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從睡夢中醒來,安紅睜開眼,看見窗戶還是黑的。她揉了揉眼睛,伸手從床頭櫃上拿過了手機,看見上麵顯示淩晨五點半。她把手機放回床頭櫃,覺得身體疲乏,腿有些酸疼,彎腿的時候覺得整條腿都發酸。
她重新閉上眼,想起了昨天下午和子哲在旅館裏的幽會,既刺激,又害怕,又興奮,想不到做愛時從來沒有體驗過高潮的自己,跟子哲第一次竟然有了高潮,真不可思議,簡直像是做夢一樣。本來一直被建明說的,以為自己是性冷淡,沒想到跟子哲在一起反應居然很強烈,被子哲一親一舔一蹭,就出了很多水,在子哲還沒射的時候,自己就先飛了,想想都覺得臉紅和不好意思。
原來心裏愛上了一個人,身體就會渴望他,高潮也就容易得多了啊,她想。
她閉著眼,把昨天下午跟子哲在一起的情景,重新回想了一邊。想起了路上去見子哲的時候的忐忑不安的心情,想起了子哲在咖啡館門口端著咖啡等著她,想起了坐在子哲的車裏聽著《愛如潮水》,想起了旅館被白雪覆蓋的美麗庭院,想起進門之後就被子哲抱了起來,心裏的緊張和害怕,想起了熱吻時的暈眩,想起還沒有來得及吃什麽,就跟子哲一起躺到了床上。想起被子哲壓在身下分開腿,想起子哲親她,吃她,說愛她,進入她。想起子哲額頭上和胸膛上的汗水,想起那種暈眩和肌膚燃燒的感覺,想起快樂到了極點,她仿佛覺得子哲的硬起的寶貝還停留在身體裏,覺得下麵又打開和濕潤了,有種還想收緊的感覺。
想起那些讓人難忘的愛的瞬間,她感覺心神蕩漾起來,想繼續賴在子哲的懷裏,跟他親吻,相擁在一起,纏繞在一起,難分難舍地成為一體。
人都說有一種能銷魂蝕骨的愛,應該就是這樣吧,她想。既害怕,但又特別渴望和興奮,想和他有肌膚之親。那種渴望總是很強烈,也許這才是相愛吧。
想著這一些,她覺得比以前更愛子哲了,覺得子哲占滿了整個心房,盼望著再見到子哲, 讓子哲把她抱在懷裏,壓在身下。跟子哲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好像都無法控製自己了,覺得自己太那個了,但是心裏充滿了幸福感。
然而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短短的相聚,更讓人難分難舍。
想到此,心裏突然有種失落的感覺。
她睜開眼,有些茫然地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不知道跟子哲以後會怎樣,不知道以後是不是會失去子哲,不知道命運會怎樣對待她和子哲。
她歎了一口氣,伸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來,劃開屏幕,去了“係我一生心”的博客,想看看子哲又寫了什麽沒有。
博客裏有一篇新的博文《我愛你,天使》,看時間是淩晨一點十分貼出來的。
《我愛你,天使》
從畢業以來,我一直都做軟件開發的工作。我學得是電子工程,一開始在一家小軟件公司做手機應用開發,後來去了黑莓公司繼續做手機軟件開發,最後來到這家無線電公司做軟件開發。
我們部門做大功率無線電發射器,可以把無線電脈衝訊號放大和加強,讓它們傳播到宇宙裏。這種工作很枯燥無聊和費腦筋,每天不是做集成電路設計就是寫程序,經常需要加班,有時加班到淩晨。公司在走下坡路,因為用這種大功率無線電發射器的客戶越來越少了,有些研發項目被砍掉了,資金越來越少,前景堪憂。聰明的人看到晉升和漲薪無望,都紛紛跳槽離開了,剩下的人要麽是不能幹的,要麽是沒有機會跳槽的,或者像我這樣有份兒工作就很滿足的人。
雖然公司沒什麽前景,但是我並沒有想換工作,主要是因為覺得換工作忒麻煩,既要修改簡曆,又要準備麵試,還要學新的東西。我在這家公司工作了一段,上上下下的人都熟悉了。換一份兒新工作不僅麻煩,而且一旦換了工作,到了新的單位和環境,許多東西要從頭開始學起,還要重新建立跟同事和老板的信任關係。想想這些我就覺得頭大,也就不想換工作了。
沒換工作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公司讓我可以在家裏上班,這樣就免去了每天開車去辦公室的麻煩,還可以順便接送孩子上下學,給孩子做吃的。我們這座小城的冬天很長,天氣很冷,雪從十一月開始下,一直要等到第二年四月份才會化,冬天,特別是風雪天,在路上開車不僅堵車和耗費時間長,而且很容易出交通事故,所以在家裏上班是一個很吸引人的好處。當然,它也帶來了一些別的影響,比如像跟人接觸少,生活單調,但是我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跟許多人特別是生人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覺得有些不自在,所以也並不覺得在家裏上班有什麽不好。
其實我還是蠻喜歡自己從事的工作的。我從小就喜歡宇宙,有一段時間喜歡琢磨黑洞和宇宙大爆炸理論,讀過好幾本霍金的書。我們部門的無線電發射器主要用於宇宙探索,用強大的功率對宇宙發出廣播,告訴潛在的外星人,我們是智慧生命。霍金曾經幾次警告說,不要去尋找外星智慧生命,不然可能會出現災難性的結局,地球和人類會被更為智慧和先進的外星人征服,成為外星人的殖民地。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麽會繼續開發更大功率的無線電發射器,但是就這種研發工作本身來說,它是一種很富有挑戰性的工作:它就像是一個不斷自我更新的遊戲,經常會有一些具有難度的新問題出現,但是又不是不可克服。每當新問題出現時,我都會亢奮起來,仔細琢磨問題,徹夜研究解決的方法,有時熬上幾天幾夜,用不同的方法去嚐試解決問題,最終把問題解決掉。每當問題解決後,我都會感到一種彌漫全身的滿足感,就像是打遊戲終於通過了一關一樣。
