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天涯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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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四季:穀雨(4)

(2011-03-28 18:09:29) 下一個

1926522日,張兆鉀發出通電,舉兵起事,兵分兩路進攻定西。杜宇霆率部先是假意跟隨,然後在一個夜晚率領教導團脫離了張兆鉀,並在第二天清晨同時給劉鬱芬和張兆鉀發出通電,公開表明自己的立場,劉鬱芬很快回電表示歡迎,並將教導團劃歸孫良誠指揮。雙方的戰鬥持續了三個月,張兆鉀被政府軍最終擊敗,退往平涼。政府軍乘勝反攻,以外號“吉大膽”的猛將吉鴻昌為先鋒,一鼓作氣追到城外。杜宇霆的教導團作為改編後的國民軍第二師一部,參加了進攻平涼的戰鬥。830日的夜晚,城外的槍炮聲無比激烈,崇佳母女三人緊緊抱在一起度過了難熬的一夜,她們每個人都在心裏默默祈禱,盼望著這漫長的一夜早點結束。崇佳心想,如果父親此刻能在身邊該有多好,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是否知道他的女兒正在想他。槍聲終於停止,崇佳在進城的部隊裏看到了幾個父親的部下,卻始終沒有見到父親熟悉的身影。當她再次看到父親的一名部下時,忍不住跑過去拉住他的衣服,問他父親在哪裏。那位部下沒有回答,反而抱起她問她媽媽在哪裏,崇佳用手指指家門。不久,哭泣的母親告訴了崇佳姊妹一個令她們無比悲傷的消息:她們的父親在這次戰鬥中不幸陣亡。

 

時間:1953年。

經過了一年多的艱苦努力,繼隆適應了農村的生活,家裏的日子也開始慢慢好轉,雖然仍然會有挨餓的時候,但是不再為基本溫飽發愁。

 

那年年底,瓦口寨開始實施合作化,建立起初級農業合作社。和村裏的其他人們一樣,繼隆對這場自上而下的運動感到茫然。雖然日子很苦,但好歹有自家的幾畝地,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把分到手不久的土地又繳回去。村民們對成立合作社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都有不小的抵觸情緒,最後雖然都勉強入了社,可是不再有過去的勞動勁頭。

 

過年的時候,村裏依照風俗辦起了社火。這是瓦口寨一項很有年頭的傳統,每年一般正月初四開始準備,正式的社火正月十四開始,正月十五結束,村裏人也叫“燒社火”。繼隆一家剛來的那年,村裏也辦過,繼隆一家錯過了,這次是他們頭一次看到社火。

 

正月初四那天一早,村裏人聚在打穀場上選“農老爺”,照規矩,這個人必須要儀表出眾,威武氣派,足以撐起全村人的臉麵。有人提議陳家的三兒子,立刻所有人的眼光聚向了站在人群中的一位小夥子,看得他很不好意思。

 

“我看行,這小子人高馬大,長得也好,人孝順,幹農活也是把好手。”人群中有人附和。

 

“得了吧,老齊,你哪是給咱村選‘農老爺’呢,你分明是在給你閨女挑女婿嘛!”大夥哄笑起來。村裏不少人都知道,老齊早看上了這小夥子,一門心思想把女兒嫁給他。老齊尷尬地笑了笑,不再搭腔。

 

一時間,不再有人推舉新的候選人,但是人群中有不少人在小聲嘀嘀咕咕,商議著自己心目中的“農老爺”人選。

 

“我覺得陸繼隆行。”一堆人裏有人提議。

 

“哪個陸繼隆?”

 

“就是住村東頭,大前年才從甘肅搬來的那個。”

 

“噢,他呀!這人還不錯,可惜是外鄉來的。”

 

“那年選上的劉家老大,他家不也是從外鄉搬來的嗎?”

 

“那不一樣。劉家搬來都幾十年了,他們家老大可是村裏土生土長的。”

 

一聽這話有理,於是大家不再言語。

 

最後,村裏人推選何家的二兒子當今年的“農老爺”,何家人高興得不得了,因為他家老大也曾經被推選為“農老爺”,一家出兩個“農老爺”,這可是件給祖上增光的喜事!

 

“農老爺”選定,村裏人接著在十幾頭候選的牛裏挑選了一頭最威猛的公牛,社火那天,“農老爺”將騎著這頭牛開始一天的活動。主要角色全部確定,村裏幾位有名望的人開始分派各項準備工作,比如誰去搭建“農王府”,誰來準備社火台,誰扮“衙役”,誰扮“書童”等等。分派停當,大家各自回去準備。在整個推選中,村幹部們既不是組織者,也不是主持人,村民們甚至有些有意冷落他們。繼隆也看出來了,偷偷一打聽,有人告訴他:耍社火期間,“農老爺”是整個活動的絕對權威,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別說村幹部,縣長都管不著。鬧社火是農民們和老天爺之間的事,當官的最好別來瞎攙和。

 

到了正月十四,村民們紛紛起了大早。大家先來到村口的關帝廟,由一位村裏有名望的人帶頭拜了關老爺,然後再由此人出麵去請“農老爺”。眾人敲鑼打鼓來到何家,何家二兒子早收拾停當,等在那裏。一番敬天拜地之後,“農老爺”騎上牛,前麵兩班“衙役”舉著回避牌鳴鑼開道,身後有“書童”和“掌印官”,一路鑼鼓喧天地來到早已搭建齊備的“農王府”,“農老爺”在府中就坐,隨後宣布社火開始。各台社火走街串巷,依次表演,熱鬧非凡,連耍了兩個整天,方才結束。

 

時間:1926年。

杜宇霆陣亡以後,杜家在這個重大打擊下熬過了一段失魂落魄的日子,在悲痛慢慢過去之後,逐漸恢複了正常的生活。

 

杜宇霆在任軍職期間,在平涼城外買了幾處田產,另外還是城裏幾家藥材鋪的大股東。這些未雨綢繆之舉在他離去後開始發揮巨大作用。出租田產和藥材鋪的利潤帶來的收入讓杜家在維持全家老小日常開銷之外,還略有盈餘。

 

時光就這樣悄悄流逝,一晃就是八年。這段時間,整個中國動蕩不安,幾乎每天都有大事發生,但是這些事件對平涼百姓來說就象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一樣遙遠。平涼自從那次激戰之後,一切又恢複到了過去的平靜之中。杜太太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吃齋念佛上,崇佳已經在念中學,每天放學回家除了陪母親念念佛經,就是讀讀書,下下棋打發時間,偶爾她會想起父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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