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四季：小雪（2）

 

不過我們玩歸玩，學習卻並未受影響。87年高考，全班同學除了個別人之外，都發揮出了自己應有的水平。那個時候高考填報誌願，盲目性很大，除了自己的估分，唯一的根據就是前一年的錄取分數線。參加過高考的都知道，每年的錄取分數線彼此相差個幾十分是正常的，但究竟是多少，全憑家長的預測水平。我高考前一年陝西省的重點錄取分數線是510，而我對自己考試成績的估分是530，父親因此作了相對保守的誌願填報。結果我那年的重點錄取分數線隻有490，而我的高考成績是531，這個成績可以考上一所相當不錯的一類重點。我的一名同班同學的成績是515，他報誌願時冒險填了西安交大，結果竟被錄取！相比之下，我填報的誌願吃虧不少。

 

我當時並未太在意，真正讓我心情大壞的是入學報名以後。我從同宿舍的一名同學口中得知，我們這一年級（87級）是師資班，也就是說將來畢了業，十有八九會去當老師。這位同學叫陸竟凱，來自山東，他告訴我他們那裏的招生冊上在這個專業後麵專門標注了“師資班”的字樣。怕我不信，他還特地拿出來招生冊讓我看。我一看有點傻眼，因為我在心眼裏很不願意當老師，而且我在陝西省的招生冊上沒看到“師資班”的標注。為了證實自己沒看錯，我在行李裏翻了半天找出招生冊來，一看果然沒有！我當時的心情如同掉進冰窟，別人都是大學四年臨畢業才知道自己未來的工作，我卻是剛入校第一天就知道了，而且是我最不喜歡的工作之一！

 

說起來，我當時對老師這個工作有如此大的反感並不是由於這個工作本身，而是出於一種逆反心理。在我剛剛結束的小學和中學的日常生活裏，每天麵對的就是老師，十幾年下來，對那個讓我熟悉無比的校園環境產生了一種逆反。這種逆反與學校裏的老師完全無關，正相反，我最尊敬的幾位老師都是在中學時教過我的，我至今仍然和他們保持著聯係。我的這種心態完全是我自己的性格所致。如果在一個環境裏工作/學習時間長了，我會對它產生厭倦，即使是一個不錯的工作環境也會是如此。大學畢業七年後，我說服了反對態度堅決的父母，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工作多年的國營單位，過起了沒有鐵飯碗的日子，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這一心理因素。

 

也許是由於過早知道了自己未來的緣故，在大學期間，我在學習上的勁頭和熱情始終沒有達到最高溫度，雖然也沒有出現過不及格，但是成績在班裏遠說不上好。與此相對應，高考這個十幾年來最大的人生目標已經完成，我的心態一下子變得無比輕鬆，開始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了發展自己的興趣上麵。

 

我所在的學校背靠嶽麓山，前依湘江，是如假包換的依山傍水。整座校園沒有圍牆，校內建築依地勢而建，絕大部分的教學樓和學生宿舍離山相對遠，地勢較平，職工宿舍則有相當一部分建在依山而起的大小坡地上。如果從高空俯瞰整座校園，它濃蔭覆蓋，鬱鬱蔥蔥，紅磚碧瓦，小徑幽深，倒是一處做學問的好地方。不過，由於嶽麓山也是長沙市的一處風景名勝，學校的中心廣場同時也是嶽麓山風景區的遊覽入口，有幾趟公交車在此經停，從春到秋每到周末，這裏遊人如織。這一點讓不少喜歡象牙塔般校園生活的同學感到非常不快，但是卻毫無辦法。

 

我們那一級有一點好處，學校剛蓋了男生宿舍，我們這一級新入學的男生成為新宿舍的第一批住戶。每間宿舍四個人，寬敞明亮，幹淨整齊（至少是剛入住的時候），讓其它宿舍的男同學和所有女同學羨慕不已。

 

和我住同一宿舍的，除了前麵提到的陸竟凱，另兩位是東北來的肖寒，和安徽的吳林濤。

 

陸竟凱是個典型的山東人，心直口快，為人熱情，我和他很快彼此熟悉起來，他後來成了我在大學期間最要好的朋友之一。陸竟凱並不是一個特別勤奮的學生，很少見他去圖書館或者教室去上晚自習，他習慣在宿舍裏完成所有的作業。但是他對我們所學的專業很有些天份，經常是大部分同學對老師的所講還一知半解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迦葉微笑”了。但他的性格決定了他天生不是一個能穩坐書齋的人，因此在學業上全憑興致，並未盡全力。大四的時候我曾經對他說，如果他有XXX一半的刻苦，在學術上的前途將不可限量。他聽了笑了笑，並未在意。其實我早看出來，他對所學的專業並不是很喜歡。

 

吳林濤是我們班的班長，從小學，中學一直到大學，都是品學兼優的學生。大學四年裏，他在班上的成績從未出過前三名。不僅如此，說話做事沉穩可靠的他入學不久就在係學生會擔任了職務，一直到畢業。畢業後，他考取了北京一所學校的研究生，後來留在了那所學校任教。

 

肖寒，人如其名，有股詩意，外表帥氣俊朗，酷勁十足，因此在大學裏四年裏女友不斷，其它寢室的人經常聽到從我們宿舍裏傳出的柳笑鴦聲，看到進出的燕瘦環肥，她們基本上都是來找肖寒的。和陸竟凱一樣，肖寒對專業也不太喜歡，不過他的不喜歡要徹底得多，除了考試前不得不用點功以外，其他時間基本上率性而為，遇到不喜歡的課幹脆不去上，憑興趣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肖寒最先迷上的是圍棋。他剛入學的時候，所有的棋牌遊戲可以說一竅不通。後來看了別人下了盤圍棋，竟對它一下子產生了興趣，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他先是買了本圍棋入門教材，不到一個月就扔在了一邊，嫌太淺，後來又陸續買了三本書，結果一本比一本扔得快。可惜他的棋藝似乎並沒有與他扔書的速度一起提高，甚至在我們住的那一層裏，他的戰績也是輸多贏少。但是沒過太久，他就向我們證明他並不是眼高手低。僅僅三個月以後，我們整棟樓裏已經沒人能下得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