每天早上我六點半起床下樓給孩子做早飯和準備午飯,七點鍾把孩子叫起來吃飯,七點半把孩子送上校車,七點四十五衝澡和洗漱完畢,七點五十坐到家庭室的沙發上打開電腦,用十分鍾的時間快速瀏覽一下email 。八點鍾準時拿起電話撥入電話會議中心參加頭兒召開的會議,匯報自己昨天所作的工作和今天工作的打算,聽組裏的其他人聊他們的工作和頭兒的總結發言。我的頭兒是個喜歡把簡單問題無限複雜化的好嘮叨的好心腸的領導,上個星期我們的一台服務器出了一點兒不算嚴重的小事故,依我看改兩行程序五分鍾就能解決的問題,我的頭兒召集了組內五個人花了五個小時討論,最後總結出了一個分解成五十項活動的列表,表上注明需要一百五十個小時才能完成。因為他總是喜歡把事情複雜化和開會討論,所以每天上午我的時間幾乎都花在無休無止的討論會上,隻有下午才能真正開始工作。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去校車處接孩子,四點鍾把孩子接回家,給孩子弄點兒吃的,然後繼續工作一直工作到下班時間。下班後做飯,帶孩子吃飯,晚飯後送孩子去參加課餘活動或者輔導孩子數學,帶孩子做作業,檢查學校的功課。晚上九點三十分帶孩子洗漱,哄孩子睡覺。十點鍾繼續工作,或者碼字。淩晨一點洗漱上床,查看微信,淩晨一點半或者兩點把手機上的鬧鍾調到on 的位置,關燈入睡。
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我的生活規律基本都是這樣:每天工作十一二個小時,帶孩子三四個小時,碼字一兩個小時,做飯和吃飯一個小時,洗漱半個小時,睡覺四個小五時。
在我們這座小城,娛樂的地方不多,周末人們無處可去,於是男人們興起了在後院做小房子修Deck,在屋子裏裝頂燈和裝修地下室。我本不是一個handyman,屬於釘個釘子能把自己指甲給砸劈了的那種笨手笨腳的人,從小到大木工活隻做過一個小板凳。高中畢業那年的暑假,我立誌成為當代活魯班,花了整整兩個星期設計和製做了一個像變形金剛一樣能變成立式叉車的板凳,為此我把自己的床下麵的三個抽屜給拆成了木頭條,砸青了三處腳麵兩個指甲,還幾乎鋸掉了半截手指。為了展示一下當代魯班的精湛的手藝,我特地請了到我家來玩遊戲的表弟試坐一下。我表弟體重一百八十斤,最大的誌向是去日本當相撲選手,為此經常從電影裏自學些“八嘎”和“瓦達西瓦搞自一麻死”一類的日語。表弟一屁股就把我引以自豪並且沾沾自喜的高技術處女作板凳給坐塌了,還摔了一個仰八叉,把後腦勺在水泥地上磕了一個大包。我舅舅並沒有埋怨我,因為神奇的是,自從表弟摔了一下後腦勺之後,本來像漿子一樣糊塗的腦子突然開竅了,學習成績像火箭一樣直線躥升,不久就成了班級第一名,而且代表學校參加了市裏的奧數比賽,拿了一塊獎牌回來。但是從那之後,我的魯班夢就徹底破滅了。
自從有了博客,開始喜歡上了碼字。後來碼字就成了我唯一的愛好。剛開始碼字時,我很激動,覺得自己注定能寫出一部讓杜鵑啼血的未來大作。我的小說貼在一個叫文學城的網站上,那是一個名叫“文學”但是實質是一個特別熱衷於討論我的拿手菜,護膚心得,這樣的婚姻還要不要堅持下去,帥哥來了《獵場》很好看,看到表姐的傷痛可能就是將來的自己,大家幫幫忙愁死了孩子同時被哈佛耶魯和斯坦福錄取了不知該怎麽選, 關於圓臉和瘦臉的一點觀點和看法,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以及突然瞎想失重艙裏呆個十來分鍾或者倒立應該能對付下垂吧這類充滿創造性和挑戰性的話題的網站。這些年來,碼了這麽多字,既未能出版也未能吸引多少讀者。與最初的激動相反,碼字越多,越覺得自己寫得不好,越覺得思維枯竭,寫得東西自己都有時看不下去。但是我從來沒有喪失信心,也從來不想放棄,畢竟這是我唯一真心喜歡的愛好。隻要有時間,我還會繼續寫下去。
作為一個步入中年的在IT領域工作的男人,每天工作壓力很大,經常要晚上加班加點才能完成工作,又要帶著孩子,輔導孩子的作業,帶孩子參加課外活動,帶孩子玩,哄孩子睡覺,等孩子睡覺後,才能靜下心來,不是加班,就是碼一點字,經常要淩晨一兩點才能上床,早上又要六點半起來,給孩子準備早點和午飯,每天從來不敢奢侈的睡七八個小時,能睡足五個小時就覺得很不錯了。像我這樣一個人,每天為了工作和生活勞累奔波,按道理說,是沒有精力和時間去愛上一個人,也不敢想會奢侈地再愛上一個人。然而命運卻讓我遇到了她,一個非常可愛的女人。
入冬的一天,因為一個偶然事件,她走進了我的生活。現在我依然能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一切,那天的雪,那天的雲層,那天路邊的樹木和一杯溫暖的咖啡。一開始隻是覺得她是個很無助的人,雖然自己也事情很多,但是還是想去幫她一把。後來,像是命中注定,幾次遇到了她,而且湊巧的是,她的孩子跟我的孩子在同一個中文學校,在學校也能碰到。
有一次我們這座城市有流星雨,那個夜晚,她在山頂演出,拍一個快閃。聚光燈下的她是如此美麗和光輝照人,讓我久久不能忘記。從那時起,她走進了我的心裏,再也沒有出來,而我也有了那種身不由己的愛上了一個人的感覺。我經常夢見她,想她,見不到她就會覺得很失落,見到她就覺得很開心,很高興。其實她不該屬於我,我也不該擁有她。我不知道今後會怎麽樣,但是我希望有那麽一天,我們能夠在一起,每天一起去上班,回家後一個帶孩子一個做飯,一個刷碗一個輔導孩子做功課,孩子睡了後能夠坐在一個沙發上,沏一壺茶,依偎在一起,聊聊工作和孩子,然後一個看書一個碼字,困了一起洗漱,相擁著一起入睡,周末一起送孩子去中文學校,一起去買菜和shopping,一起帶孩子去看電影和參觀博物館,跟孩子一起吃比薩餅和玩遊戲。每天都說我愛你,你是我最愛的人。
