉出一個中學生來寫得都比這個強。有一定文化修養的人,寫出來的字也許算不上好,但是至少會很整齊,不象這個樣子。而且,都什麽年代了,現在有點文化的人誰家沒電腦?還用得著手寫?所以我的第一個結論是:這份材料的文字內容是一個有一定文化修養的人起草的,但是是由另一個沒什麽文化的人抄寫的。第二個感覺,後麵幾頁上有幾個證人的簽名,雖然我現在還不敢打包票,但是我覺得其中至少兩個人的簽名,是同一個人的筆跡。也就是說,至少這兩個所謂證人的證詞,作假的可能性很大。報告完畢!”

這次輪到譚鬆對周雷服氣地點點頭:“你小子不幹刑警,真他娘的屈才!我回去就跟林隊說,把你調刑警隊來。”

“說話算數,你要是能辦到,我頭一年的工資全歸你!”周雷認真地說。

“對了,你不是說有猛料嗎?”

“往簡單了說吧。我這位同學現在在終南市公安局稽查大隊,一開始不太願意講,後來在我的酒精攻勢下,管不住自己的嘴,跟我說了不少。他說,他們稽查大隊這幾年收到過幾百件有關警察包庇黑社會的投訴,幾乎每一件最後都查到了吳堅頭上,然後就不了了之。終南當地的黑社會組織頭目都和吳堅來往密切,不僅警察,連不少老百姓都知道是吳堅在罩著這些黑社會組織,好幾次警方的抓捕行動都因為有人泄密而失敗。警隊士氣渙散,一年裏寫辭職請調報告的就有幾十個。上個月吳堅意外死亡,上級任命了代理副局長,就是那份材料裏提到的何正非。他是個正直的警察,一上任就大刀闊斧地修理被吳堅安插進警察隊伍裏的一些敗類,遭到這些人的反擊,還有來自上層的阻力。咱們昨天在公安局門口看到的那批人,就是受人暗中指示來鬧事的,你的這份材料也是一回事。讓我歇會兒。”周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這些情況,和譚鬆的猜測基本吻合。

“吳堅死的那天,在酒店裏跟他在一起的那位朋友,我想你也能猜出來,是幹那種職業的,是一家娛樂城的頭牌。不過,吳堅的死的確是個意外。你想,但凡貪酒好色之人,又上了歲數,那方麵都有問題。我的同學說,屍檢的時候本來查出了壯陽藥物的成份,但是最後沒寫進報告裏。至於死因,他估計可能是壯陽藥引起的突發心髒病。這種事不算希奇,知道白崇禧吧?他就是這麽死的。”

“這回熱鬧了,越查越複雜,我都快忘了咱們是幹嘛來的了!”譚鬆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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