但是我總有一種擔心,怕這樣的日子不會到來,怕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分開,怕以後她會永遠離開我,怕一切的幸福都變成痛苦。遇見她之前,我是一個孤寂的人,一個渾渾噩噩活著,隻知道為生活奔波的人。遇見她之後,我知道了活著的美好和意義,知道了有一個天使在關注著我,給我鼓勵和勇氣。她就是我的天使,我的美麗的小公主,給我帶來愛和感動,還有生活的意義。
我從來不信上帝,但是我想向上帝祈求,讓我能夠永遠的愛她,也得到她的愛。
我愛你,天使。我心裏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你。你要好好的,因為有一個生命在依戀著你,為你而憔悴。
她把《我愛你,天使》反反複複地讀了幾遍,讀到後麵,眼眶裏溢滿了淚水。
子哲,我也渴望著再見到你,這輩子你就是我最終的愛,我再也沒有力氣去愛別人了,她默默地說。我會用盡我全部的心和身體愛你,
***
早上開完組裏的例會之後,安紅去了單位的廚房。
廚房裏站著兩個同事在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天。她跟同事們打了招呼,聊了幾句,隨後走到冰箱邊,拉開冰箱門。她從裏麵拿了一個蘋果出來,把蘋果在水池子裏洗了洗,隨後走到窗邊,一邊吃著蘋果,一邊看著窗外。
雪靜悄悄地飄過窗玻璃,把外麵的世界籠罩在一片美麗的雪霧中。
站在窗前看雪,她覺得就像是站在一個空曠的舞台上,麵對著黑漆漆的觀眾席,有一種想把自己的內心都獨白給聽眾的衝動。雪季是一個讓人感傷的季節,許多往事都發生在雪季,那些痛苦與快樂,愛與恨,悲歡離合,人生的轉折。雖然再回頭,過去的人和事都已經模糊了,但是依然會讓人感傷。
但是今年的雪季,心情卻是跟往年不一樣。
安紅姐,你最近好像人漂亮了許多哎。
她轉過身,看見娟子正在拉開冰箱門,一邊把午餐飯盒從裏麵拿出來,一邊說。
什麽?她有些沒反應過來地問道。
眼睛變得水靈了,膚色也好看了,娟子打量著她說。神情也不一樣了。
沒覺得啊,她咬了一口蘋果說。
都說戀愛使人年輕和美麗,安紅姐,你跟子哲,是不是 --- ?
她看著娟子,笑了一笑,輕輕點了一下頭。
真的啊?娟子眉毛揚起來,眼裏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光芒,問道。什麽時候發生的?
昨天下午,她小聲說。我請了半天假,跟他去了旅館。
娟子走過來,伸開雙臂,給了安紅一個大大的擁抱。
安紅姐,真為你高興,娟子說。是不是做過之後感覺很不一樣?
嗯,她點頭說。我覺得更想他,更愛他了。
中午咱們一起下樓去吃飯,好好聊聊,娟子說。我可喜歡聽了,你可要從實招來。
去你的,什麽招來不招來的,你以為你是警察啊?她笑了一笑說。好的,中午見,我還正想聽聽你跟候鳥的進展呢。
***
二樓是一個吃飯的公共區域,地方很大,有很多桌子和座位,還有咖啡館和餐廳。安紅和娟子從一個放紙巾和刀叉的桌子上拿了一疊紙巾,撿了一個靠窗的幹淨的桌子,坐了下來,各自打開自己的午飯口袋。娟子帶得是一盒子黑乎乎的看著像牛肉一樣的菜,安紅帶得是排骨飯和一盒酸奶。
昨天去四海一佳吃飯,眼大肚子小,點多了,剩下的打包回來接著吃,娟子拿起筷子說。
我也是剩飯,昨晚燉得排骨,安紅用筷子撥拉了一下盒子裏的米飯和排骨說。你們軟件開發那邊最近好忙啊,看你加班不少。
這麽一份兒繁瑣的工作,還要裁人,娟子說。裁就裁吧,我正好拿著package走人。
你行啊,你們軟件開發的好找工作,換一份兒工作沒準兒還能長工資,安紅說。我們做檢測的就差遠了,丟了工作還不知什麽時候能找到呢。
安紅姐,你放心,他們裁誰也不會裁到你的,娟子說。你在這裏工作這麽長時間,什麽都熟悉,人也勤奮,經常加班到夜裏,周末有時也加班,你們整個組,就你最能幹了。除非整個組都裁掉,不然你肯定沒問題的。
誰知道呢,安紅歎了一口氣說。工作勤奮是一回事兒,頭兒喜歡不喜歡是另外一回事兒。
不管那些了,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擋不住,擔心也沒用,娟子說。哎,快跟我講講,跟子哲怎麽勾搭成奸的?
你表亂用成語好不好?中文怎麽學得啊?安紅說。
好好好,我說錯了,娟子說。不是勾搭成奸,是眉來眼去,心有靈犀,都有一顆騷動的心。
你就不能說得好聽點兒?
反正不就是那麽一回事兒嗎,娟子說。快給我講講,我都等不及了。
是這樣,星期日下午,建明從國內麵試回來了,安紅說。他一回來,就趕緊屁顛兒屁顛兒的跑小三那裏去了,送東西去討好小三了。我心裏那個氣啊,想,這也太過分了。我一生氣,就給子哲發了一個微信,問他想不想要我。
你真行啊,娟子說。覺得平常你在感情方麵很放不開手腳的,這次真幹脆利索。
是啊,要不是受了刺激,我也不會這樣,安紅說。雖然我很愛子哲,但是我屬於被動型的,一般來說,他要是不主動,我不會主動的。
嗨,這都什麽時代了,男女平等,女的主動也沒什麽,娟子說。子哲就約了你?
嗯,他跟我說請半天假,他去訂旅館,安紅說。約好了昨天中午去旁邊的星巴克見麵,他接上我,去了旅館。
然後就XXOO了?
嗯,就那個了,安紅說。
感覺好嗎?
挺好的,安紅說。跟建明有三年沒那個了,覺得好幾年積累的荷爾蒙都一下釋放出來了。
很過癮吧?
嗯,安紅點頭說。挺酣暢淋漓的。跟愛的人能有身體上的交流,就覺得更愛他了,好像心都全撲在他身上了。
真為你高興,娟子說。話說建明也太過分了,跟小三好了三年,為了討好小三就把老婆晾在一邊,而且怎麽能從國內剛回來,就往小三那裏跑?
是啊,所以我生氣啊,安紅說。不過現在我好多了,建明愛怎樣怎樣,反正我有子哲,覺得心裏平衡了。
建明麵試得怎樣?真要回國去工作啊?
嗯,麵試就是走個形式,那邊已經定下來要他了,安紅點頭說。
什麽時候回國啊?
過了春節,可能二月初,安紅說。
那走之前能離得了婚嗎?娟子問道。
怕是來不及,安紅說。晚上露露和婆婆在家,沒法兒跟建明談。露露睡了之後,建明又跑去小三那裏睡,也見不到人。
他是故意拖著吧?
誰知道他想什麽呢,安紅說。不過,我也不著急了,他愛怎麽著怎麽著,反正拖得過初一拖不過十五,遲早得離。我一催他,他會覺得我想盡快離,他會更加想辦法拖著。
也是,娟子說。你沉住氣,沒準兒他就沉不住氣了。
你跟候鳥怎麽樣了?安紅問道。
候鳥太嫩了,娟子說。他人是真好,真單純,可就是因為他太年輕太單純了,我覺得我們不搭。
年輕單純還不好?安紅反問道。我覺得這都是優點啊。
我覺得吧,如果候鳥比我大十三歲,那還行,娟子說。問題是我比候鳥大十三。
候鳥要是不在乎,你在乎什麽啊?安紅問道。
你想啊,候鳥現在才二十歲,還有三年才能大學畢業,娟子說。要結婚,怎麽也得等到候鳥畢業吧,那時我都三十六了。等我四十五歲的時候,候鳥才三十二歲,正是男人最好的時光段。那時要是有個年輕漂亮的往候鳥身上一撲,我不就慘了嗎?
哎呀,男人要是變心,什麽年齡都有可能,安紅說。你看建明跟我,年齡差距不大,不最後也是這樣嗎?
候鳥的父母肯定會反對候鳥娶我吧?娟子說。要是我養個兒子,我也不願意他找個大十三歲的媳婦兒。 咱就說候鳥父母同意,或者候鳥不聽家裏的話,跟我結婚了,可我年齡這麽大了,結婚後馬上就得要孩子,候鳥剛大學畢業就要做父親,他能接受嗎?他會覺得幸福嗎?
還真是的,安紅說。那你打算怎麽辦啊?
我也不知道,娟子說。一開始我根本就沒想跟候鳥好,可是這孩子很真心的,我被他感動了,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就先好著吧,安紅說。我覺得隻要你們現在相愛,以後就別管那麽多了。能好多久就多久,不行了再說不行的。
你跟子哲好,是這樣想得嗎?娟子問安紅說。
是啊,安紅說。說真的,我真不知道跟子哲將來會怎樣,能不能走到一起。他有家有孩子,我有孩子,離婚也不知建明會拖到什麽時候。不過我想通了,跟子哲,有一天是一天,隻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就行,珍惜能在一起的時光,別的都不指望了,將來就聽天由命吧。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吃完了午餐。安紅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表,說:
哎呀,快一點了,咱們得回去上班了。最近你們那邊忙,我們也跟著忙,上個星期好幾天加班,累死了。
什麽時候要是能不上班就好了,最好還能滿世界去旅遊,娟子把自己的飯盒收拾起來說。
我現在都不敢這麽想了,安紅也把自己的飯盒收拾進口袋說。能夠有份兒工作,好好掙錢,把孩子養大,家裏老人沒病沒災,就很知足了。
***
跟娟子回到辦公樓,她來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手機來查看了一眼微信,看見子哲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明天中午你有時間嗎?我們能去喝咖啡嗎?
昨天不是剛見了嗎?這麽快就又想見我啊?她給子哲回微信說。
我想你了,子哲回複說。昨天回來後一直在想你,都沒睡好覺。晚上閉上眼睛就想起你的麵容,想起你的微笑,想起你說話的樣子,想起我們在一起親吻,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好甜蜜。
我也想你了,她說。那你來吧,到我們這邊的星巴克來,我到星巴克等你。不過,下午不能再請假了,隻能中午一個小時,下午還要回去接著上班。
我下午也有個會,不能多待,子哲說。那我們中午十二點見,一點離開好嗎?
好的,明天中午見。
要我去單位門口接你嗎?
不用,星巴克很近,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她說。
好期待,明天中午我們就能見到了,渴望著見你吻你。
她放下手機,心裏很高興。昨天從旅館回來後,無論做什麽,她總是會想起子哲來,渴望著再見到他。
***
下班回家時,安紅去了單位旁邊的一家時裝店裏,給子哲挑了一條格子圍脖和一副棕色手套。
昨天下午在旅館裏,她看見子哲的圍脖舊了,手上也沒帶手套。天氣漸冷,她覺得子哲需要圍脖和手套保暖。
格子圍脖看上去很帥氣,棕色手套也配子哲的棕色皮夾克,她想子哲一定會喜歡的。
***
像是以前一樣,星期四早上出門前,她挑了一件以前見子哲時穿過的深紅色呢子外套,裏麵穿了一件黑色高領長袖羊毛衫,下麵穿了一條厚厚的粗呢黑裙。為了保暖,腿上套了兩條黑色長筒襪,腳上穿了一雙黑色長筒靴,脖子上也圍了一條白色圍巾。
上午在單位工作時,她不斷地看表,盼著中午早些到來。
十一點半時,她離開辦公桌,去了洗手間。
她對著洗手間的鏡子描了眼線,塗了口紅,整了一下頭發,化了一個淡妝。
她把給子哲買的圍脖和手套放進一個禮品袋裏,提著出了單位樓門,心裏帶著一種興奮和欣喜。
***
十一點五十分,她來到了星巴克前。
門口有一輛黑色的皮卡正在倒車。她繞過皮卡,沿著灰色的人行道向著咖啡店門口走去,眼睛看著窗戶裏映射出的自己的影子。她看見自己的臉有點兒紅,出門前攏好的頭發也被風吹得有些亂,幾縷頭發垂在了臉頰上。她放慢了一點腳步,好用櫥窗做鏡子,看看自己的穿著是否得體。她看見她的頭發閃著黑色的光澤,深紅色呢子外套帶著一種青春的活力,白色圍巾和粗呢黑裙顯得很優雅大方,黑色長筒襪和黑色長筒靴又顯得很性感。她對自己今天的打扮很滿意。
她走到門邊,右手提著禮品袋,左手放在咖啡店大門的銀色把手上,推開棕色的玻璃門。
進門之後,她知道子哲應該還沒有到,但是她還是想看看他是否坐在某張桌子前。她看了一眼星巴克裏麵,靠窗的地方放著幾排栗色的長條木桌。一對中年男女坐在中間的一張桌子邊,男人在低頭喝著咖啡,女人在翻手裏的一本雜誌。旁邊的一張桌子邊坐著兩個女人,一個身穿銀灰色毛衣的女人在小聲說著什麽,另外一個身穿藍色牛仔上衣的女人在頻頻點頭。再後麵,是兩個辦公室職員模樣的女人在小聲地聊著天。櫃台前,站著兩個男人在排隊買咖啡。
她沒有看見子哲,於是走櫃台前,排隊買了一杯熱巧克力和一杯咖啡。
她端著咖啡杯走到靠窗的一個黑色圓形高腳桌邊,把咖啡和禮品袋放到桌上,自己坐在了一個高腳凳上。她喝了一口熱巧克力,感覺身上暖洋洋的。她扭頭看著窗外,等著子哲。
從窗戶可以看見,正對著她坐的地方停著一輛銀灰色的大眾小轎車,轎車右邊是一輛深灰色的Van,Van的底部的排氣管排放著薄霧一樣的熱氣。再右麵是一輛深藍色的奔馳SUV,車的側壁反射著雪的白光和街道上的漆成黃色與綠色的盛放免費報刊的鐵盒子的影子,也不時閃爍著街道上行駛的車輛的變形了的影子。奔馳車的旁邊是一個空位,空位的右麵是一輛黑色的韓國現代SUV,一個穿著淺黃色羽絨服和灰白色牛仔褲的女孩正在拉開車門。有兩個女人走向了那輛銀灰色的大眾轎車。停車場的出口處停著一輛黑色的福特車,車的紅色的刹車尾燈亮著,在等著主路的車清了好拐上主路。
主路上的車來來往往,子哲的車應該從左邊來。她看著馬路左邊,沒有看見子哲的車開來。她看了一眼表,已經是十二點了,子哲還沒有到。
應該是路上車不好開吧,她想。
她把白色的圍巾摘下來放在桌子上,隨後把深紅色的粗妮外套也脫了,折好後放在桌邊的一個空椅子上。她想起子哲說,如果有情況會微信她。她拿起手機查看了一眼,看見子哲說已經出來了。她往前翻著,看到了昨晚跟子哲的對話:
剛才還在想我們在一起的時刻,時間過得好快,一下午不知不覺一下就過去了。
我也是。一直還沉浸在今天的興奮中,現在還有眩暈的感覺呢。下麵還有腫脹的感覺。覺得好累啊, 特別疲倦的感覺。我們在一起的細節記得特別清楚,好象都定格在那裏。腦海裏就象過照片一樣,一幅幅地掠過。
想起我們坐在小沙發上挨著一起吃飯,像是親密的小兩口,親親熱熱的,吃一個飯盒裏的飯菜。連普通的飯菜都覺得那麽甜蜜。記得你穿的那個黑絲襪特別漂亮,帶著黑點點,膝蓋的部分還像是蕾絲一樣有一圈,很性感。
是啊, 今天在一起的點滴, 回味無窮呢。是你把我給帶壞了,你一撩我,我就身不由己了。擔心你著涼。出了很多汗呢。一定多注意。
想起你今天穿的真漂亮,性感誘人。還有第一次聞見你身上的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聞,不是那種很強烈的誘惑人的香水味,而是很有自身氣質的淡淡的清香。想起你這麽輕,一抱就抱起來,想起親吻時你的嘴唇。想起你來,就覺得你總是那麽美,本來你長得就清秀,氣質也是清秀型的。想起你的細長的手指,細小的手腕,想起我們在一起的親熱和難舍難分,想起觸摸你的雪白的肌膚的溫暖的感覺,想起把你壓在身子底下的快樂,想起你看著我的眼睛。覺得你身上什麽地方都很美,都想親親。想你的時候,總是能想起很多很多。跟你在一起很幸福和快樂。
喜歡你摟著我,親我。覺得身體在你懷裏就完全酥軟了, 就想融化在你的身體裏,和你融為一體。好強烈的感覺, 從未有過的。今天身體一直處於興奮狀態,好象要把以前壓抑多少年的荷爾蒙都釋放出來一樣。
我愛你,就像以前說過的,從來沒有覺得這麽強的愛過任何人,愛你愛得覺得可以為了你去死。過去我一直不信愛一個人可以這樣深的愛,覺得那種為了愛人可以去死的感覺是小說裏瞎編的,現在我覺得,如果你說我們去死吧,我會毫不猶豫地跟著你。我愛你,我想要你天天在我身邊,想天天見到你。
我也愛你。和你在一起就特別渴望你,離開了你就想你,好像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心靈和身體的渴望。相信命中注定要遇到你,愛上你,不管怎樣都愛你。以前覺得我的心都快要死掉了,覺得不可能再愛上誰了,看不到任何希望。沒有料到我會陷的這麽深,無法自拔,不可救藥。真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奇妙啊。
她看著這些火辣辣的對話,臉紅了起來,覺得身心蕩漾,身體都有了反應。
真是的,怎麽能跟子哲這樣聊啊,要是別人看見了,會覺得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壞女人吧。
她正低頭看著手機的時候,感覺有一個人走近了她的桌邊。她抬起頭來,看見子哲來了,正站在邊上看著她,臉上帶著微笑。她慌張地把手機麵朝下扣在桌子上,對著子哲尷尬地笑了一下。
讓你等久了吧?子哲脫下皮夾克問道。
沒有,剛到,她說。
子哲身上穿著一件幹淨整潔的藍色的襯衫,顯得很有型。
路上有點兒堵車,子哲說。
沒事兒,她把咖啡杯推給子哲說。你的咖啡。
謝謝,子哲說。
子哲抬腿坐到高腳凳上,伸出左手來,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右手。她把手指伸開來,跟子哲的手指交叉在一起。這樣十指合一的握著,她覺得很親密和甜蜜。
你真漂亮,子哲仔細端詳著她說。在舞台上光輝照人,舞台下也美麗可愛。皮膚白,眼睛水靈,鼻子秀氣,嘴唇性感。今天穿的衣服也好看。
你喜歡嗎?她看了一眼緊繃在身上的黑色高領羊毛衫問道。
喜歡,子哲說。無論什麽衣服穿到你的身上,總是那麽端莊,好看。
你今天怎麽嘴裏抹了蜜了,見麵就誇?她笑著問道。
本來你就好看嘛,子哲說。
情人眼裏出西施,我知道自己沒那麽好看,不過你誇我,我很高興和開心,她說。對了,我給你買了一雙手套和一個圍脖,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她說著,把禮品袋遞給子哲。子哲的眼睛驚訝地睜大了一下,隨後接過禮品袋來。
可以現在看看嗎?子哲問她說。
可以啊,我正想看看你戴上合適不合適呢,她說。
子哲把手套拿出來,穿在手上,又把圍脖拿出來,圍在脖子上。
真好看,很合身也也很暖和,子哲說。你很會挑啊,顏色和樣式都是我喜歡的。
我覺得這個手套的顏色很配你的皮夾克,她說。圍脖我是反複看了幾款,才給你挑了這款,覺得這款的樣式跟你氣質很搭。
真的很不錯,子哲點頭說。謝謝你,從來沒人給我買東西的,很溫暖。可是我都沒給你買什麽。
不用啊,我什麽都不需要,她說。昨天看見這個手套和圍脖,覺得很喜歡,就給你買了。
你真好,子哲說。能親一下嗎?
這裏?她看了一眼四周說。不行啊,這裏經常有同事來買咖啡,要是看見就糟糕了。要不我們去外麵吧,對麵有個小公園,應該沒什麽人的。
你穿的這麽少,出去怕把你凍著,子哲說。
今天不冷,何況還有熱咖啡在手裏呢,她說。
那好吧,子哲說。我們待一小會兒就回來。
嗯,她點頭說。
她站起身,跟子哲一起穿好外套,手裏握著依然溫暖的咖啡杯,向著咖啡館的門口走去。
***
跟子哲牽著手一起過馬路時,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少女時刻,好像是在初戀一樣。她想起跟建明在戀愛時,出去逛街也沒這麽手牽著手過。
跨過馬路,迎麵是一處操場一樣的空曠的覆蓋著白雪的空地。走過操場空地,他們來到小公園邊上。小公園沒有圍欄,一條鋪著雪的小徑,彎彎曲曲地延伸到了公園裏麵。公園裏看上去一個人影也沒有,很安靜,隻有雪地上留著幾行稀疏的腳印。一大片空曠的覆蓋著雪的草地,中間是一個灰色的秋千架子和漆成黃色的滑梯,滑梯後麵是一片高高的光禿禿的樹。滑梯旁有幾顆老樹,樹下有幾條覆蓋著雪的綠色木質長椅。
子哲左手握著咖啡,右手握著她的左手,把她的手揣進皮夾克的兜裏。手被子哲握著,放在子哲的兜裏,她感覺一股熱流順著手傳了過來,傳到了身上,也覺不出冷了。
***
你以前來過這裏嗎?子哲問她說。
秋天時來過一次,她說。那時這個公園很好看,草是綠的,很多楓葉落在樹旁邊的草地上,特別紅,跟一個鬆軟的大床似的,看見了就像躺上去。在草地上走,就覺得落葉像是被染過一樣,風景如畫,可好看了。
等秋天了,我們可以一起來這裏帶孩子野餐,子哲說。帶條毯子,把毯子鋪在落葉上,躺在上麵曬太陽,看著孩子們玩耍,多美啊。
是啊,孩子可以在那邊玩秋千和滑滑梯,她指著不遠處的秋千和滑梯說。
樹下那幾個椅子也很漂亮,子哲說。
她順著子哲的目光看過去,看見樹下的幾條漆成綠色的木頭長椅,椅麵上覆蓋著一尺多厚的雪,顯得毛茸茸的。
真是啊,到時我們可以坐在上麵。
他們向著秋千走去,走到了大樹下的長椅前。兩隻鬆鼠在他們前麵跳躍著,追逐著。一隻銀灰色的爬上了樹,另外一隻黑色的緊跟著也上了樹。
我真羨慕這些小鬆鼠,她說。你看他們多自由,多快樂啊。
是啊,子哲說。他們沒有人類的煩惱,沒有那麽多想法,不用上班,不用掙錢,不用擔心這擔心那的,想幹什麽幹什麽。
真是的啊,她說。
看著子哲站在眼前,脖子上圍著她買的圍脖,手上戴著她買的手套,她心裏很開心。
你想坐坐嗎?子哲下巴衝著長椅努了一下問道。
雪太多了,她說。坐著太冷,站著吧。
抱一個吧,子哲把手裏的咖啡放到椅子上的雪上說。
嗯。她點點頭,也把手裏的咖啡放到椅子上。
子哲伸開手臂,把她抱在了懷裏。她的兩隻手從子哲的胳膊下麵插過去,在後麵抱住子哲的背。她的臉貼上了子哲的臉,冰涼但是又有一種火熱的感覺。
昨晚半夜醒來,一睜眼就想起了你,她說。
我也是,子哲說。這兩天一直在想你,想了無數遍。
我有一種感覺,就好象即使掉入深淵,也願無怨無悔地跟你在一起,她說。我覺得好像,就是愛來了之後,無論怎麽理智,都無法抗拒。有時覺得很矛盾,明明知道不對,可是還是想跟你在一起,哪怕多在一起一秒鍾也好。
我原來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麽過去了,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感情,直到遇見了你,子哲說。我原來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感覺過愛一個人,愛得魂不守舍的,見不到你,就跟丟了魂兒似的。有時我覺得也挺可笑的,年紀也不小了,卻像是年輕人一樣的瘋狂地愛一個人。
你覺得,我們將來會在一起嗎?能在一起嗎?她問子哲說。
會,也一定能,子哲說。你還記得有次你在電台訪談節目裏,我問你,如果兩個人相愛,但是中間隔著一條鴻溝,不知道能不能跨過,請問是應該為愛癡狂,還是知難而退呢?你還記得你的回答嗎?
我記得,她說。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要有這種信心和勇氣,那就沒有什麽能隔絕我們了,子哲說。
子哲低下頭來,尋找著她的嘴唇。她踮起腳跟,把嘴唇迎上去。
頭頂的樹上有小鬆鼠跑過,樹枝上的雪抖落下來,落在了她和子哲的頭上。在雪中,在寂靜的公園樹下,在長椅邊,他們長久地吻著,抱著,就像整個世界都不存在,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一樣。
她喘不過氣來,覺得要窒息了,但是那種快感和暈眩,讓她無法鬆開嘴唇。
吻了好像有一個世紀長的時間,好不容易鬆開了嘴唇,她長喘了一口氣。子哲沒有鬆開她,又去吻她的脖子。
她覺得下麵一下全濕了,火熱而又冰涼。昨天跟子哲在旅館裏纏綿的時候,她發現脖子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如果不是這種地方,真想跟他再做一次,她想。
***
晚上露露入睡之後,她洗了個澡,像是往常一樣下樓到廚房收拾東西。客廳裏傳來遊戲機的聲音,她走到客廳,看見建明正在自己一個人打遊戲。
咦,怪了,今晚怎麽沒去小三那裏啊?她站在客廳門口問建明說。
吵架了,建明頭也沒抬地說。
因為什麽啊?她好奇地問道。
麗娜不跟我回北京,建明放下遊戲機手柄說。我開始想回國,一個是因為不想在這邊這樣混下去,另外也是因為她想回去。現在我要回去了,她倒不走了。
嗬,看你們好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怎麽舍得跟你分開?她說。
女人的心,大海的針,建明說。
那個小三不是為了你什麽都可以嗎?她問道。
建明白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別泄氣,國內有好多更年輕更漂亮的等著你去拯救她們呢,她說。一個小三倒下去,千萬個小三站起來。你這年齡和精力,伺候幾個小三小四小五都不在話下。
我覺得你變了,建明看著她說。
我變了?
過去說起這些事你都很難受,現在不光無所謂,還有心思開玩笑,就好象是個外人,跟你無關似的,建明說。
你知道因為什麽,她說。
因為你不愛我了,不在乎我了,建明說。
對了,她說。我不愛了,也不恨了,你愛怎樣怎樣,我直接忽視。
我很傷心啊,建明說。你過去那麽愛我,我說你一句,你眼淚都會掉下來。現在我到麗娜那裏去睡,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是因為你傷透了我,所以我不在乎了,她說。我想通了,女人幹嘛非要依賴老公?我有工作,有孩子,我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何必伺候人,看人臉色,受人氣?你不在的日子,我跟露露一起過得好著呢。
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恢複從前嗎?建明問道。如果我不回國,跟麗娜斷了,我們還能一起過嗎?
哎呦喂,跟小三這架吵得夠厲害啊,都想離開小三了?她看著建明說。
過去沒跟麗娜住一起吧,還覺得挺好的,建明說。現在晚上住一起,發現她特懶,不愛做飯,不洗衣服,就愛看連續劇,家裏也不收拾,衣服亂丟,爐子也不擦一下,很油膩很髒,浴室也亂,什麽什麽都弄得一塌糊塗,什麽都得我替她收拾,還得我給她洗衣服。而且她不化妝,素顏真不好看。她任性,脾氣還特大,老得哄著,真受不了。
這麽幾天您就受不了了?忍著吧,婚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她說。
我得琢磨琢磨,建明說。我想現在這樣,以後要是跟媽住一起,媽肯定看不慣。要是媽說她幾句,她對媽發脾氣,到時我不是得兩頭受夾板氣?
別啊,你可不能因為小事兒而辜負人家對你的一片深情啊,她說。人不是特能滿足你那方麵的需求嗎?
但是結婚以後是要過日子的,建明說。媽一直跟我叨嘮,說麗娜不能生孩子,也怕跟她不能過到一起去,還說怕露露受氣。
後媽你還想怎麽著啊,別要求那麽高了,她說。再說你別想把露露要走,我不會讓露露跟著你,管小三叫媽的,你想都別想。
我跟麗娜說,以後要是結婚了,媽得跟著我們,她不幹,說不能跟媽住在一起,建明說。媽又說得跟我住一起,我想要是這樣,家裏還不老得鬧矛盾?
人沒準兒還覺得委屈呢,她說。你想啊,人還沒結過婚的一個小姑娘,你又想要孩子跟你,媽也跟著你,她上來就得當後媽,還有一個婆婆天天在家裏管著,能順心嗎?不順心,不得拿你發脾氣?
是啊,我也在想,這日子以後怎麽過?建明說。
你就兩頭哄著唄,她說。勞累你一個,犧牲你一個,幸福一家人。
唉,真是的,建明說。過去都沒想這麽多,現在住一起,問題全出來了。我想來想去,覺得麗娜適合當情人,真不適合當老婆。你比她強多了,性格也好多了。
嗬,現在想起老婆的好來了,早點兒幹什麽去了?她說。晚了。
哎,對了,我覺得最近你好像變了,建明說。
變了?
不再愁眉苦臉了,而且愛打扮了,建明說。
是嗎?
媽說你早上穿了一件紅外套出去,媽覺得很奇怪,建明說。你平時都是不愛打扮的人啊,所以你一打扮,連媽都看出來了,就像你那天,不是演出的日子,卻畫了眼線,媽也覺得很奇怪啊。
嗬,小腳偵緝隊住在家裏了,盯得真緊啊,她說。我是穿了一件喜歡的紅衣服出門,怎麽了?我的衣服,我不能穿啊?
我就是覺得奇怪,我們可還沒離婚呢啊。
這話你應該問自己,她說。
我做得是不對,但是也不代表你能明知故錯,建明說。
嗬,一個跟小三天天睡在一起的人還要指責別人錯,她說。
我是擔心你,怕你上當受騙,建明說。媽說讓你再考慮考慮離婚的事兒,你想了嗎?
還有什麽可想的嗎?安紅說。你看看你做得這些事情,你對得起誰啊?這三年,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媽住在隔壁,怕媽聽見,才沒有夫妻生活。這也就算了,沒有就沒有吧,我本身也不是一個特別喜歡這個的 ---
你性冷淡,從沒結婚那時我就知道,建明說。
那你為什麽當初還跟我結婚?
我有選擇嗎?建明說。那時我讀研究生,家無一間,地無一壟,隻有一點助學金,想請人出去吃頓飯都請不起。那時你工作了,你租得起房,你給我買東西,連當初辦婚禮的錢和婚紗,都是你出的。沒有人一個人對我像你對我那樣好,我媽都沒對我那麽好過。
你還知道啊?她說。我當初是全心全意的愛你,剛畢業就那點兒工資,租房之外,剩餘不多,自己舍不得買鞋子,給你買皮鞋,自己舍不得買大衣,給你買去參加學術會議的領帶和西服,自己舍不得買化妝品,給你買蘋果電腦。我每天去菜市場買菜,都是要跟小販討價還價,來節省一些開支,省吃儉用的過日子,好在你生日的時候給你買禮物,過年過節到家裏去的時候,能帶著禮物去,免得讓人看不起 ---
我知道你當初是對我很好,建明說。我後來研究生畢業後,直接進了外企,掙錢比你多了,也沒嫌棄你啊。
後來你畢業了有了工作,我們移民,出國,生孩子,買房子,這些年來吃了那麽多的苦,好不容易生活安定了,孩子也大些了,你說媽要來,就把媽接來了。你知道媽的脾氣,媽來了之後,家裏什麽都是你跟媽做主,我提什麽,隻要不順你們的意兒,都被否定。家裏有什麽分歧,媽都護著你,你也護著媽。我覺得自己在家裏不是女主人,而是一個保姆,一點也沒有自主權,一點也不受尊重。如果不是我堅持要去唱歌,早就被媽給喊停了 ---
你看你說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建明說。
好像受委屈?我委屈大了,她說。為了孩子為了家,我也就忍了,但是你還出去找小三。坦率的說,建明,如果你隻出軌一次,我也可以原諒,隻要你能回來和改悔。原來這三年,你外麵都有人,一直瞞著我。小三不讓你跟我有夫妻生活,你就聽她的,編個借口說是怕媽住在隔壁聽見,拿這種借口搪塞我。現在居然明目張膽到每天到小三那裏去睡,星期天剛一到家,沒跟我說兩句話,就跑到小三那裏。
是麗娜非要我過去的,建明說。
你回來那天,露露晚上一直在找爸爸,問爸爸什麽時候回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露露解釋,她說。建明,你說你這樣做事,是不是把事情做得太絕了,把人心都傷透了,一點回頭餘地都沒有了?媽說讓我再想想,還有什麽可想得嗎?不管你跟小三那邊怎麽樣,反正這個婚我是肯定要離了。
沒緩和餘地了嗎?建明問道。其實過去我們感情一直是很好的。
你要是還記得過去感情好,還有些良心,就別跟我爭露露了,她說。你回國去工作,職位好,工資高,即使小三不跟你,你以後還可以在國內找個年輕的結婚生孩子,我將來可能就是自己一個人過,露露是我唯一擁有的了。
別裝可憐,什麽我能結婚生子你不能,建明說。我能再婚你也能再婚,我能生孩子,你也能生啊。我帶露露回北京,送貴族學校去讀書,把媽一道帶走,你就自由了。你在這邊找個人結婚,再生一個不就行了嗎?三十五,年齡雖說大了一些,可也還沒到沒人要的地步,完全可以找個下家,再生一個。這樣你也就完成你想要兩個孩子的心願了。正好咱們也可以一人一個孩子。等露露大了,再那回到國外上大學,那時你就還可以跟露露在一起,照顧露露了。
建明,你也太能算計了吧,什麽好處都想占著,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她說。包括你剛才說的跟小三的矛盾,你想的都是你怎樣怎樣,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怎樣?
離婚,再婚,孩子,都是大事兒,我當然要考慮周全了,建明說。不管跟麗娜怎樣,我要把露露帶北京去。
你休想,露露我是要定了,她說。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就上法院,讓法官判,看法官把露露判給誰。
要不我們就先分居一段,財產和孩子以後再說?建明說。用分居作為一個過渡,讓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好想想。
行啊,先分居可以,我同意,她說。那你去外麵找個房子,搬出去住吧。
過了春節就該到國內上班了,這麽兩個月,找什麽房子啊,建明說。住在一個房子裏也可以分居,法院也承認的。
那等你回國時,把媽帶走,她說。我想把我媽接來,照看露露。
可以,到時我一定把媽帶走,建明說。我不在這裏,媽跟你一起住,我還不放心呢。
那就好,她說。
在咱們離婚前,你不能跟別人好,建明說。
你不覺得,一個跟別的女人偷偷好了三年的人來講這話,很可笑嗎?
我是我,你是你,建明說。我可以做,你不可以。否則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
你啥意思啊你?你要怎樣?你能怎樣?她反問道。
你知道我脾氣的,建明說。
你殺了我?
我不會動你,你還得看著露露呢,建明說。但是誰跟你好,我會把他殺了。
虧你還受過高等教育,你不覺得那樣很愚蠢,會毀了兩個人,兩個家嗎?
我留不住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建明說。你要不信,咱就走著瞧,我可是事先警告你了,到時別怪我沒打招呼。
她看了建明一眼,看見建明的眼裏露出一種殺氣。
我也把醜話先說在前頭,建明,你要是真那樣愚蠢,真敢那樣做的話,咱們就誰都活不成了,她盯著建明說。到時露露就成孤兒了。
她說完這句話,沒等建明回答也沒看建明,直接轉過身,上樓回臥室去了。